(一)
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一步一步怔怔上前,跪在父尊面前,手握住那鋒利的丹鄴劍劍身,血流如注,卻抵不住我的力道被我一寸一寸拔出父尊的體外。
父尊染血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我的額,道︰「你這個不孝女。」
我啞著嗓音,只動了動口型︰對,我這個不孝女。我伸手去捂父尊身上那赫然的傷口,他的靈力正一點一點地散盡,無論我怎麼渡靈力給他都終將散盡。
丹鄴劍架上了我的脖子,劍鋒稍稍一斜便劃破了我的肌膚。可只要我還沒死,就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父尊死!一劍下來,神形俱毀媲!
但是怎麼可能呢……我父尊很厲害的,他教我很多本事,他還能打得贏天帝……怎麼可能就被這一劍就傷得一蹶不振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哆嗦著唇,我道︰「母上早已經死了你難道不知道嗎,跑上來做什麼?跑上來做什麼?!就這樣任他們打不還手?就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我隨手甩出一根冰刺去,擊碎了那琉璃柱丫。
雪白的魂煙兒,消散在了空氣里……
父尊握緊了我的手,說︰「一個人報不來仇就不要報仇了,是很辛苦。」我拼命想甩開他的手,我知道他正將他仙元里殘剩的所有靈力皆渡給我!我不要!我不要!
我道︰「莫說我報不來仇,你要是就這樣丟下我了,你辛辛苦苦經營下來的偌大魔界還不被我給敗光?最後我就拱手讓給仙界,氣死你。」
父尊道︰「也罷,這輩子你最大的感悟是什麼?」
不知不覺,淚落了一臉。我捧緊父尊的頭,手不斷摩挲著他的臉,像是與他閑話家常一般,道︰「可多了。不該對你發替母報仇的毒誓,不該不听你的話,不該錯付真心錯信他人。」
「現在可知錯知悔了?」
我道︰「你很想知道麼,憑什麼要告訴你。你好過來我就告訴你。」
「錦兒」,父尊輕輕與我說,「為父給你挑的未婚夫比你自己挑的不知好到哪里去,偏生你就是要與為父作對。方才,你遣散的,真的是你母上殘剩的魂魄,當年遺落在了這里一只。幸好你給打破了,我便可以去追隨她,去哪里都可以。」
我的淚滴在了父尊的面皮上,伸手去無聲擦掉,道︰「回家來不行麼?」
父尊說︰「等游累了山水便回家來。」他的目光看向側面,我循著看去,青夜君卻被捆仙繩緊緊地捆著,不斷地越掙越緊,直到滿身皆被那捆仙繩勒出了血痕。「青夜,你看不住斐澈,幫我看住錦兒總是可以罷。」
「茗閆——」
當父尊就消失在了我的懷里,隨著那白煙而去時,我連喚他一聲「父尊」都沒來得及。雙臂空空如也,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但我清楚得很,是什麼都發生過了。冥冥之中一定是有哪個在懲罰我做錯了事,誠然,我是做錯了事。
錯得離譜而荒唐。
(二)
脖頸上的丹鄴劍不安分,我抬起頭去,定定地望著火夕那面無表情的臉。站起來,丹鄴劍卻因我脖子向它靠近一分便往後撤一分。我大哭大笑︰「火夕,你真的記起我了嗎?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我父尊?」
火夕雙目安沉,道︰「你害我花了好幾日的時間去知道你的過去。听說你愛上了我。」
我點點頭,沖他吼道︰「你做得很好。滴水不漏。我都被你誆得團團轉。我那麼愛你,不惜為你違背我身邊的所有人,可你為什麼要殺我父尊!」我對著他的劍嗤笑,「來啊,殺了我試試看,看看你會不會手抖。」我環視了大殿緩緩涌進來的仙兵武將,「大家都看著呢。」
他蹙緊了眉。
我道︰「你殺了我呀。」
火夕身邊緩緩走過來一位明艷動人美麗大方的女子,不正正是火神之妻麼。她笑語嫣然道︰「夕,先莫殺她,魔界還有一個闌休,可以她來引闌休上鉤。」
