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顏禍水,面首三千 第105章︰妖界使者【萬字更】

作者 ︰ 百里砂

看著他光芒流轉的鳳眸,那種從未有過的淒涼神傷,花解語好生不忍,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鳳王,我記得,你用眼楮探察過我的本源,這是甚麼法術?」

流羽正心潮起伏,不妨她忽然問到這個,愣了一下,才道︰「那是鳳凰天生的本事,叫做青眸術。」

花解語點了點頭,「你說她的錦瞳術,是獨一無二的絕技,那你的青眸術,也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罷?」流羽點了點頭,側頭看她,微覺迷惘,花解語喃喃的道︰「青衫淚,錦字詩,總是相思……鳳王,難道你從來沒想過,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他怔怔的看著她,她便續道︰「我若是她,既得鳳王金口一諾,那這九百年中,除了一心一意的等待下一次的相見,余下的所有時間,都會用來走近你,甚麼策天馬挽弓習箭,甚麼獨一無二的錦瞳術,這些似乎都不是一個仙界公主需要做的事……所以這一切,只有一個答案,她選擇做一個這樣的公主,只是為了離鳳王陛下你近一點,更近一點……」

原來,竟是……這樣麼?流羽整個人都僵在那兒,心里只有一句話來來回回,如泣如訴︰「雄為鳳,雌為凰,孤鳳不成祥……我願與你鳳凰于飛,伴你千年萬年……」

原來她從未想過要他放棄世上的一切,困居天庭,她一直都只是想要陪他在人間,做他身邊那只「凰」……可是他卻不要……流羽下意識的抬手,把手掌貼在了「心」的位置,若不是這樣奇異難解的痛楚,他幾乎已經忘記,他其實也是有「心」的……

「鳳王,」花解語柔聲道︰「我再像她,也終究不是她……不管她現在在哪里,她一定很想見到你。」

流羽竟有此慘然,低低的道︰「她已經嫁給了北天帝君,去了北天界……」

花解語愣了一下︰「怎麼可能?她……」

那一瞬間,他的鳳眸中竟漾起了淚光,別開臉去,花解語也不忍心再說,伸手輕輕抱緊他,卻不知要用甚麼話來安慰……兩人就這麼密密相擁,一直到天邊現了曙光。她緩緩的抽開身,他便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從室中消失。花解語輕嘆了一聲,正要站起,他卻又現身出來,略略彎腰,道︰「今晚子時,我來找你,可成?」

她一怔,卻仍是飛快的答︰「好。」

他道︰「不管發生甚麼事,我一定來。媲」

她重重點頭,「我等你來。」

他再度從室中消失,花解語怔了許久,才緩緩的躺回床上,閉上了眼楮……方才只覺黯然神傷,只是本能的去開解他,安慰他……直到這時,沉靜下來,她才能細細的去想流羽說的話。

曾經,她常常做一個夢,夢中有一個一身戎裝的男子,騎著背生雙翼的馬兒破霧而來,英姿颯爽,卻又透著千般的俊美風雅……那情形每每重復,歷歷在目,只有那男子的面目總是模糊不清……可是不論看多久,不論重復多少次,都永遠只像一幅美倫美奐的畫,而她卻是一個畫外之人。

可是後來,她又做過一個夢,夢中少女翹首遠眺,一身紅衣的男子翩然而來,長眉鳳眼,神情淡漠,耳邊有人喜叫道︰「鳳王來了!公主,你有救了!」

明明是夢,卻如此清晰,她幾乎可以感覺得到,他飄揚的衣袂,他的每一絲神情,每一個動作……

流羽說︰「她是中天帝君的女兒,擁有仙界最高貴的血統……」也就是說,她是一個仙界公主?流羽做說的人,會不會……會不會就是她?這一個念頭,讓她的心狂跳起來……

可是,若她就是她,以流羽的見識閱歷,與她相識之深,為何會看不出?可如果不是,她又為何會做這樣一個奇怪的夢……可若她真的是中天界的公主,為何會身陷人間?天庭若有風波,尤其是關于她的,流羽怎會不知?

