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得王府,似乎是她待在那個洞穴里怎麼也不肯走,無論皎月如何哭著勸她,最後只覺得頸後被人那麼一捶,她便什麼都不曉得了。
醒來時便瞧見皇帝已經守在床角了,面色憂慮,好象是急急忙忙趕來的,這也難怪,若不是皎月實在是沒法子了,也不會讓整日忙于國事的皇帝前來,皇帝當時听了皎月那帶著哭腔的話時亦是嚇得連手中的毛筆也月兌落在地了,慌忙叫人備了矯趕來。她的女兒自然也只有她了解,除了許多年前她的大兒子皇甫休去世那時皇甫止如失了魂般,就再也沒有人能讓她的女兒如此了。
見皇甫止終于是醒了,皇帝又是喜悅又是心疼,「止兒啊,你倒是想讓母後急死嗎?知不知道母後的年紀已經大了呀,若被你嚇掉膽止兒可是要負責裝回去的喲!」
若是平時,皇帝這般調慨,皇甫止早就像一只小花貓一樣鑽進自己的懷中撒嬌了,可如今她只是將目光轉向窗欞,道︰「止兒知錯了。」
好不容易才揚起的笑容在皇甫止話出的那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許就是在那時,皇帝就已經看出來了,所以才會在好久之後對她說︰「止兒,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好好珍惜眼前的人,莫要等再他在離去,才懂得後悔,人這一生啊,最做不得的就是後悔了。」
皇帝待了好久,直至天完全黑了下來,外頭的貼身俾女進來說︰「時候不早了,陛下您是否要回宮啊?」
皇帝起身,看著坐在床上雙目無彩的女兒,終是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皎月,好好照顧止兒,莫叫她算了,朕先回宮了,若有什麼事先得向朕通報,如若止兒有何損傷,你便提頭來見朕。」
皎月跪于地面,擔憂地望著皇甫止,道︰「從王爺救下奴婢的那一刻奴婢的命便是王爺的了,就算是叫奴婢死,也絕不會讓王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皇帝點點頭,最後回首望了一眼,才離開回宮。
這個夜晚似乎出奇得安靜,只有一輪皎潔的碧月透過枝椏清清冷冷地撒進來,鋪得一地都是。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燈火闌珊的夜晚,那條人群涌動的大街,人來人往中她偏偏是看到了他,听到他說︰「這個可以買下那個面具嗎?」
這紅塵泥沼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一人,就如同那次他沾衣帶雨持一朵寒梅而來那般,只有他一個人,被她奸詐地摘下面具,悠悠地說著︰「我叫風落,曉風殘月的風,流水落花春也去的落。」
她又一次在夢中驚醒,喚著模糊不清的名字,但守在一旁的皎月卻是听得請清楚楚,她喚的就是無衣的名字!皎月抱著驚魂未定的皇甫止,輕輕地拂著她的背,聲音壓得很低很低,怕皇甫值听出自己又忍不住落淚了,「王爺不怕,皎月一直在這兒陪著王爺,王爺不會是一個人的。奴婢知道王爺難受,但王爺啊,您這般折磨自己只會讓所有人都難受,更是讓無衣公子擔心,公子他不會舍得拋下王爺的,他不是答應過王爺會一直在的嗎?公子他從不騙人,所以呀,他一定是躲在什麼地方偷偷地在窺視王爺,若是他瞧見王爺您如此,還如何安得下心呀。」
「那他就會跑出來找我了對嗎?」終于,皇甫止出言接下了她的話,她壓抑著喜悅,又道︰「是啊,所以王爺要好好地待自己哦,莫讓公子擔心啊,若是公子知道王爺如此不懂得照顧自己,氣得不出來了怎麼辦啊。」
許久,也沒有听到皇甫止的回答,皎月以為她已經睡著了,正想著要將她安置在床上,卻猛然間看到那兩行清淚自她的眼眶緩緩流出,她將腦袋埋在皎月的頸間,很輕很輕地說︰「我就是一個該死之人,從前克死了他們,後來又害死了大哥,全都是我,全都是我若不是我,大哥也不會死,若不是我,他也不會回不來,該死的人是我啊,是我啊」
听著她一聲又一聲地責怪自己,那一刻皎月才知道,外表如此堅強的王爺,其實那都只是她強硬蓋起的偽裝,就是害怕他人發現,但在那一層偽裝之下,她是有多寂寞,她是有多脆弱,她是有多害怕,害怕失去,卻更害怕得到,因為如果沒有得到,那她也不會害怕,更不會失去。「不是的不是的,大侯爺想要的是王爺能夠幸福啊,若他知道王爺因為他的死而全權歸咎在自己的身上,他會多傷心難過啊,他在世界的另一頭也絕不會安心的。」
大概真的是皎月的話起作用了吧,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皇甫止出聲了,稍稍拉開一看,已經淺淺睡去,長睫略沾著絲淚花,皎月輕撫著她的鬢發,茫茫長夜只回蕩著一句話︰「王爺,奴婢知道您累了,無衣公子也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