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顏禍水,面首三千 第094章︰天家無情(萬字更求訂閱)

作者 ︰ 百里砂

昨天尚在洛神園,今天就到了御史府,上一刻還高床軟枕,一轉眼便身陷囹圄。翻臉比翻書還快,這一天一夜,過的還真叫精彩。看來湛然說的對,麻煩這東西,果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開的。

看著那幾個凶神惡煞的婦人出去,花解語連裝可憐都沒了力氣,長長的吁了口氣,轉回身來。眼前是一間青磚砌成的囚室,狹窄陰暗,離地一人多高處有一個小小的窗子,右手邊半面牆是方形的木柵,涂了烏漆,大約比碗口略細些,花解語伸手模了模,估模著若要拼命,應該是可以撞斷的,或者不怕有聲音,丟張罡雷符也能炸斷幾根。

逃獄有門兒,她略略放心,這才有心情細看周圍的情形,這間囚室雖然光線昏暗,但尚算干淨,牆角有張草榻,上面鋪著厚厚的稻草,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開始從頭到尾的回想。從被那內侍看到開始,一直到進府,兩人的交談,每一句話細細想了過來,雖然中間有好幾次說漏了嘴,但他們最多知道她是從妖精谷里出來的,卻不能斷定她在說謊,那這又是演的哪一出?而且最好笑的就是,既然要關進女牢,為甚麼動手的卻是家里的粗使婦人,而不是衙役?如果她真的有錯,那就是試圖混淆皇室血統呀!這個罪名殺頭都夠了,可這兒,顯然是關押罪名最輕的女囚的牢房……于是結論就是,他們這是要嚇嚇她,換一種方式逼她開口?憑什麼他們設了局她就得接招啊,朝廷了不起呀?

雖然少少不忿,卻不得不承認,人間朝廷好像的確比她這只不明生物了不起一些……正抱了膝發愣,遙遙的,忽听有人道︰「明小天師,您這邊請。」

花解語一愣,急站起身來,可是她個子太矮,壓根就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听外面窸窸窣窣,不知在弄什麼,花解語索性把木榻拖過去,踩在上面踮起腳,才勉強看到。昨天所見的那個重瞳男子明夜,正在門前低頭布置,把一塊塊小小的木牌擺出奇異的方位,然後在每塊木牌下放置三塊靈石,好像在布甚麼法陣。

花解語看的一頭霧水,見明夜越走越遠,猶豫了一下,便揚聲道︰「明小天師!」他不答,也不抬頭,生像沒听到一樣,她便朗聲道︰「你們為什麼把我關在這兒?我犯了什麼錯?御史就可以沒有王法麼?」

明夜仍是不答,一直到把陣法布完,才抬頭道︰「這是一個幻陣,可以掩飾你的氣息,甚至掩去這間牢房的方位,所以你不用指望有誰會來救你。」

花解語一怔︰「什麼意思?你們究竟想怎樣?」

明夜早轉回了身,一直到走出十幾步,才蹲移動了腳下一塊靈石,似乎是把幻陣啟動,一幌眼間,地面上一小堆一小堆的木牌,居然就這麼一下子消失了。花解語愕然,努力張大眼楮看了又看,眼前仍舊只余了光滑的地面,原來玄門法陣,居然真的如此神奇。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坐了下來,有點犯愁。幻璃曾說,「等過了這個坎兒,你會霉運盡去,飛上枝頭變鳳凰」……可如果過不了這個坎呢?一念及此,立刻從手鐲里取出流羽手書的心法,找了個最暗的角落,細細看了起來,就算是臨陣抱佛腳,逃跑的時候總也多些把握不是麼!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囚室中卻仍舊昏暗,有兩個衙役走了過來,道︰「花解語?過堂!」

