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帆由于加班到晚點,下樓來已萬家燈火點亮世界,他把車開到街上,車開得異常緩慢,半眯的雙眸綴著些迷離,他努力確定回去的方向。
然不知不覺間,車已開上了二環,他馬上換擋,直奔銀嶺山莊,路越走越幽,車道漸闊,而兩旁林木蔥郁,在月色下,如魅影。
他一回到別墅,就到浴室泡澡,牆壁上的電視轉播了幾個台,覺得沒有吸引眼球的,就閉目養神。
也不知泡了多久,覺得想換姿勢而感不適,才起來吹干頭發。
走回臥室處似想到了什麼,剛掀開被角,覺得心里說不出的奇怪,那份心神不寧讓他走到隔壁客房,打開白熾燈,他怔住了。
床上的人臉色白如紙,嘴唇干裂。
他忙伸手試探她的額,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兩指放到她鼻孔處,幸好還有羸弱的呼吸。
他忙拿了件自己的睡袍,把她包裹起來,她在他懷里發出了「哼哼唧唧」的微弱聲。
季雲帆想起這女人昨晚喝酒的勁兒,還有昨晚又淋了大雨,現在已經病得不輕了。沒辦法,人在自己家里,即使再累,也得送她到醫院。
在醫院,會診的是一位中年女醫生,她拿出雨諾手肘夾著的體溫計,冷眼瞧著季雲帆,言語中不無諷刺道︰「你瞧你,對老婆也太不關心了,都燒到41°,估計再遲來??????」
季雲帆倒是不把醫生的話放心上,因為對不認識的人,他從來不作任何的解釋,解釋無意義。況且那女醫生肯定是看著雨諾身上的男士睡袍,才如是說的,別人有所誤解,在所難免!
女醫生見他眼睫飄蕩出淡漠,就不悅道︰「病人可能得打點滴到天亮,等到她醒後,記得給她喝點清淡的粥。我估計她是餓暈的。」
不餓暈才怪,她昨晚喝醉,吐得一塌糊涂,估計是早上就病倒了,肚里空無一物,整天又顆粒未進,任誰都不是鐵打的。
季雲帆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兒,那小臉和那白床單一樣,毫無血色,看她最近兩次的傷心勁兒,肯定是夜不能寐,食之不香。他有些為自己昨晚過激行為而自感不悅。他要是今晚不回銀嶺山莊,估計她就over了,那他麻煩也挺大的。
女醫生走出後,進來幫打針的是一位年輕的小護士,那小護士一進來,看見季雲帆就怔住了,見他坐在女病人床邊的一張沙發椅上,自然交疊著修長的雙腿,他正注視著病人蒼白的小臉,並沒回頭看她,好看的側面輪廓分明,雖是夜晚,但在漂白的光線下,仍明顯看到他好看的下頜好看的弧度很是柔和自然。這小護士分明被眼前的男人高貴清冽的氣質所迷住了,扎針時竟分了神,一次沒扎準,手竟有些發抖,不好意思看了眼季雲帆。
季雲帆看著小護士那花痴樣,眼眸縮小,半眯著眼,目光冷冷的。
小護士害怕了,抹抹額頭上的冷汗,認真辨認準血管才扎了進去。她幸好這姑娘手腕白女敕,血管明顯,否則,她今晚非被目光殺死。
可在色相面前,她好像沒那麼怕死,扎完針後還不忘多看了一眼才出去。
病房內一下安靜的出奇,似乎能清楚的听到點滴的滴落聲。季雲帆用手按了按太陽穴,他覺得世界真是如此的小,小得讓人腳尖踫腳跟的擁擠,早上他以為她會離開,然後彼此不要再遇到,但事情不請自來地演變成這樣。他看著她憔悴不堪的臉,處于沉睡中仍倔強地咬著下唇瓣。緊閉的雙眼上眉毛緊鎖,看不到一絲平靜。這張臉已變陌生,但那一瞥過後留下的熟悉像心口的針眼,不知為什麼忘不了。也許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原因吧。
本來他可以請特護來幫忙的,他大可以回去睡個安穩覺。可堅硬的心殼下竟還有一絲絲柔軟,倒認為留下看著她醒來會比較安心。
早上八點半,秘書來電話問他在哪?他驟然醒來,吩咐秘書取消今天的日程,他得休息一天。昨晚斷斷續續地托著腮靠在椅背睡覺,現在整個人全身腰酸背痛的,四肢都難以舒展。
掛了電話,發現病床上的人正呆看著他,他柔聲道︰「醒了?」
沒想到只這兩個字,讓他看見某人眼里竟藏著霧氣。這讓他還真有點不知所錯。
雨諾睜開眼楮時,對這個世界似乎有一種煥然一新的認識,她就真的以為這是另一個世界,她覺得這一覺讓她睡得如沉入海底,黑暗盡頭就是天荒地老的寂寞。
可當她看見這個疲憊的男人正打著電話,那聲音似遠似近地傳來,卻又是如此熟悉,而且她能非常地肯定,這一幕曾今真真切切的存在過,那溫馨纏繞的熟悉感似熱氣騰騰的咖啡那樣有著繚繞的香氣。
唯一不能讓她確定就是那場景的男主角是不是面前這個淡漠的男人。
四年前,她曾摔傷暈倒,導致左眼角受傷,眼膜發炎,也是一個男人送她來醫院,那男人的聲音很有磁性,听起來舒服溫馨,讓她當時覺得它就是一道光,一道柔和的光。那道光讓她在那時恐懼慌亂的心得到安然寧靜。
季雲帆叫護士再一次來幫她測了體溫。