…………

伸手掩了面,心里亂成一團,患得患失,百味雜陳……天光已經大亮,可是她不動,也沒有人敢進來叫她起身。一直到有一個內侍狂奔進來,道︰「皇上急召福臨公主去太和殿!快!快!」

花解語一愣,跳起身來,幾個宮人已經沖了進來,手忙腳亂的幫她更衣洗漱,七嘴八舌的說這說哪,花解語擺手止住,隔門問道︰「出了甚麼事?」

「奴才不知,」那內侍道︰「奴才在外面侍候著,陳公公忽然出來,叫小的來請公主,只說是十萬火急,讓公主一定要快。」

花解語微微凝眉,有點兒疑惑,就算要追究小公主的事情,以女皇的城府,也不可能讓她去太和殿,這會兒正是早朝,當著滿朝文武,豈不是全沒了轉圜的余地?可如果是立儲之事,就更不可能了,立儲是何其隆重的大事,怎可能如此匆忙?一時居然推敲不出。

幾個宮人手腳麻利,可是長公主的朝服實在太過繁瑣,一時半會壓根就穿不完。正忙亂間,又有一個內侍沖了進來,直跑的氣喘吁吁,道︰「公主,陳公公說讓您千萬小心。」

花解語只得再道︰「究竟出了甚麼事?」

那內侍道︰「今兒一早,陛下早朝,正與大人們議事,忽然有人大聲插言,與陛下辯駁,陛下大怒,喝問了數次,卻怎麼都找不到是哪個,大人們也都不知是怎麼回事,然後就有一個穿黑袍的男人忽然出現了……奴才當時就站在那兒,連眼楮都不曾眨過,那男人好好的,忽然就從那兒出來了,就跟只鬼那麼快……」

他一邊說一邊發抖,顯然嚇的不輕,花解語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就說,他是妖精,說昨天不知是誰,殺了他養的靈鬼,要皇上幫他主持公道……還說這件事若不能給他一個交待,那就要請皇上下旨,開了兩界山之禁,許妖精自由出入人間……總之胡說八道,說了許多,言辭十分無禮。明大人上前與他理論,可是不知為何,那人與明大人面對面站了一下,明大人就昏倒了,連一句話都不曾說,一定是中了他的毒手……後來皇上就說甚麼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什麼互通有無互遣使者之類,說了許多,小的也不太懂,然後就讓人來請公主了。」

花解語直听的驚訝不已,昨天殺死那個明照啟時,幻璃的確說過,他早已經是鬼……她本來以為,明照啟是覬覦皇位,所以才設法把自己變成鬼,奪小公主之舍……可如果他是妖修所養的靈鬼,听命行事,企圖謀奪大統,那這件事,可就真的有點兒棘手了……當時幻璃還對明夜說過,「最近皇城中不太平,很快就會有明家的用武之地。」難道幻璃早知明照啟是有主子的?可是明夜顯然不是他的對手,在他面前,居然毫無還手之力,這一著,幻璃為何不說?

听這內侍的意思,這人分明是在借題發揮,既然靈鬼失手,索性就直接找上門來,一上來先給女皇一個下馬威,然後再獅子大開口,這分明是以勢壓人……雖然傳言中,千年之前,大燕的確有過人妖混居的日子,可是中間不知出了甚麼風波,才有大能之士將妖族驅逐出了人間,禁于兩界山之北。現在人間談妖色變,若是女皇當真下旨開兩界山之禁,必會民心惶惶,後果不堪設想。估計女皇也是瞧出事情不妙,沒奈何才死馬當活馬醫,讓人來找她的。畢竟在女皇眼里,除了明夜,只有她略通這些玄異之事……

花解語越想越是皺眉,向旁邊道︰「去請湛公子過來,快點!」

身邊的宮女早就嚇的慌了,她連說了兩次,她才猛然回神,急應了一聲,沖了出去,片刻便奔了回來,道︰「湛公子不在房中。奴婢听她們說,從早上就不在了。」

花解語一愣,略一猶豫,還是道︰「那幻公子和晏公子呢?」

宮女去去即回,道︰「也不在。」

怎麼會這樣?昨夜還見了面,他們一大早去了哪兒?花解語看衣服已經穿好,時間也實在來不及了,只得硬著頭皮出了殿門,趕到太和殿時,陳公公正來回轉磨,已經快要急瘋了,一見她來,急迎了上來,老遠就道︰「我的公主娘娘哎,你可來了……」