果然來了,做戲做全套麼!花解語在他們過來時,早迅速收起了心法。站起來跟著他們出去,一路留心腳下,剛才的幻陣卻完全沒了痕跡,踩到疑似的地方,也無絲毫滯澀。一路向前走,鼻端忽然聞到一陣血腥氣,花解語腳下一頓,那衙役道︰「磨蹭什麼!還不快走!」一邊不耐煩的推了她一把媲。

她踉蹌了一下,前方不遠處似乎是間刑房,血腥之氣更濃,體內如異風驟起,已經漸有驚起之勢,花解語急退了幾步,道︰「我不能進去,我不能聞到血腥氣。」

那衙役哧了一聲,「到了這里還裝嬌貴,別人的血腥氣聞不得,等到自己就聞得了!」一邊就伸手來拉她,早被她閃身避了開去。

她本來的確是想瞧瞧他們葫蘆里賣的甚麼藥,可是如果血腥氣太重,驚起了杌,煞氣四溢,連她都無法控制,若是再像上次那樣,在御史大牢鬧上那麼一場……後果她簡直不敢想。她不住後退,一直退出了十來步,才覺得血腥氣漸漸淡了,那衙役惱火起來,便要上前拉她,卻被另一個衙役一把拉住,不知使了個甚麼眼色。那衙役便有些遲疑,對她上打量,一邊道︰「為何聞不得血腥氣?」

花解語道︰「我有宿疾,一聞到血腥氣就會昏死過去,幾日都不會醒。」

那衙役哼了一聲,顯然半信半疑,可是她的臉色白中泛青,的確有點兒不太對勁,兩人低聲商量了幾句,其中一個便道︰「你等著,我去回稟大人。」

花解語道︰「多謝了。」

那衙役轉身走了,另一個衙役遠遠的站著,花解語瞥眼過去,他卻把眼神轉了開來。

不大一會兒,那衙役小跑著回來,老遠便嚷嚷道︰「大人吩咐了,直接去書房吧。」

花解語點了點頭,跟著他們去了書房,書案前端坐著一人,居然便是昨天見過的墨淡痕。她上前福了福身,道︰「見過墨大人。」

墨淡痕細細的瞧了她幾眼,不動聲色的道︰「你可知為何拘押你在此?」

花解語猶豫了一下。墨淡痕容色端秀,神氣卻是凜凜,在他面前,要裝模做樣實在很難。而花解語的本事,一向就是迅速發現對方的性情,然後找到他最能接受的方式跟他相處……她心念轉處,索性收了懼色,不卑不亢的道︰「我也很想知道。」

「哦?」墨淡痕挑眉,又道︰「你是如何進了那‘洛神園’的?」

花解語道︰「我本來只是想找個大戶人家當個丫環,誰知道後來被人送去了那里……」

他問︰「那園子是做甚麼的,你可知道?」

花解語點了點頭,墨淡痕便續道︰「我瞧你這對眼楮清極亮極,當是靈慧之人,何必淌這趟渾水?」

他語聲淡淡,周身卻帶出了無形的威嚴,那是戰場中人特有的殺伐氣度。花解語皺起了眉,反而更是昂首挺胸,道︰「瞧大人雙眼神光,本當愛民如子,為何隨意拘押百姓?」

「呵……」墨淡痕輕笑出聲,緩緩的道︰「說的好!昨日下午陳公公問話時,姑娘好生嬌怯,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此刻卻判若兩人,無故身入囹圄鎮定自若,見官……」他比了比自己︰「不敢不怕,還如此咄咄逼人。敢問姑娘,這是為何?」

花解語毫不打哏的道︰「那位公公同我講的是情,大人跟我講的是理……至于我身入囹圄為何尚能鎮定,自然也是因為,我相信大人是肯講理的。」

墨淡痕微微一笑,忽然掀開了桌上的茶杯,直送到她面前,道︰「你為何怕血腥氣?」

血腥之氣沖鼻而來,花解語臉色大變,連退數步,直撞在書架上,臉色頓時變的一片青白。墨淡痕反倒一怔,急合上了蓋子,花解語咬牙努力推動靈力運轉,直抑的額頭見汗,才終于硬生生把那暴虐之氣壓了下去,好一會兒,才緩緩的張開了眼楮。

