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請入甕 章百九十二 一家子相聚︰父尊母上再回【六千總更】

作者 ︰ 灕雲

(一)

弦衣聞言一聲輕笑,很好听卻很刺耳。他道︰「你如何能不知道,你只是不敢承認而已。就算是我不晚,你亦是這般不肯承認我罷。」

我瞠了瞠眼皮,想解釋什麼,都自己都覺得用什麼言語都一樣的蒼白。最終只道了一句︰「弦衣,你千萬莫要像我這樣犯些永不可挽回的錯誤……」

「想我回頭嗎?」

我酸澀道︰「想。媲」

「那你告訴我,你到現在心里還放不下的、還在意的是哪個。」

我渾身哆嗦著,辯駁道︰「沒、沒有哪個……唔……」張大了眼,眼睜睜看著弦衣欺近,唇霸道薄涼地傾覆在了我的唇上,撕咬著吞噬著丫。

他想探入我的口中,奈何被我死死咬著牙關,最終沒能如意便狠狠地咬破了我的嘴唇,霎時滿口的血腥味蔓延了整個味蕾。

他聲音帶著薄薄的沙啞道︰「你不說,我便是當做你心里面裝的人是我了。」

「不是你……」他渾身都定住了,我拼命壓抑著,壓抑著,可好不容易被壓制在心底里的東西一經人觸踫,就如被破開了的閘門,翻江倒海……我顫聲道,「一直都不是你,我對你,僅僅是有感激和愧疚而已,但我想的念的,是別個……盡管他做了令我傷心欲絕的事情,盡管他讓我孤身一人,可我就是停不下來……這輩子,這輩子即便是你先遇上的我,我亦是停止不住去愛他……弦衣,就這樣罷……最後就是誰都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不能騙你覺得我心里頭有你……好不容易有了新的開始,不能再輕易犯錯了啊,我會珍惜,包括你,我都會珍惜。」

弦衣哀涼地摩挲著我的唇瓣︰「當真……一點點都沒有……?」

我吸著氣道︰「能裝下的全是他啊。」

言罷,弦衣雙手捧住了我的頭,舌霸道萬分地撬開我的牙關探入到里面去,不容我退縮與掙扎,繾綣著我的舌尖,熾烈而瘋狂。

然只眨眼一瞬間,前一刻他還死死抵住我步步侵佔,而下一刻他便如一抹輕煙兒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我身邊根本不曾有他那麼一個人,我根本不曾遇見過他……

唯有空氣里,還飄散著他芬芳的香,以及他話里的回音。他道︰「流錦你這個小騙子,騙得我好不淒慘。」

我獨自在林子里靜了許久,方才鼓起勇氣走了出去。羲和早已經烤熟了兔子,給我留了兩只兔腿,都差不多放涼了。

大白伏在一邊,睡得很好。

彼時羲和難得露出了歡喜憐愛的神情,伸手去模大白的頭,與我道︰「人可是走了?」

我吐了一口氣,抬手模了模破腫的嘴唇,冷抽了一聲,道︰「該是走了罷。」

「那樣于他不是最好麼」,羲和寬慰我道,「阿妹你做得很正確。不可能的事情還是趁早斷了的好,且莫說被九重天那只鳥兒知道你跟弦衣後輩走了之後會做出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來,你莫忘了還有一只小的,恐從此要全身而退會格外的艱難一些。」

還有一只小的,夏雲燼。

竟羲和一提醒,我忽而覺得事情很是錯綜復雜。只要一想起,便不甚憂煩。

(二)

第二天天亮以後,大白醒過來沒有發現弦衣,還試圖去周遭不遠的地方找了兩圈,是在因弦衣對它的不告而別而耿耿于懷。看來這虎兒是與弦衣混出了感情了。我便安撫它道︰「別著急,弦衣並不是不要你了,而是走得有些急。你若想跟著他,便回妖界去找他罷。從此以後跟著他也好,他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沒有虧待你。」說著我模了模它的頭,「頭都長了一圈,就是不知道腦子里面有沒有跟著長。」