一直端坐的天帝一言不發地走出凌霄殿。我沒理會畫瀲,徑直對著天帝的背影罵道︰「你害得你的親兄弟家破人亡,真真是好楷模好榜樣!你們都會遭報應的!」
「將她抓起來!」有人如是說。
我仰天長笑。畫瀲退後三尺。殿內十丈冰寒。我問︰「你怕了?」
火夕那丹鄴劍沒有斬斷我的脖子,身形一移便移到了被捆著的青夜君旁邊,將劍比上他的脖子,對著一眾仙兵仙將道︰「現在可以將這個魔女,抓起來。」
我看著青夜君,听他道︰「不要管我,你快走!」
「火夕,你再記不起我就可以這樣算計我是麼。你說當做從未與我相遇,一旦相遇你就是我的殺父仇人了,委實太出乎我的意料。」看著火夕,與往昔一模一樣的面孔,一模一樣的黑衣廣袖墨發三千!還記得,我曾執著刻刀穿破皮肉日日夜夜地雕刻出他這樣一具身體來,到頭來,竟是這樣一個結果?我問,「你要給我一個什麼樣的交代呢。」
他對著仙將命令道︰「將魔界魔女抓起來。」
一直痛苦著的心,一直期盼著的心,原以為……看見他安好,會好受一些。只可惜,他那柄血紅的丹鄴劍穿透父尊的剎那,也將我燃成了灰。
我便依了他的願,擦干面皮上的淚漬,張開雙臂,與仙兵仙將們道︰「我不走也不還手,還不快來抓我。」最終在被綁著拉出大殿之前,與火夕堪堪錯過。他拿眼梢掃我,我道,「你殺了我都不比殺了我父親讓我那麼恨你。從今往後,我再不肖想與你的地老天荒,再不期待與你有個白鳳兒子,再不為你流一滴眼淚。即便是有朝一日,你再度記起了我,我都不會再愛你。除非覆水自收,死者還生,滄海桑田。」
(三)
仙牢里,我被兩根鐵鎖穿肩而過,鎖住了我身體里的所有靈力。除了行動不便以外倒沒有一點兒其他的痛楚。
我早已經麻木,感受不到痛楚。
約模是火神給了畫瀲一個特權,使得她可以隨隨便便地進出仙牢,然後盡情地折磨我。
此情此景讓我生出一些熟悉的感覺來。從前,她亦是如此鎖過我一回,記得那回她拿十二枚銀釘釘在我的身體上,讓我痛得生不如死。
而今,銀釘增加到了三十二枚,刺了我全身,筋骨被錯開,血肉被分離。著的母上以往穿的白色裙裳,被染成了透紅色。
只可惜,我皆沒吭一聲。沒露出一個讓畫瀲滿意的表情。
可畫瀲仍舊不死心,拉長了聲音懶懶道︰「以往不知道你沒有心,不知道你感受不到心痛的滋味,可你自親手殺了火夕之後得佛祖賜了一顆心;現如今,你覺得痛麼?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動了動眼珠子瞅了一眼渾身的銀釘,方才掀起眼皮看她,道︰「不如你將我的心掏出來看一看,看它會不會痛。興許不會痛呢。」
她逮著我頭發用力扯,道︰「賤人,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地便宜你!我就是要看著你痛苦,要讓你們死也不能在一起!你們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會百倍千倍地還回來!火夕他永遠都不可能再愛你這個賤人了!」
他永遠都不可能再愛我這個賤人。聞言我笑,道︰「那祝你們恩愛至天荒地老。」
最終畫瀲隨手揚了我兩耳光,高傲地走出了仙牢。
不久,仙牢的隔壁關了青夜君。青夜君自嘲地說,九重天稱他為仙族的叛孽。他覺得他們說得不對,若他要是叛孽,還應當從三萬年前算起。
真正的叛孽卻自稱正義。這多好笑。
一日,畫瀲又來光顧了我,我都沒求饒青夜君便在隔壁替我求饒。興許他听見的畫瀲的聲音太過盛氣凌人,以為我被她整得很慘。其實再慘也沒多慘。
畫瀲眉目繞轉心思一動,道︰「我說,怎麼你這個魔女來了九重天肯藏在食神府里那麼久,卻原來是與這食神有一腿。一邊與食神暗自勾搭,一邊卻妄想著再度勾(蟹)引火神,簡直是做夢!像你這種骯髒的女人,哪個敢要!」
「畫瀲仙子,口無遮攔也該有個限度。是哪個被貶神級之後還想著步步上爬不惜勾(蟹)引九重天里的仙家,想必你自己清楚的很,還有底氣在這里說別人」,青夜君毫不客氣道,「你以為火神心如明鏡會不知你這些小動作嗎?」