墨淡痕仍舊看著她,眼中全是深思,花解語心頭猶自血氣翻涌,捏了拳,一字一頓的道︰「如果墨大人想知道,可以試試孤身一人,深入妖穴……那里面每一個,伸伸手指頭,就可以讓你死一百次……你看著疼你愛你的人死在你眼前,卻甚麼都做不了,甚至連他們的墳墓都不能保護,任人踐踏……那麼,墨大人自然不會再以血為茶,以害人為樂了。」

墨淡痕默然良久,好似十分愧疚,再抬眼時,卻突兀的道︰「花解語,是誰指使你來的?」

花解語一怔︰「指使?」

他徐徐的道︰「此事有多嚴重,想必你也能猜得到,你若是受人指使,這時候說了出來,我一定盡量保你周全,否則的話,不用我說,你也知會怎樣。」

花解語愕然片刻,心思飛轉,頓時便明白了事情的緣由,朝廷中人的思維,的確非人間百姓所能理解,她竟一時沒能想到。

女皇膝下有一子三女,卻只有長公主是與昔日皇夫所生,閨名叫燕語鶯,封號福臨,自小極得聖寵。皇夫辭世之後女皇後宮面首如雲,又陸續涎下一子兩女,幼子年齡尚幼,兩個女兒也不過十歲左右。余外還有謹王懷王兩個佷兒,都在朝中為官。

現在女皇年紀漸老,而長公主失蹤幾年忽然回來,很容易讓人想到大統的承繼上去,偏生她是在謹王的別院被發現,謹王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只是聖眷正隆,所以沒人敢提起罷了。他若知長公主還活著,不可能甚麼都不做,而若說只是巧合,也實在太巧了一些,這說詞連她也很難相信……相比之下,反倒是很像是謹王特意安排下了她這麼一顆棋子,然後再設下這個「妖物做亂」的局,引得旁人去發現,到時若她得到承認,他便是護主有功,就算事敗,他也可以撇的干干淨淨,全身而退。

一旦想通,便不由得苦笑,要怎麼讓他相信,這真的只是巧合,而且是數個巧合湊在一起,才成了今日之局……可這些不重要,現在的關鍵是,墨淡痕審問她,是誰的主張?昨天陳公公問了這麼多,如果沒有意外,應該已經回宮稟告,女皇應該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如果是女皇下旨令墨淡痕審問,那他必有顧忌,沒有確切證據不會真的傷她,但如果是墨淡痕跟謹王有過節,想借此陰謹王爺一把,那沒準會對她大刑侍候,屈打成招。

花解語悄瞥了他一眼,單看他這份神情氣度,就覺得後一個可能很小很小。她遲疑了一下,索性直問出來︰「墨大人,你們是不是把我當成了失蹤的長公主?」

墨淡痕倒是一怔,然後不由得失笑出聲,他一個領兵打仗的大男人尚在避諱,她卻問的如此直截了當,這份兒膽氣倒是難得。他便笑道︰「那你到底是不是呢?」

花解語正色道︰「我不知道。我一出生就是這副模樣,我……我出生在一個山谷,一個很奇怪的山谷。」她實在不願再次提及養父母的死亡,尤其這種情形之下,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不孝,居然拿他們的死亡做說辭,來換取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墨淡痕神情端然,一直等她回了神,才又徐徐的道︰「那你是妖精麼?」

花解語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不知道……其實我到現在,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甚麼,說我是妖精,偏偏沒有半點妖精的樣子,可要說我不是,又偏偏一出生就長這麼大……」