大白擺出端莊的模樣,眯著虎眼,反而淡定了下來。不再去周遭找弦衣亦沒有離開我與羲和回妖界,我與羲和去哪兒它便跟著去哪兒。

後來我們在人界沒逛幾個繁花鬧世,也沒走幾座奇特的仙山,路上淘了些新奇玩意兒和特色話本,便無趣地回荒海了。

我並沒有找到多少靈感。而大白,新近日子越發地滋潤,竟學會了耍毛線球。于是我們還帶回了好幾只毛線球回荒海。

還記得回荒海那日,玉羨雖是心里頭不暢快,但還是浮到荒海海平面來迎接我們。彼時他頭一回看見大白,大白正在用爪子逗毛線球,玉羨面上神情變化多端,問羲和︰「君上哪里弄來的這麼大只貓?」

一听聞「貓」這個字,也不曉得大白是真听懂了還是假听懂了,反正就是覺得玉羨是在藐視它英猛的虎格,結果將毛線球一扔,頓時就沖著玉羨呲牙咧嘴嚎叫了起來,頗有些玉羨再多說一句它就要沖上去給玉羨好看的架勢。

玉羨適時地閉上了嘴。

為此羲和感到十分的滿意。後還讓玉羨比著大白的模樣和性子去給她尋一頭坐騎。可惜玉羨找不到比大白還白的坐騎,羲和又不願讓大白成為她的坐騎,說是那樣太束縛大白的成長。

在荒海,每日除了嗑瓜子講八卦,羲和與我還會拎著水壺給園子里的花草灌滿水,而後拿著毛線球相互扔,逗得大白氣喘吁吁。

羲和已經完全拋棄了她的學業,無論玉羨如何勸說都沒用。往往勸說的結果就是讓玉羨幫羲和做課業。漸漸玉羨也就懶得再說。

我經過一段時間的構思與準備,終于開始提筆寫小說了。剛開始寫著寫著就沒剩多少耐心,若不是羲和一直鼓勵我,恐我會半途而廢。

一直到西極佛祖五千年一度的講佛大會,小說已寫好了一半。此次講佛大會,我不得不去。羲和親自向西極遞了柬帖,從不出席此等枯燥的佛會的她,竟要陪著我一起去西極。

(三)

在西極,毫無例外的,我會遇上我最不想遇上的人。可講佛大會這日,是我父尊與母上雙雙超度入輪回的日子,我怎可不來。

去到西極時,他已然先一步到了西極。佛祖給了他一個菩薩該坐的位置,他便坐在佛祖側下方的首位。身邊還擺放了一個小位置,端端正正地坐著白女敕女敕的四下張望的小團子雲燼。

四海八荒的仙尊得空齊聚西極,稀稀疏疏地入佛殿落座。羲和亦十分得體,與佛祖稽首似家常地寒暄了幾句,而後坐在他們對面。

雲燼這才將視線定格在了我身上,我強忍著發酸的眼眶,听他當著滿殿仙佛的面,糯糯歡喜地喚我一聲︰「阿娘,我與阿爹在你對面,你看見了嗎?你莫要再躲著我們了!」

本來可以當做沒看見的。

可還是不忍心。印象里,在人界時夏雲燼的性子是隨我的,一點都不像他阿爹那般安然靜好。稍稍掀一掀眼皮,我對上一雙柔美安靜的眸子,眸子里流光璀璨、星潮涌動……

隱隱約約我看見他動了動嘴唇,似乎在念我的名字。

火夕……

羲和在我耳邊細聲地問我︰「流錦阿妹,你會原諒那火夕小輩麼?」

我搖頭笑道︰「我也不曉得。」

羲和嘆了一聲︰「罷了,佛都說你們無緣,可你們卻還糾纏到了今日。此次,我也想真看看,你們的無緣究竟到了哪個程度。」

佛祖說話算話,今日講佛大會之前要做的首要之事,便是超度他手中的兩座蓮花境里的兩縷靈魂。

佛祖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蓮花境里靈魂的善惡之報,早已有人替他們理清了前世因果,善惡已清。能助他們早日輪回,功德無量。

兩座蓮花境被佛祖安放在佛殿的半空,為溫和的佛光所包圍。

幸得有羲和安慰我,我才不至于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體面地哭出來。眼睜睜看著火夕牽著小雲燼走到蓮花境正下方,手里撥動著當年他在西極時所戴的那串佛珠,開始帶頭念誦佛經,繼而三佛各菩薩亦開始誦佛經,還有四海八荒的各大仙尊們。

一瓣一瓣的蓮花瓣更甚以往地展開了。淚水模糊了雙眼,我努力瞠大眼皮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防備與謹慎,隨著火夕念誦的佛經,如城牆一般一段段開始坍塌……待到什麼都不再剩下時,我才發現我自己很容易被傷害也很容易被感動。