花解語也來不及多說,扶了他手臂,定了定神,陳公公架著她就走,一邊急急的道︰「那人歷害的很,公主千萬千萬小心吶……」

一言未畢,腳尖已經踏入了太和殿,花解語是第一次進太和殿,殿中群臣俱在,卻正寂然無聲,她且不去看朝堂下諸人,穩了心神,碎步向前,向女皇見禮︰「兒臣福臨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女皇神色十分鎮定,絲毫不見慌亂,見到她甚至微微一笑,略抬了抬手臂,動作十分雍容。花解語略上前一步,伸手輕扶了她的手,女皇便站起來,拉著她向前走了幾步,向階下道︰「使者,這位是我大燕的長公主,向來喜歡這些靈異玄妙之事,倒是可以同使者聊聊。」

階下無人應聲,女皇聲色不露,轉頭向她道︰「福臨,這位是妖界的使者,你替朕好好招待,莫要叫人說我大燕天家待客不周。」

花解語低頭應了,這才略抬眼,向階下掃了一眼,便見一個黑袍男子負手站在正中,烏瞳濃眉,高大英俊,儀態從容瀟灑,旁邊文武百官已經直退到殿角去,有數人神色驚惶,中間空出了老大一片空地,愈顯得他顧盼自雄,頗有幾分睥睨天下之感。

看這模樣,不難相像他進來時的混亂情形,天下間戒備最森嚴的金鑾殿,卻被人這麼輕易闖入,這件事的確不小,女皇也當真沉的住氣,居然硬生生穩住了場子,直等到她來……而且一口一個使者,言辭從容,既給足了他面子,卻不曾墜了大燕天家之威,甚至頗有幾分泱泱大國,禮儀之邦的氣度。

花解語也不由得起了些同仇敵愾之心,沉住了氣,略提裙下階,走到他面前,含笑道︰「使者遠來辛苦……此處非待客之處,不如隨福臨入內奉茶。」

他微微眯了眯眼楮,有一種冰冷凜冽的氣息自他身上乍然而起,迅速激射而來,無形無影卻是鋒銳無倫。迅速刺入她四肢百賅。花解語體內靈力立生反應,迅速將那力量推出了身體。這一進一出,速度快的不可思議,便如迅雷不及掩耳……饒是花解語動念極快,也一直等到一切結束才猛然回神,下意識的便想退開一步,卻忍住了不動,只淡淡微笑,鎮定自若。

這殺氣來的極快,便如潮水般洶涌澎湃,且在動手之前,他整個人便似淵停岳峙,看不出半分征兆。所以也完全來不及動念抵擋,全靠靈力本能反擊,來不得半點矯飾。怪不得剛才明夜一照面之際便暈倒在地,未必是真的沒有還手之力,只是他這門功夫實在太快了,所以還沒來的及抵擋,就已經撐不住了。其實花解語的靈力也不算強,更遠不能收發自如,若是夠強,便能後發先至,在他殺氣入體之前就迅速反激回去,也不必等他侵入探察之後才能反擊了。而且奇怪的是,這殺氣似乎只對靈力生效。她身上還穿著掃霞衣,可這殺氣入體,寶衣竟全無作用。

可是即使這樣,也已經難能可貴,那人雙眼猝然張大了些,似乎有些驚訝,卻隨即呵呵一笑,道︰「我的靈鬼被人殺死,我只是來向你們的皇上要一個交待,你……」他對她上下打量:「做得了主麼?」

「使者說笑了。」花解語微笑道︰「既然是‘靈鬼’,那早便已經死了,何來被誰‘殺死’之說?」那人頓時就是一窒,她便含笑續道︰「何況我大燕百姓心地光明,眼中向來不入鬼魅魍魎之流,就算這‘靈鬼’出了甚麼意外,也不會是我大燕百姓之過,使者可曾查清?」

看不到鬼不說看不到,反而是心地光明,殺不了鬼不說殺不了,反說不可殺。這話說的頗有些滑頭,可是這時候說出來,反而顯得十分漂亮周到,後一句更是直指眼前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所謂靈鬼之死連查都不曾查,不過是欲加之罪,借題發揮。

女皇高坐龍椅,神色不露端倪,身周諸臣眼見長公主如此從容,卻不由得有些羞赧,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生恐墜了大燕皇朝之威。

那人沉吟了一下,忽然一笑,道︰「好好說話,偏要拐上幾個彎子,人類說話,果然有趣……好,看在你也是修士的份上,我就給你個面子。」

一言既出,群臣全都松了一口氣。花解語一笑,轉身道︰「使者請。」又向女皇施禮︰「兒臣先帶使者下去了。」

女皇略略點頭,向陳公公略一示意,陳公公趕緊小跑著在前引領,一直把兩人引到清華殿坐了,宮人奉上茶來,花解語抬手相請,那人便端起茶杯一口喝干。花解語這才笑道︰「不知使者尊姓大名?」