墨淡痕緩緩點頭,追問道︰「你在那山谷,身邊沒有其它親人麼?」

花解語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隔了好久,才莊容道︰「有,我的養父母……」

她發現墨淡痕其實是一個心很硬的人,他問話的風格跟陳公公完全不同,陳公公從頭到尾笑的和氣,問話是往細里問,越細越好。而他,表面上一派溫文,問話卻很有行軍做戰之風,絕對穩準狠,從你的話語態度里,找到你在意避諱之處,然後狠狠的捅上一刀,讓你痛的來不及掩飾。

也許是說了太多谷里的日子,花解語被押回囚室時,是從未有過的疲憊消沉,也沒心情吃東西,躺在草榻上,淚就刷刷的流了下來,哭著哭著,居然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

同一時刻,御書房中,重瞳的男子正在盛滿水的金盆周圍緩緩的點起一爐香,隨著香氣漸漸縈繞,金盆中也漸漸顯出了影像,起初模糊,卻又漸漸變的清晰。

高坐在寶座上的女皇微支著頤,神情頗有幾分蕭瑟,卻在觸到水中影像時變的緊張,她猛然站起,站在旁邊的兩個內侍急上前攙扶,女皇看著看著,眼圈竟慢慢紅了起來,喃喃的道︰「是鶯兒,真的是我的鶯兒……天哪……」

陳公公亦是連連點頭,聲音哽咽的道︰「老奴絕不會看錯的,皇上……這真的是福臨公主啊!」

鏡中少女正一臉驚恐,看著一個背箭的侍衛緩緩倒下……旁站的江公公指著那侍衛的服色,尖聲道︰「陛下,看那衣裳,真的是宮里的侍衛啊!」

鏡中影像十分混亂,那少女處處受人排擠欺負,只有那對老夫婦疼愛……可是卻在最後,眼睜睜的看著那對老夫婦尸橫就地……即使站在鏡外,也能感覺得到那種痛苦與憤怒,卻偏偏無能無力。

女皇竟是淚如雨下,泣道︰「我可憐的鶯兒,居然受了這麼多苦……」

…………

花解語並不知道,從她踏入御史府的第一步,就已經時刻處于被監視之中。

陳公公是宮里的老人了,本來就是看著長公主長大的,這次是因為墨淡痕奉命搜查皇城,生怕有人從中阻撓,皇上才特令他隨行,誰知竟意外看到了花解語。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震驚不已,一番問話之後,瞧她的神情動作,甚至掩在膽小怯懦下的聰明爽朗,心中先入為主,自不免越看越覺得像。

之後御史府的下人服侍她沐浴,順利在花解語背上看到了長公主的胎記,這個胎記,連花解語自己都不知道……至于手臂上的青色印記,看上去只像是後天的傷痕,反倒沒人在意。當晚花解語獨宿房中,一夜未眠,湛然撞進來與她匆匆的交談,每一句話都被人听在耳中,可是湛然只是提到了謹王,花解語也完全沒機會說話。兩人壓根就沒有提到長公主的事情,所以才有了後來這一出。

之前的打算,本來的確是想讓她到刑房,嚇她一嚇,趁機問話,後來發現她真的懼血,才轉而去了書房。其實不管是御史府的房間,還是囚室,甚至書房之中,都已經貼上了月夜手制的影神符與听音符,不管她說什麼都會有人听到,只要她躺在床上,完全放松,就可以讀取她心中所想。

御史府中她一直心緒紛雜,書房中更是情緒激蕩,所以此刻,才是皇上第一次看到她心中的影像。

…………

這許多事,花解語並不知道,若是知道,一定會後怕不已。所幸她腦海中對在殼中的記憶並不深刻,而且就算外人看到那種混沌情形,也不過以為是她又在分心。所以此刻陰差相錯,皇上心中,對她就是長公主之事,已經信了八成。可她畢竟是皇上,尤其在這種事上,更加腦筋清醒,不敢有半分輕忽。哭了許久,才啞著嗓子道︰「月夜。」