「你、莫要血口噴人!」畫瀲被青夜君一下給激怒了。
我無謂地笑笑道︰「火神心如明鏡,可也好的是這口。誰也無法阻攔。」
「你膽敢再說一句火神的不是?」她惡狠狠地捏著我的下巴。
「比起火神,你不是應當先在意自己的名聲麼,果真還是伉儷情深。」我將口中的污血吞吐在畫瀲那鉗我下巴的手上,「我說,火神好的就是你這一口。他除了長得好看一些,眼楮瞎一些,其余的還有什麼是值得人們津津樂道的。」
畫瀲氣極,卻道︰「就算你這樣說,也別以為我會殺了你!我要讓你親眼看著,你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死掉,全部為你死掉!」說罷她將釘在我周身的銀釘往身體里面推送,直至往前沒入了皮肉里。
(四)
畫瀲走後,隔壁傳來青夜君擔憂的聲音︰「流錦……你怎麼樣?」
我吐了一口氣,問︰「你說,父尊隨母上去遠游了,不知他二人久別重逢會不會格外貪耍了些,非得要將五湖四海的山水皆逛個遍,然後還忘記回家了。」
說著說著我便笑了起來。笑出了聲。在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體會不到的時候,我就一直背負著為母報仇的責任,雖體味不到什麼是孝,但听說過有養育之恩這一說法。父尊要我幫母上報仇,我便當做是還他的養育之恩。
大抵在父尊面前我的信用度一向不夠用,他才想要我發毒誓。毫不猶豫我就發了一個狠毒的毒誓,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不能替母上報仇便讓我全家死絕孤獨一生。
我覺得自己很聰明。這樣一來,我報不報仇,老天都會把矛頭指向我父尊。一切皆是我父尊的不對。
原以為他那麼厲害,才不會受我區區一個毒誓的影響和荼毒。在我的印象之中,父尊永遠是屹立不倒的父尊。
青夜君說︰「流錦,你不要這樣笑了。」
「我這個不孝女啊」,我倒沒覺得這樣笑有什麼不妥,「你們都對了,又是我一個人錯了。你說我怎麼就這麼死性不改呢。」
「茗閆听見了不會同意你這麼說自己的。」青夜君輕飄飄地道了一句。
我笑得愈加大聲了些,道︰「那你就太不了解我父尊了。若是讓我父尊听見我有今時今日之領悟,定會欣慰我總算曉得錯了。說不定還會幫著一起罵我。」
後來青夜君亦隨淡地笑著應和道︰「哦?我還以為他該是將你疼進手心里了。」
我止住笑沉默了,良久,才答道︰「有我這樣一個缺心缺肺的女兒,他若不是將我疼進手心里了,我又怎麼能長這麼大呢。你說是不是。」
他卻道︰「流錦,千萬不要這樣摧殘你自己。」
眼下正摧殘我的哪里是我自己,這碩大的鎖我的鐵鏈,這冰冷的刺骨的銀釘,有哪樣是我自己插進自己身體的。不全是別人加在我身上的嗎。
但其實,這也根本不算是什麼摧殘。
我又道︰「像我父尊那樣痴情又溫柔的人,也便只有天家人會下狠心來對付他。三萬年前如此,三萬年後亦是如此。我那麼信他愛他,你說他為什麼要殺我父尊;他要那麼恨我為什麼不干脆直接殺了我,我一句怨言都不會有。」
「因為他早已經不是你信的愛的那個人。你在他眼中再也無足輕重,你只是魔界中人,而他要利用你來達到鏟除魔界的目的。」
我贊他道︰「你分析得很正確。他還要拿我去引誘闌休好將魔族一網打盡,即便我那麼激怒畫瀲她也能忍得下來不殺我。可過了這麼多天,他怎麼還沒把闌休引上九重天來。」
青夜君停頓了下,道︰「興許在布局也說不定。你知道,聰明人時常喜下棋,下棋的人就喜干這樣的事。但其實我覺得這是自作聰明。」
閑話著,我覺得有些乏了,話題進行到一半我就沒再多說什麼。胸中欲噴薄而發的情感,一直被我死死壓抑著。我強裝淡定,殊不知那樣的情感幾乎要將我整個人都擊垮。
痛。憤怒。
原來被最愛的人欺騙利用是這樣一種滋味。被最愛的人背棄、傷害我身邊的人,是這樣一種痛不欲生的滋味!他為什麼不是一刀捅在我的身上!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要當著我的面親手殺了我父尊!