他挑了挑眉︰「你們不是號稱禮儀之邦麼?為甚麼這時候才問名字?」

「見笑了,」花解語淺笑道︰「使者此時代表的是妖界,我們稱使者並不失禮。之所以要問名字,不過是私底下說話親近些……」

他呵的一笑,打斷她︰「我叫妖凌風。」

「原來是妖……」

妖凌風擺了擺手︰「行了,我不耐煩文縐縐咬文嚼字,我來問你,你是人是妖?」

花解語笑道︰「我是大燕長公主,當然是人。」

「你既然是人,為何吞掉了我的寒潭?」

他的寒潭?花解語一怔,他剛才以殺氣探查,能感覺得到她體內的寒潭之力並不奇怪,可是,他為何說是他的寒潭?花解語定了定神,道︰「我不懂使者的意思。」忽然想起流羽說過的話,便續道︰「寒潭來自地底玄海,乃三界至寒之源,怎可能屬于使者您?」

妖凌風有些驚訝,挑眉看她︰「不錯,你居然知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一句話也不說就吞了,這又怎麼說?還有,我的靈鬼沒了,也跟你月兌不了關系吧?」

花解語淡淡的道︰「你說的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是你的靈鬼改動了寒潭陣法,將寒潭之力引到我體內,我完全是被動承受……而且你的靈鬼傷人魂魄奪人之舍在先,濫殺無辜在後,這種行徑死有余辜……而且,你也該明白,殺他的不可能是人類。」

妖凌風道︰「那是誰?」

花解語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是一名妖殺。」

妖凌風倒是一愣︰「妖殺?他現在在哪?」

花解語搖了搖頭︰「他行蹤詭異,神出鬼沒。何況我是人,他是妖,我怎知他在哪兒?」

他緩緩的倚了回去,笑吟吟的看著她,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大燕公主。你既然能吞的下寒潭,又能抵擋我的氣殺,想必也不是尋常人,怪不得你們的皇上巴巴的把你叫來……但你靈力雖強,本事卻不大,要跟我放對,只怕還不夠格……」他忽然笑起來,徑直邁過面前的桌子,跳過來,伸手捏了她的下巴。

他的腳就踩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袍,花解語一身盛裝,卻反而更顯得嬌小玲瓏,看上去,便如猛獸擒住了小鹿一般。這野人行徑生生把一眾侍衛嚇到,一聲呼哨,沖了上來,長刀齊出,將他圍在中間,妖凌風卻連眼皮都不曾掀,微笑道︰「于是,燕皇叫你出來,是施展美人計麼?」

他雙瞳深亮,異于常人,這般目不轉晴,便如磁石一般流轉生輝。花解語一笑,四平八穩的道︰「在這個地方,美人計通常都是男人施展……施展時,大約便如現在這般……」看他神色不對,她話風一轉︰「但是,大燕男兒頗多溫文爾雅,如閣下這般英風豪氣,施展起來,就不怎麼像了,呵呵呵……」

這話一踩一捧,卻說的十分流暢自然,妖凌風眯起眼楮看著她,先是皺眉,卻又忍不住笑出來,收了手退回,笑道︰「我當你不怕,原來你畢竟還是怕的……」他負手看著一眾侍衛,朗笑道︰「大燕的男人都死絕了麼?讓這麼個小女子出來?」

花解語暗中松了口氣。這個妖凌風看上去豪邁爽朗,雖然無禮,卻心思坦蕩,頗有幾分大男人的傲氣,不屑欺負她這麼個弱女子。情形比相像中略好,看上去似乎不是不能商量的,但要看他要的是什麼了。花解語款款站起,微笑道︰「在其位,謀其政。我是大燕長公主,您是大燕貴客,既來到我大燕皇宮,我理當盡地主之誼……」遙遙的,見明夜走了過來。

妖凌風的氣殺之術,乃是一門極為詭異高明的功夫,速度之快,三界罕有。明夜其實靈力不弱,但長在人間,聞所未聞,為人又有些刻板,少了機變,居然一見面便吃了這麼個大虧,但其實小半個時辰,便已經醒轉。此刻用人之際,女皇也未追究,怕花解語孤掌難鳴,所以一見他醒,便把他打發了過來。