月夜一直站在一旁,急走上前來,躬身道︰「微臣在。」

女皇道︰「剛剛鏡中那幾個侍衛的模樣,你都瞧見了?你去把他們的模樣畫下來,送到朕這兒。」

月夜應了。她想了一想,又道︰「月夜,那個洛神園,你親自去處理,不管是人是妖,不準一人出,也不準一人入,若出了半點岔子,唯你是問!」

月夜神色不變,仍舊垂首應了。女皇又道︰「世間有滴血認親傳言,不知是真是假?」

月夜道︰「我有仙器玉盞,滴血確可認親。」

「那好,」女皇點了點頭,道︰「你安排罷。」一邊說著,便不由得連連嘆氣,回頭問道︰「瑾王還未回京?」

江公公恭聲道︰「是。墨將軍說了,只要皇上不點頭,他一定有法子讓他回不了京城。」

女皇停下來,想了許久,微微發愣,江公公察顏觀色,低低的道︰「皇上,墨大人一行太過招眼兒,讓公主暫時屈居……那處,也未必是壞事,老奴立刻去知會墨大人,讓他好生照應著,皇上放心就是……」

女皇又點了點頭,陳公公急躬身道︰「讓老奴去罷。」一邊說,一邊抹著淚︰「老奴還想再去瞧瞧公主……這真是天大的喜事,怎麼想,怎麼叫人不敢相信……」

女皇眼眶又是一酸,伸手按了按,揮手吩咐月夜退下,隔了許久許久,才低低的道︰「吩咐淡痕,暗中查察她的性情,若是……若是……」

女皇一向殺伐果斷,極少這麼猶豫不決,欲言又止。那兩人不由得悄悄對視了一眼,陳公公猛然往地上一跪,直砸的青石地板啪的一聲︰「皇上,老奴以性命擔保,公主雖遭劫難,仍有少時英風,聰明機警處不讓男兒,且懂得暫時隱忍,韜光養晦,比之前更加老成……請皇上放心。」

女皇點了點頭,低聲道︰「那就最好,若是……我又怎會……」她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月夜出了殿門,已經走的遠了,可是此事極秘,宮人都被遠遠支開,諾大的宮院安靜十分,女皇的話便听的清清楚楚。她的意思分明是說,若花解語堪可扶持,那就最好,若是性情軟弱,那就沒必要再去爭取,直接處理了,免得反而被旁人利用……天家之無情,果然令人齒冷。

月夜足下一頓,隨即加快腳步向外走去。

…………

這許多事情,花解語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在御史府的庫房中足足待一天一夜,湛然果然沒有出現,而且也沒有任何人再來提她過堂,生像是把她忘了一樣。

其實這一天一夜發生了很多事,比如洛神園的密室被人發現,比如湛然終于闖出了洛神園,進了御史府,卻沒找到花解語,反而被幻陣困住。比如鏡中影像顯現的侍衛都得到了指認,確是當年隨同公主打獵失蹤……比如洛神園每下人都被人悄悄帶走訊問,甚至,連當年買花解語入府的老僕都被找到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除了洛神園之外,甚至連謹王府的人,都是不明所以。