我顫顫巍巍地跟佛殿所有的人一起,誦著經;白光緩緩自那綻開到極致的蓮花境里散出,由淺變濃……我很著急,念佛經也不專心,一直碎碎念著︰「快些……再快些……再快些……」

羲和說,要我靜心,否則會打亂佛前的秩序,于蓮花境里的靈魂不好。

我便不再說話,耐下性子等待著。等待著,兩抹白光,完完全全地飛出,落座在佛前的蒲團上,漸漸化為人形……

一銀白,一雪白。背對著我,長發如瀑,那麼優美。

這輩子,上輩子,我都不曾親眼見過我的母上,眼下一切都圓滿了……還有我父尊,他總算找到了我母上,該是也十分滿足……但就是不知,他們離了我這般久,有沒有惦念我一點點……

他們向佛祖謝過恩以後,才轉過身來,看我。父尊一雙銀色細長的眸子里,浸著明晃晃的疼惜,彎著嘴角道︰「苦了錦兒。」

我搖頭,慌忙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急切地走過去,道︰「你也曉得錦兒苦,那你們怎麼不早些回來啊?當初說走就走,都不與我商量一下,就留下我一個人面對許多痛苦。父尊,你不是一個好父尊……」

(四)

父尊唇角的弧度漾開得更大了些,平素清冷的眼都紅了,想伸手來觸踫我的臉為我擦眼淚,奈何他的手是透明的,如何都觸踫不到我。

「錦兒……」

父尊的身邊,是我的母上。母上生得很好看,果真如我以往曾看見的那些楊花,純白淺淡。她亦哭著向我伸手,可惜與父尊一樣都踫不到我。

我突然有種感悟,若要是能被他們抱住,那我就是時間最幸福的人。所有的寂寞都會化為烏有。

我咬唇泣道︰「母上……父尊來找你,你們兩個過得幸福不幸福啊?」

母上手捂著唇,眼淚直往下掉,道︰「很幸福……只是父尊來找你母上了,你就會辛苦許多……我的錦兒,都出落得這麼大了,讓我好好看看……」

「我佛慈悲為懷,求佛祖能給他們享受片刻天倫之樂的機會。」

我愣愣的轉過頭去,看見火夕與雲燼端端正正地跪著。火夕他……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雲燼小手合十,亦乞求道︰「佛祖佛祖,求你讓阿娘和她的阿爹阿娘團聚。」

我眼淚愈加洶涌,期盼地看著佛祖。佛祖道了一聲「阿彌佗佛」,抬手撒下一道金光,籠罩在我與父尊母上身上。眼角一片柔軟,那是母上在捏著袖角替我擦眼淚。

她說,錦兒不哭。

我也想不哭,可就是忍不住癟起了嘴,道︰「母上,我終于有母上了……」

「傻孩子。」這句話,我已經分不清是母上說的還是父尊說的。我被他們雙雙抱進懷里,整個人都覺得從此再也不孤單了。

「乖別哭,我見不得你哭,我想你永遠都不要再傷心難過。我的流錦要永遠都幸福快樂。」

輕輕淡淡的嗓音,卻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心,又開始悸痛……

父尊安靜地看著蒲團上的火夕與雲燼。半晌他才緩緩蹲下,抬手捏了捏雲燼的小臉蛋,問︰「你叫什麼?」

雲燼嘟嘴道︰「阿爹阿娘給我起名叫雲燼。」

自始自終,父尊都沒與火夕多說一句話。母上憐愛地將雲燼抱起來,眼角淚光閃爍,哆了父尊一眼,道︰「你這個人就是太嚴肅太呆板,對待孩子要學會慈愛。」

我破涕為笑,不住地抹眼角。我道︰「雲燼很乖,在人界時很听我話。」

火夕聞言,不可置信地抬眼望我。雲燼扭著身子想往我身上蹭,我自阿娘手上接過他,踏踏實實地抱在懷里。

母上道︰「差不多了也便罷了吧,相互傷害相互折磨,再深刻的愛情,遲早有一天也會有一方先冷卻了。」

我鼓起勇氣看了火夕一眼,他正也安靜地看著我,我復又慌亂地移開視線,又哭又笑道︰「我知道了母上。」

母上拉著父尊一起,面上帶著淚意的笑走到羲和面前,她拾起裙角便朝羲和跪了下去。羲和嘴唇一勾,淡淡笑道︰「你一個恩都報了幾萬年了,怎麼,還想著要報恩麼?」

母上對羲和磕了一下頭,道︰「當年幸得姑姑指點,斐澈才有了這諸多後來。斐澈能夠遇上茗閆,斐澈能夠有流錦這個孩子,都是姑姑最初的恩賜。斐澈還要謝姑姑,一直照顧錦兒,沒有姑姑,錦兒還會更辛苦一些。因而,姑姑受得斐澈三拜。」說著母上便又對著羲和再磕了兩個頭。