花解語向明夜打了個眼色以示詢問,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示意並未受傷。花解語放了心,含笑道︰「使者旅途辛苦,來人哪,帶使者下去沐浴更衣,」看妖凌風挑眉,急轉向明夜,道,「明大人,你替我好好招待使者。」明夜只得垂首應了。

她又轉向妖凌風,笑道︰「福臨也去換件衣服,一會兒在偏殿設宴,還請使者千萬賞臉。」

「有話就說,有飯就吃,為甚麼要洗澡?」妖凌風皺眉道︰「人類規矩,當真麻煩。」

花解語微笑道︰「入鄉隨俗,需知規矩雖然麻煩,有時卻也很有趣的。使者長年用潔淨訣,不試一試,怎知這沐浴二字有許多文章?」

妖凌風似乎也來了點兒興味,呵呵一笑,看了她一眼,很有風度的沒有揭穿她,順順當當轉了身。花解語剛松了口氣,身體忽然一僵。隨著妖凌風轉身,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人,做人間的隨從裝扮,背影修長筆挺。可是怪異的是,他們明明就站在他身後,可是看過去時,似乎只看得到妖凌風一人,那兩人完全的視而不可見,便如是妖凌風的影子一般。只有此刻他背身之際,一眼看到,回思時,才發現這兩人似乎一直都在……

心中暗暗駭異,卻沒時間多想,急吩咐下人沐浴要盡量舒服繁瑣,盡量拖些時間,又吩咐預備宴席,走出幾步,又吩咐人回宮里看湛然或者晏幻璃有沒有回來,順道取她的一件常服來,一邊就小跑著向御書房而去。

女皇早得了報,一見她來,便站了起來,花解語飛快的把事情一說,女皇听的十分認真,直等她說完了,才淡淡的道︰「自從皇城中忽然有妖怪作亂,朕便一直擔心,果然還是來了……妖這種東西,同樣是稟天地靈氣而生,是有靈性的生靈,怎可能完全禁絕?只是隱而不發而已……有一就有二,早晚都會有這一著,朕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她頓了一頓,續道︰「你說的沒錯,我瞧這使者的言語行事,雖然在我們看來十分狂妄無禮,卻似乎並非有意為之,只是習慣了直截了當。且他雖然先聲奪人,氣勢洶洶,卻並不想真的跟我們鬧翻,卻不知是有所忌,還是有所求……福臨,這一點你一定要留心在意,只有明白他想要什麼,我們才好兵來將擋。」

花解語不意女皇竟直到此時乃舊如此冷靜睿智,絲毫沒失了主張,不由暗暗佩服,低頭應了,女皇想了一下,道︰「你去吧,你是知道輕重的孩子,今天在朝堂中進退有矩,全了我大燕的顏面,不愧是我大燕的長公主!這件事一切都交你去做,權衡輕重,斟酌行事,不拘結果如何,朕一律恕你無罪。」

她長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福臨,你是我大燕皇朝的長公主,大燕天家的女子,朕信你絕不會令朕失望。」

其實她的確是借故支開妖凌風,來听听女皇的說什麼,說白了,就是想知道她能有多大的權利,才好跟妖凌風討價還價。不想女皇竟如此明-透,她還未開口,她就已經明白了。臨危授命,用人不疑,恩威並施……不管女皇是一個怎樣的母親,但她的確是一個英明的好皇上。花解語誠心誠意的道︰「皇上放心,福臨一定全力斡旋,不會墜了大燕之威。」

女皇點頭,花解語這才轉身,去了旁邊的小殿,把朝服換下,圓了自己的謊。出門時鳳棲宮的宮女就等在外面,花解語道︰「他們都沒回來?」

那宮女道︰「是,但是……」

一句話還沒說完,旁邊便有人冷嘻嘻的道︰「來的是妖凌風吧?」

夙妍?花解語微微一怔,回頭看他,夙妍冷笑道:「我好心告訴你,你現在掉頭就走,也許還有一線生機,若再逞強,一定會後悔莫及。」

花解語停下來,道︰「為什麼?」

「為什麼?你居然問我為什麼?」夙妍哧笑一聲︰「妖界只長于擊技之術,他們化形之後,可以為自己煉出一身衣服,可是除此之外,一針一線,一湯一飯,全都來自人間。大燕花花世界,凌羅綢緞,美酒佳肴,妖界向往已久……我不妨告訴你,悄悄混在人間,尤其是混在皇城中的妖精,就算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連女皇朝堂中文武百官,你怎知他是人是妖?是善是惡?若是惹惱了妖凌風,到時一呼百應,局面將無法收拾。」