火夕……你要怎麼向我認錯道歉呢?
(五)
此生,我說,再也不會為他流一滴淚。
或許如青夜君所說,火夕是在布局。等一切都布局好了,他終于來仙牢讓我看見了他。與畫瀲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如斯。
看向我的眼神淡到極致,沒有一絲多余的起伏。只拿一種我是魔界魔女的無情來面對我。忽而,總算是曉得蹙眉了,沖我抬掌一吸,將我身體里面的銀釘盡數吸了出來掉落在地上,扭頭卻對畫瀲輕聲斥責道︰「沒個分寸。」
畫瀲依偎上前,撒嬌道︰「夕,她又不會死。」
看見我這副模樣,便只是斥了她一句。絲毫沒有帶一點責備的意味。我笑了笑,道︰「到底還是不一樣了。今日火神來,定然是魔界闌休被你們成功的引誘了,要將我帶出去牽制他?」
火夕聲無波瀾道︰「你不算太笨。」
「笨?我怎能不笨?」我直勾勾地看著他,道,「你說我相信了你,害我父尊魂飛九天,讓自己落得如此下場,這不是笨是什麼?」
然火夕似乎不怎麼願意與我繼續這類話題,只吩咐一會兒讓畫瀲拿捆仙繩將我捆好帶去闌休要來的地方。他便轉身離去。
我強忍下痛意,拉長了聲音道︰「火神——你能不能再給我講講事實真相呢?就不怕我現在就咬舌自盡啊?」
他停下腳步,轉身︰「什麼事實真相?」
我笑看了畫瀲一眼,復又對上他的鳳眸,道︰「說一說,既然沒有記起我來,為何知道我叫流錦,為何知道過去的一切?」
火夕就玄衣高挑地站在那里,道︰「焱采宮書房里有魔女的一幅畫,想知道魔女的過去並非難事。」
我嗤笑道︰「所以你就花了幾日的時間來學會與我相處?從你大婚那夜青夜君帶我來你焱采宮尋你喝酒就已經開始打探我了?」
火夕問︰「怎麼,我學得不像麼。」他還說青夜君突然就多了我這麼一個童子很值得懷疑。
「委實是……不怎麼像,但我就是毫無保留地相信了你。」我想了想,道︰「不過你所知道的我的過去是怎麼樣的呢?唔應該不是我的過去,而是我與你的過去。」我對他眯著眼楮笑,「莫非是你的美嬌妻給你吹了耳邊風,說我這個魔女如何如何勾(蟹)引你以達到混入九重天的目的,而後再親手殺了你罷?你只是一時受我迷惑?」
火夕眯了眯眼,我便又笑道︰「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從前你有多愛我,帶我入九重天,讓我做水神,險些為了我還殺了你現如今的美嬌妻呢。」
畫瀲一臉怒容,不過為了維持在火夕面前的矜貴,竟意外地沒有出手打我,而是嬌喝道︰「你休得胡說,火神怎會愛上你這個魔界中人!」
我無謂道︰「畫瀲你還要不要臉,我辛苦救回來的人就這麼讓你佔了便宜你還敢在我面前趾高氣昂。從前他是怎麼對待你的,難道還需要我一一說得很清楚麼?人界有一句俗語,穿過的破鞋不稀罕,扔了便是,你若喜歡你就撿起來繼續穿。」
畫瀲怒極,抬手就來打我。我給了她一個自以為還算友好的笑。
結果那巴掌未能如願打在我的面皮上,火夕忽而移身止住了她,站在我面前。我迎上他的目光,笑︰「怎麼,難道我這個比喻用得不恰當,你不是我穿過的破鞋?」這樣說,這樣說我就能好受一些。口無遮攔慣了,還需遮攔個什麼。
火夕二話不說,抬手點了點我肩頭那兩根粗壯的鐵索。鐵索很長,忽然變得靈活起來,開始透過我的肩緩慢穿梭。穿過的地方,那鐵索上皆還帶著我淋灕的血肉。
我笑。看著他笑。
他說︰「你求饒本君就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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