當所有的一切到了女皇案頭,就只余了滴血認親這一步了。花解語已經在預備著怎麼逃出去,試著用意念呼召流羽,也考慮過是不是捏碎珠子讓湛然過來……

明夜出現的無聲無聲,花解語正拿著兩枚罡雷符在柱子中間比量,明夜平板的聲音忽然響起,道︰「別急,再等等。」

「啊!」花解語手忙腳亂,發現已經藏不住,索性把符往他面前一舉︰「怎樣,這東西能炸開幾根木頭?」

他微怔,瞥了一眼,然後中肯的︰「符是好符,靈力太遜,兩張齊出,足夠逃出。」

花解語愣了愣,然後羞窘,想了想卻又忍不住笑出來,笑道︰「你說的好工整。」

明夜不答,伸手在旁邊比量,卻看不出地上有甚麼,花解語冷眼旁觀,忽然道︰「明夜。」

他愣了下,看了她一眼,花解語道︰「我可不可以問你幾個問題?」他又低下頭去,花解語便湊上來,把一張符舉到他鼻子底下︰「這是什麼符?誰畫的?有甚麼用?」

明夜手一停,答︰「影神符,我畫的,捕捉識海影像。」

花解語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當然,這張符本來是貼在床板底下的。卻被她滿室焦急轉磨搜了出來,既然有一就有二,所以她索性對囚室來了個大搜查,不得不說,收獲頗豐。花解語道︰「這個呢?」

「听音符。」

「這個?」

「金湯符。」

「這個?」

「迷幻符。」

有問必答,很好。花解語長長的吸了口氣,她一向不怕和冷淡寡言的人打交道,這種人通常更加不會說謊。她微微一笑,把符收了起來︰「明天師果然高明,有機會一定要向您好生請教。」

明夜微訝的抬頭,看了她一眼,他重瞳的右眼看久了也就沒那麼詭異了,花解語甚至還側頭細看了幾眼。明夜早垂下眼去。他听的出,她這句話說的十分誠心,她是真的想有機會向她請教……她居然沒想過,這麼多符貼在囚室里,對她有甚麼影響?

他手上仍是不停,花解語一叩掌,道︰「我終于明白了!」

他愣了一下︰「明白什麼?」

「這幻陣其實是用一種力量布成,你最後移動的那粒石子,不是要把布陣的東西藏起來,而是催動他們融化,以五行中某一行或幾行的力量布成此陣……怪不得我試著踩了踩,完全沒有感覺,只有力量,才能做到既有形有無形。」

「對,只有力量,才能做到既有形有無形……」明夜低聲道︰「你若習陣圖之學,必是奇才。」

她笑︰「過獎了。」

他收了手,打開了囚室的門,花解語仍舊在床上四平八穩的坐著,看著他,明夜居然難得的有了點好奇之心,問︰「你不想知道我要干什麼?」

「總不會是要放我出去罷?」花解語輕輕一笑,「如果在之前,我還有個送你兩道罡雷符,然後貼上神行符跑路的念頭,現在也已經打消了。」

明夜竟有些好笑,略略別眼,其實若是找不過就連試也不試,那她就不是花解語了,真正讓她不想逃的是他說的一句話︰「別急,再等等。」

他的意思分明是說,很快就會有一個結果,而且這個結果很可能是好的。其實看到他撤陣的時候,她心里的確是一沉,他撤了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已經不怕人來劫獄了……那起碼能證明一件事,湛然出事了。可是如果湛然真的有事,她沒頭蒼蠅似的跑出去,一點用處也沒有,而且對湛然的本事,她還是信的,就算暫時受困也一定沒事……洛神園有流羽在,真到了生死關頭,他一定不會袖手。

手上忽然一痛,花解羽猛然回頭,明夜已經轉回了身,重又將囚室關好。她沉默的看著他,他已經走出幾步,終于忍不住,還是道︰「你不想問我點什麼嗎?」

花解語笑了笑︰「能得到回答才要問,明知你不會答,何必要費力氣?比如現在我問你,皇上是不是在外面,你可會回答?」

明夜實在沒想到這小小女子竟敏銳至斯,抬眼時她正笑的雲淡風輕,明夜竟是從未有過的局促,轉身便沖了出去。

一身便服的女皇正坐在廳堂上,一見他進來,便站了起來,明夜把白玉盞放在桌上,陳公公早把備好的長針用帕子托著送了上來。女皇自取了針,刺入指尖,一滴血立刻滴入了白玉盞中。這才是舉足輕重的一步,若鮮血不能交融,之前的一切再怎麼完美,也仍舊無用,花解語的下場也只有一個,就是死……