花解語微覺凜然,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夙妍緩緩的道︰「最近到處傳言紛紛,人心惶惶,也是合該出事,否則的話,你以為地底玄海的寒潭,為何會莫名其妙出現在人間?你以為此時此刻,湛然晏幻璃又為何不在?莫說他們,就連雪澈也是……你若不信,可以問問他,是不是受人之托來到皇城?若是有朝一日當真得了女皇寵幸,是不是要為旁人做一些事?」

她瞪著他,夙妍一向冷漠倨傲,正因為這樣,所以他不屑做偽,更不會說謊……可是晏幻璃也還罷了,要讓她相信,湛然與雪澈對她之心也會有假,她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相信的……世事當真弄人,愈到這種重要關頭,她總是要去選擇,是否要相信一個陌生人……比如當初的湛然,比如離開洛神園時的幻璃,比如此時的夙妍……

不!真心寶貴,不可辜負,更不可猜忌……花解語緩緩的仰了面,道︰「就算是這樣,我也會親眼看到才會相信……何況就算他們是妖千歲的人,也不能證明他們是壞人……可是現在我想知道的是,夙妍,你不也是妖麼?為何會跟我說這些?」

夙妍一窒,花解語上前一步,唇角帶笑,幽柔的道︰「其實,你才是妖千歲的人吧?你對我說這些,是不是想兵不血刃,輕輕松松的讓我把大燕雙手送到你們嘴邊?」

夙妍眯了眯眼楮︰「你說的對,我也是。我的確是想兵不血刃促成此事,莫非你想他們大開殺戒?就算一只尚未化形的小妖,在人間也可以以一當百……何況此時在人間的,都是化形已久,妖氣不顯的高階妖修,若真要動手,整個皇城的侍衛兵卒,何消半個時辰,就可以殺的干干淨淨。」

花解語笑道︰「然後呢,然後妖族就可以佔山為王,隨意奴役我大燕百姓?既然這麼容易,為何還不動手?」夙妍皺眉,花解語淡淡的道︰「你既然說妖界貪圖我大燕一衣一肴,那人間和妖界,當然還是和平共處比較好,妖界若能強掠,早就越過兩界山了,何必這麼麻煩,要這麼偷偷模模,不敢露了形跡?」

夙妍怒道︰「若不是兩界山上……」她微微眯眼,他卻猛醒收住,怒道︰「你居然套我的話!」

花解語一笑︰「你巴巴的過來找我說話,倒說我套你的話,真是好笑。」

嘴里說著,卻見雪澈急步過來,想來鳳棲宮鬧了這一出,已經沒人不知發生了甚麼事,雪澈不放心,也趕了過來,只是他不是修士,也不會武功,所以來的慢了些。夙妍一眼看到,一把拉過雪澈的手,攤到花解語面前,隨手一彈,雪澈掌心便顯出了一個清清楚楚的「妖」字。

夙妍冷笑道︰「你可看到了?雪澈,你是否受人之托,須在皇城中有所作為?」

雪澈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字跡,神色間微微迷惘,忽然想到什麼,急抬眼看著花解語。花解語神色不變,只靜靜的瞧著他,四目對視,雪澈眼里漸漸漾了笑,這才低柔的答道︰「是。我來大燕皇城,進洛神園,原本的確是受人所托,具體要我做甚麼事,我並不知道……但我已經年滿十八,家族詛咒之力發作,死過一回了,全靠語兒,才僥幸保得一命。所以此時,雪澈的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之前應下的事情,也自然做罷了。」

夙妍倒是一愣,停了一息,才道︰「你不怕死麼?」

雪澈一笑,花解語接口道︰「他不會死的。他的命是我的,有人要傷他,先要問問我答不答應!」

夙妍又是一怔,片刻之後,才冷笑道︰「好大的口氣!」

花解語懶的再爭,冷笑了一聲,向雪澈點了點頭,便轉身道︰「我要去見妖凌風,你跟我來。」

隔了片刻,身後腳步聲響,夙妍已經跟了上來,花解語也不理會,帶著他直入大殿,坐等了許久,才見妖凌風施旋然的走了進來,仍舊穿著他剛才穿的那身黑袍,頭發卻顯然經過了精心打理,整整齊齊的束了起來,插了簪兒,看上去倒有幾分別扭。花解語忍不住一笑,妖凌風便道︰「怎麼?」