(五)

我連忙走了過去,跟著跪了下去,羲和作勢就要來拉我,我道︰「羲和阿姊,理應我要隨母上叫你一聲’姑姑‘,但承蒙阿姊不嫌棄收我為義妹,不僅母上要謝你,我也要謝你。沒有你,恐我早就會熬不過來了,羲和阿姊同樣也受我三拜。」

拜完以後,羲和阿姊笑嘆道︰「你母子二人一個模樣,一根筋 到底,哪個都勸不動。」

漸漸籠罩著父尊與母上的金光淡去,一切又開始變得透明。我拼命想抱住他們,卻宛若抱住的是空氣。羲和拉住了我,不讓我太激動,母上雙手合十對我柔和地笑,說︰「錦兒,我與你父尊要再修行一陣子了,莫怕,錦兒千辛萬苦幫助我們回來,這回我們再也不輕易離開。」

父尊神色恭敬,與羲和作揖道︰「往後錦兒,還要繼續拜托姑姑。茗閆在這里謝過姑姑。」

梵音再起,我掙不開羲和的手,只得拿身體拼命往他們那邊湊,大聲道︰「怎麼才回來就要走,你們再多待一會兒不可以嗎?」

佛祖開始誦經送父尊母上走,不曉得他們要被送往哪里。父尊與我輕聲道︰「錦兒,我與你母上是當真去修行,我們當真會走許多地方,等安定下來了,你可以隨時都來看我們,錦兒不要難過。」說著父尊冷冷淡淡看了火夕一眼,「怎樣都好,錦兒就是莫要再委屈自己。還有,下次來看我們的時候」,他還能最後再掐一把雲燼的臉蛋,「記得帶上雲燼。」

我咬唇忍著哭聲,連連點頭,道︰「我曉得了……我曉得了……」最終,父尊與母上化做兩道白光,飛出了佛殿,飛離了西極。

「乖不哭了。」

我瞪他一眼,哽咽道︰「我哭不哭關你什麼事,憑什麼你要我不哭我就不哭啊。」

火夕怔了怔。我勿自牽過雲燼尋了個蒲團,擦干了面皮,搬到羲和身邊坐下,與羲和一起听佛祖講佛。

我曾在佛門听佛祖講佛講了幾千年,有關佛經我比羲和要多熟悉那麼一丟丟。羲和說,難得來西極听一次佛,總歸是要听出一個名堂來,不然對不起這花費的一天時間。遂一有不懂的,羲和就會問我,我便將我所知道的講給她听。

一有閑暇,火夕動不動就會回眸來看我。我總會不自覺地抓緊了雲燼。雲燼伏在我耳邊小聲道︰「阿爹這個人心機太重了,在九重天時每天要不知疲倦地做那麼多事,我曉得阿爹想你得很,可什麼都悶在心里。我猜,阿爹今日就想把阿娘你帶回去。不過我也想阿娘回去,因此阿爹心機重點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愣愣地抬眼看火夕,總能踫上他看我的視線。眼眶就又開始發酸發脹了。

羲和似笑非笑地與雲燼道了一句︰「人小鬼大。一切都是你阿爹自找的,讓他多等一陣子又不會掉塊肉。」

雲燼一臉夸張︰「阿爹雖然身體上沒掉塊肉,但精神上他早就瘦成了皮包骨了!都是姑姑你遲遲拖著阿娘不肯還,真壞。」

羲和抽了抽嘴角︰「我要真壞的話,要讓你阿娘和那個誰一起跑了。」

小團子如臨大敵︰「哪個誰?」

羲和眉頭一挑︰「就是那個誰,你和你阿爹日日來荒海,竟還不知道是哪個誰嗎?」

雲燼認真翻了一個白眼,道︰「先前你不是帶阿娘出去了嘛,結果害得我與阿爹撲了個空。你快告訴我,究竟是哪個作死的?」

羲和眼里的笑意深了兩分︰「偏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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