眼看白玉盞中兩滴血不住顫動,漸漸汪開,月夜微微凝眉,不知為何,眼前劃過那雙清極亮極的眼楮,那雲淡風輕的微笑……他不動聲色的抬了一指,搭在了白玉盞上。似乎有無形的力量自邊緣推動,兩滴血迅速的凝到了一起,月夜隨即捧著白玉盞上前一步,雙手高舉過頭︰「皇上,您與室中女子,確是血親。」

「好,好……」女皇似乎百感交集,緩緩的在椅上坐了下來,陳公公早取了帕子幫她包住了手上的傷口,一邊悄悄抹著淚。

女皇出神許久,終于一整辭色,道︰「陳會。」

陳公公急轉身爬下去施禮︰「奴才在。」

女皇緩緩的道︰「把長公主在此的消息,傳給想知道的人……你知道怎麼做麼?」

陳公公愣了一愣,然後叩道︰「老奴知道,皇上放心。」

女皇沉默的點了點頭,道︰「月夜,你不是說長公主似乎會一些你們那種人的門道?自保當可無虞罷?」

月夜沉默的抬眼看她︰「皇上,微臣只是猜測,並未眼見。而且縱然真的是修士,每一階也差別極大,絕非人間俠客所能理解。自保與否,要看來的是誰。」

女皇點頭,然後站了起來,決然的︰「好,長公主的安全,就教給你了……我會在三日後的乞巧節時,著人接她進宮。」月夜只得垂首應了,女皇便扶著陳公公的手臂走了出去。

月夜緩緩的低頭,看著手里的白玉盞,竟有幾分迷惘,不知自己是對是錯。雖然他此舉暫時救下了她的命,可是,女皇此時已經認定她就是長公主,就是她的女兒,卻仍舊要用她當餌,來瞧一瞧會有哪個上鉤,來瞧一瞧究竟是誰會在意這個位子……讓她走進這種爾虞我詐的宮廷,有誰知是福是禍?

…………

花解語實在有些糊涂了,她知道那些符是做甚麼的之後,的確心驚膽戰,可是能用到滴血認親,就說明她之前沒有出甚麼問題……照她猜想,容貌跟長公主再怎麼一樣,血脈也不可能仿制,對不上,肯定會有人來處置她的。

偏生什麼也沒有。稀里糊涂又過了兩天,要不是那天下午明夜過來,在囚室中好一番布置,說是要保護她……她真的要不顧一切逃獄了。可是兩天也已經是她的極限了,有時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她向來沉的住氣,可是這時候卻怎麼想都覺得千般萬般不放心,這幾天一靜下來,要麼就看到流羽一身是血,要麼就看到湛然,雪澈身首異處……真的快要把她逼瘋了。

她卻不知,明家的影神符不是她想揭就能揭掉的,所以女皇看到她腦海中思念的各色男兒時,只笑說了一句「這丫頭好生多情。」

江公公含笑︰「都是洛神園的公子們。」

「哦?」女皇點頭,長嘆一聲︰「我欠這丫頭太多了……既然她喜歡,那就把那些人的命,先留一留罷。」

隨便發發春-夢可以救人幾命,花解語此舉勝造七級浮屠……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戌時的鐘才剛剛敲過,囚室外忽然多了一條人影,左右一顧,飛也似的跳到了木柵之外,道︰「花解語!」

其實花解語根本就沒睡。她正在半倚在床上入定冥想,風吹草動在她耳中,都似驚雷一般,乍听到有人,她便是一喜,卻在听清他的腳步聲之後化做失望。這分明只是一個人間的殺手之類,湛然的動作要比他輕一百倍,晏小妖更是輕的風吹過一般。既然知道不是熟人,就提起了十二萬分的戒備,听到他叫,也沒抬頭。