花解語道︰「使者瀟灑豪邁,乍加上這些規整裝飾,反覺得不像你了。」

妖凌風哈哈大笑,伸手便扯開了發結,烏發披散下來,垂在頰邊,灑月兌不羈的模樣,竟是意外亮眼。旁站的宮女竟看的呆了,連懼怕都忘了。夙妍坐在花解語旁邊,一直想要跟妖凌風說句甚麼,妖凌風卻連看也不曾看他一眼。

花解語側頭看了一看,微微一笑,這才舉手讓客,妖凌風也不客氣,徑自坐了。花解語正要吩咐開宴,下人卻上前來,附耳道︰「樂正大人,湛公子、晏公子、幻公子求見。」

來的好!花解語頓時大喜,急道︰「讓他們進來!」

妖凌風挑眉道︰「是誰來了?」

她一笑,「是我宮里的人。」

他笑眯眯的追問︰「你的男妾?」

花解語竟有些面紅,囁嚅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妖凌風哈哈大笑︰「你明明尚是處子之身,居然還有臉說他們是你的妾?」花解語的臉瞬間紅潮彌漫,妖凌風側頭看她,笑吟吟的道︰「難道這幾個都不是男人不成?放著這麼一朵解語花都不曉得要采?要不要我勉為其難的幫忙一下?」

一言未畢,便听人長笑道︰「不勞太子爺掛心,等到大婚之日,我們自然會好生服侍公主。」

一邊說著,便見四人齊刷刷的走了進來,湛然倜儻清逸,雪澈清美無儔,晏溫文爾雅,幻璃風流俊俏,四人各有風味,卻俱是傾城容色,絕世風采,單只是站在那兒,便是一道絕麗風景。花解語從未如此刻這般與有容焉,站起身來相迎,眼里幾乎跳了兩朵花出來。

湛然向她一笑,眨了眨眼楮,早有精乖的下人設了座次,雪澈有官職在身,所以居首,就坐在了花解語左手邊,其它人也依次坐了,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竟沒有人想到為夙妍設座,于是他仍舊只能站在花解語身後,站的筆直,臉色有些發白。

妖凌風自見了這四人,便有些若有所思,花解語含笑道︰「來者是客,使者身邊那兩位客人,是在此陪伴使者,還是我請人另設一席?」

妖凌風一怔︰「什麼?」她不解的眨了眨眼楮,看向他身後,妖凌風神色頓時就是一變,站起身來,道︰「你為何竟能看到?」

花解語哪知就里,看他神色激動,生怕說多錯多,只得含蓄微笑︰「失禮了。」

「好,好的很……」妖凌風一笑,坐了下來,略略抬手︰「你們也坐罷。」

身後兩人齊聲應聲,坐了下來,這一坐之際,存在感頓時便清晰了,看在旁人眼中,便好像是生生多出了兩個人一般。幻璃看在眼中,忽抬頭笑道︰「公主。」

花解語道︰「嗯?」

幻璃一笑︰「我雖然是妖,但此時已經是公主的人,妖界太子爺的命令,也就可以不听了罷?」

花解語輕咳了一聲,她與幻璃之前一直在為此事糾結,這當口兒他又舊話重提,實在有些促俠,她只要一點頭,就等于認可了他留在身邊……可是這時候卻只能笑吟吟的道︰「原來是妖界的太子爺到了,當真失禮……可是您是妖界的太子爺,我卻也是大燕的長公主,想來太子爺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動到我的人罷。」

幻璃向她一笑,略略低頭,發上珍珠交相叩擊,聲如珠落玉盤,烏睫雪膚,風致嫣然,美至無法言喻。他隨即抬頭,柔聲道︰「幻璃是妖殺,同別人自然要討價還價,但公主一顰一笑,在幻璃而言,便勝過整個天下……所以,若公主要幻璃怎樣,幻璃必盡心竭力,死而後已。」

什麼意思?他其實是在說,就算她要他殺了妖凌風,他也會殺麼?花解語眯眼,心領神會︰「我怎會讓你有事……但是你我夫妻本是一體,若有人對我大燕起了甚麼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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