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
鎮長的兒子死得很平靜。
陸白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平靜二字,因為在他看來,那具冰冷冷躺在那里的鎮長兒子,不是死了,只是睡著了而已。
只不過是永遠醒不過來那種沉睡。表情安詳,看不到任何痛苦。
鎮長一臉悲愴,鎮長夫人哭鬧著要找到凶手。
橋上橋下圍滿了人,對鎮長兒子的死因小聲議論著各種死因。
陸白表面在為鎮長兒子的死感到悲傷,他家和鎮長交情不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好的。實際在認真听著眾人的議論。
當然,是關于忘情橋的。
人們說,如今一片荒涼的忘情橋,曾經的兩岸開滿桃花。
人們說,這里曾埋葬著一位鎮國將軍深愛的妻子。
人們說,站在忘情橋中間的情侶,不是分手了,就是自殺了。
然後陸白沒有再听下去,因為他看到了暗藏在一片枯黃的荒涼中,那一抹妖嬈的粉紅。
不是幻覺,那張絕世的容顏,帶著傾城的淺笑。
是面對著他而繁華的笑容。
「你怎麼在這里?」他走到她面前,天知道他內心多麼歡呼躍雀。
她沒有再冷漠,臉色和第一次的蒼白相比多了些粉紅。
她指著被眾人圍著的鎮長兒子的尸體,語氣平淡而柔和。
「他是我殺的。」
怕陸白不信,她又巧笑嫣然,聲音婉轉,「死在這座橋下的人,都是我殺的。」
「為什麼?」陸白月兌口而出。
「因為他們見過我。」她也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語氣,頗有點撒嬌的任性。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這樣的事實讓他難以接受。他是聰明人,很快就想到了,自己也見過這個女子,那麼。
「所以你今天是來殺我的?」
他剛說完這句話,她便淚如雨下。
他手足無措。
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子,哭得這樣傷心絕望,仿佛把這輩子的悲傷,在這一刻,全部噴涌而出。
當天夜里,陸白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變成了在戰上沖鋒殺敵的將軍,英姿颯爽,叱 風雲!那般熱血豪情,就像親身經歷一般,真實又深刻!而他的身邊,一直跟著一位蒙著面紗的女子。
只露出一雙深邃妖治的雙眼。
讓他陌生而熟悉。
4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陸白一個人站在忘情橋的橋頭。
看著腳下灰白的橋身,上面滿是歲月留下的斑駁。
腦海里,響起了清冷又壓抑的女聲。
「若想知道原因,于申時前往忘情橋頭。」
陸白早早的從家里出來,趕往忘情橋。那里的尸體已經被鎮長帶走,由于死了人,一到申時,這里沒有半個人影。
本來這忘情橋前面的路是小鎮通往城里的唯一道路,白天雖算不上熱鬧,但也有三三兩兩的過路人。
要看到了申時,天空已經暗得不行。陸白忍不住在橋頭來回踱步,心想,萬一那女子不來,他遇到鬼怎麼辦?還是說,那女子已經打算在今晚對他動手嗎?
越想越不安,正欲離去的陸白,突然聞到空氣中熟悉的幽香,抬頭看去,一身粉衣的妖嬈女子,緩緩朝他走來。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懼和不安頓時無影無蹤。
「你來了。」他故作熱情,雙手相互搓著,有些詞窮。
她輕輕點頭,回給他一個絕美的笑容。
跟在她身後的他,差點摔倒。
伊人回眸,可謂傾城。
走過忘情橋,她停下,他四處張望,忘情橋的另一邊,他從未來過。周圍陰森,漆黑的枯枝背後仿佛暗藏無數鬼魅。
他故作鎮定,不斷提醒自己,他是一個男人。然後不由自主想到,某些美麗的女鬼專門吸食男人的陽氣。
正在他糾結的時候,她終于開口了。
「你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
陸白搖搖頭,他是真的不知道。
「這里,曾是桃花盛開的地方。」
她說著,臉上布滿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她走到一棵枯萎而散發著陣陣腐臭的樹旁,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撫上漆黑的樹干,「你知道嗎,很久以前,這里開滿了粉紅色的桃花。」
陸白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強調這一點,但還是十分配合的點頭,並想象著,當年桃花盛開的美好畫面。
「你听說過紅妝醉嗎?」她突然轉移了話題,人也悄無聲息出現在他面前。
幽香裊裊,他感覺他在逐漸沉淪。
「紅妝醉是什麼?」他邊反問,邊在心里回憶有沒有听說過這個東西。
她笑,「紅妝醉,是這世間最好的香。」
「就是你身上的這種香味?」他問道。
她點頭,「用一萬朵桃花的花蕊制成的紅妝醉,只需一點,便香一生。」
他听罷,暗暗驚嘆,好神奇的香。
好清雅馥郁的桃花香。
「你知道紅妝醉的傳說嗎?」她邊說邊朝里走。雖然陰森,他也只有硬著頭皮跟在後面。
「暖月不似桃花香,裊裊粉紅點點妝。」
她低聲唱道,每一個聲線都完美而婉轉。雖然只是一句,陸白卻听出了她心情還好。
他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背影上,這樣,他就不會怕什麼了。
突然,她停了下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這首詩,你不記得了嗎?」
他剛想開口,她已經轉身,陸白只覺得莫名其妙。
緊接著,她沙啞的帶著小聲啜泣的聲音無比清晰的傳進他的耳中——
「你當年寫給她的詩,怎麼可以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