囚室中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但花解語卻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從腰間模了什麼,挾在指尖,然後手起劍落,無聲無息的劈斷了鎖。

嘖,人間高手!長劍居然可以劈斷鐵鏈。花解語不動聲色的等著,榻前有明夜布的陣,就算沒有,她也自信這人不是她的對手。誰知那人離床尚有幾步,手便輕輕一抬,一道烏亮的光芒攸乎而來,然後撞在床前無形的結界上,彈了回去。

那人大吃了一驚,一咬牙上前一步,舉劍便削,仍舊被結界擊回,這人反應也極快,尖聲道︰「公主!快走!我是來救你的!」

花解語正細細研究明夜布的結界,卻听外面囚室上空風聲一起,顯然是明夜到了,于是坐了起來,笑道︰「明小天師,來收尸麼?」

那人大吃一驚,便往外跑,卻一頭撞在了無形的結界上,這下連剛剛躍下的明夜都呆了一呆,道︰「怎麼回事?」眼前分明是自己的結界,可是她怎麼會布?

那人見事敗,向後一退,便要橫劍自剔,早被明夜虛空一握,將他的長劍奪了過來,那人退了一步,神色居然未變,齒間微微一挫,然後明夜做了一個很野蠻的動作,他沖過來,雙手拉開他的上下頜,然後伸了兩指,硬生生把他剛吞下的毒丸合著口水血沫挾了出來。

花解語看的直作嘔,別開眼。那人喉間  兩聲,早被明夜隨手打暈了那人拎在手里,花解語道︰「這人在人間,應該是非常好的殺手了,天師有沒有感覺勝之不武?」

他沉吟了一下,答︰「所求之道不同,自然不同。」停了一停,又道︰「你怎麼會用我的結界?」

花解語笑了笑,指了指門口地上的帕子,月夜頓時恍然,她便笑道︰「我覺得你是好人……我本來一直在想你的結界是何道理,這結界既然是為了保護我,那一定是因我引動,擋外界動作。所以一定不是只設在榻前的……我本來猜是血脈,剛才突發奇想,猜是氣息,所以丟了塊帕子,果然可以……你護的周全,誘因用的厚道,所以我說你是好人。」

明夜默然,轉身就走,門上鐵鏈被那人砍斷,他就隨手一對,用手捏住。花解語跟了兩步,道︰「你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洛神園人怎樣了?」

明夜猶豫了一下,「暫時都平安……來救你那人,也沒事。」

花解語展顏一笑︰「多謝了。」她這樣討好他,費盡心思投其所好,當然不是沒有緣由的。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在想,洛神園與湛然等等,涉及玄異之事,一定會由他經手處置,所以他一定知道他們的情形。現在他說沒事,她才總算放下了心……

一不做,二不休,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騎虎難下,不管為了誰,一定要硬著頭皮把這個公主的身份抓到手,否則,只怕洛神園難得太平,最關鍵的就是,他們不能離開洛神園,因為園中有寒潭。

一念尚未轉完,忽見眼前無聲無息的多了一人。不是吧,還來?花解語大吃一驚,猛然向後一退,然後眼睜睜看著那黑影擠過木柵,站在了她面前。

這是一個修士,看上去修為絕不在湛然明夜之下,花解語不住後退,反了手從戒指中取了明夜的清音符,一邊抖著聲音道︰「你是誰?你是妖精麼,你為什麼可以穿牆?你想干什麼?明天師在這兒設了陣……」

明夜的確是疏忽了,他與花解語都不是宮廷中人,既然見有殺手來了又走,便都松了口氣,卻沒想到,也許想殺這位長公主的,不止一個人。清音符雖然是他手制,但也要他動念想听才會听到,所以花解語這番動作,卻都做了無用功。

那人一笑,淡淡的道︰「拿明夜的東西對付我,豈不是開玩笑麼?」一邊說著,就徑直走了上來,床前的結界,對他居然完全沒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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