「退燒了。我去問一下錢主任,她可以出院了沒有?」小護士甜聲甜氣道,輕盈的身型閃了出去,心里低嘆道,帥哥怎麼都名草有主呢。
一會兒,錢主任來了。原來錢主任就是昨晚那位中年女醫生︰「病人只是發燒而已,身體沒大的異樣。還有就是血糖偏低,營養不良,你回去記得先讓她吃點軟綿的米粥,剛病好,不宜大補。辦好手續就可以出院了。」
季雲帆知道她沒一點力氣,二話不說,抱起她走出病房。
還是回到銀嶺山莊的別墅。
季雲帆把她放到床上就到廚房去了。
雨諾看著天花板上懸掛的燈飾發呆,這兩天能睡好覺,還得感激前晚那些好酒,雖然把自己弄得人魔鬼樣,甚至差點丟了小命,但至少她不會讓她在夜里被夢魔糾纏,這樣讓她感覺自己也許真的和過去做了一個告別。
季雲帆到了門口輕咳了兩聲,然後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進來,他把粥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扶起雨諾坐正,在她後面加了一個枕頭讓她墊得舒適些。聲音舒緩道︰「你前晚把肚里的東西都吐光了,估計現在連端碗的力氣也沒有,還是我來喂你吧。」
雨諾感覺季雲帆話里有解釋有拉開界線的意味,于是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張開嘴卻一下難以言語,又清了清嗓門,發出低微嘶啞的聲音︰「謝謝。」
季雲帆用湯匙舀了一小勺粥,放到嘴邊吹涼,便放到雨諾嘴前︰「這是白糖粥,吃了能及早恢復體力。」
這粥煮得軟軟綿綿的,很好下咽。
不一會兒,雨諾就把一碗粥吃完了,她覺得這點粥遠遠不夠墊她的肚皮,見季雲帆喂完就準備起身,便急忙道︰「我??????再給我盛一碗。」
說完還不忘舌忝了舌忝嘴唇,活像個小屁孩。
季雲帆看著她舌忝唇時的可愛模樣,竟愣了神。
雨諾以為他沒听清楚,大聲補充說明道︰「我餓死了。」
她這忽然提高的聲量,與她還病懨懨的病容不成正比,著實讓季雲帆怔了一下。
他眼里有絲詫異掠過眼神︰「可以,你先坐一下,不要一下吃撐肚子,等半個小時後我再盛一碗給你。」
雨諾又用舌尖舌忝舌忝嘴唇,然後上齒輕咬下唇,樣子可憐兮兮的,她第一次感覺餓肚子是那麼的難受。
季雲帆看了看她,不由嘴角微彎,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半個小時後,季雲帆舀粥端進給雨諾,他剛才利用這半個小時沖了個澡,進來時一身的清爽怡人。
雨諾伸手接過碗︰「我自己來就行了。」
「我累了,要休息一陣,有什麼事就叫我。」
到了下午,季雲帆醒來,進到客房見雨諾平靜地睡著覺,就沒叫醒她。他急急忙忙地趕到公司把幾個緊急的文件簽了,再到商場的店面挑了幾套衣服,便又急急忙忙趕了回來。
回到別墅,雨諾還沒醒,他就把電腦拿到客房來處理幾個文件。
傍晚時分,落地窗外的天空飄起了雨,如絲如弦,綿綿不絕地低低淅瀝,本來日長夜短的天空提早落幕,搞得人心情異常的抑郁,外面低回婉轉的雨中旋律帶著淒楚迷離的憂傷繚繞人心。
這幾天天公不作美,老愛下雨,搞得人心情潮濕得都要滴水了。
季雲帆按亮燈,走向落地窗,看著外面的萬條絲線在纏繞,眼眸中飄過一絲憂慮。
「媽媽,不要啊!不要啊!不要!不要??????」
听聞到床上的人在淒厲的呼喊,他忙轉過身,只見雨諾在左右手用力地抓緊被子,頭左右擺動,眼楮卻是緊閉著。
估計她是做惡夢了,季雲帆走到床邊坐下,模著她的額頭,是滿頭冰涼的虛汗,他搖了搖她的肩膀,柔聲道︰「醒醒啊,醒醒!」
雨諾猛的坐起來,環顧四周,深深地吸著氣,用手捂著胸口,感覺心還在激烈的亂跳,她一下子像是一個糊涂蟲,不知這里是哪里,滿臉的茫然、無措和恐慌。
她滿頭的冷汗,沾濕了額頭上的劉海,眼光渙散,暗淡的瞳眸如同兩個黝黑的深洞。她感覺自己簡直是惡魔纏身,,全身都縮成了一團。
夢里總是母親滿身鮮血,連臉都是血糊糊,躺在棺材里向她伸手,不停地喊「雨諾,雨諾??????」而繼父胸口插著刀,向她求救??????
為什麼這個夢做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逼真?
不,夢這東西本來就來源于真實,何況母親與繼父臨死那一幕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呢。
雨諾抓著頭發搖頭,可是那夢境就是揮之不去,它已烙在腦海,清晰得不得了?????
季雲帆看到她這模樣,輕撫她的後背道︰「沒事吧?」
此時的她就像滄海里的一葉扁舟,小風小浪也能將她摧毀。她太需要一點點的安慰了,即使這安慰毫無藥效。
所以當季雲帆輕撫她的後背時,她心里有一種莫名的委屈排山倒海鋪天蓋地撲了出來。她就這樣一下靠著季雲帆的胸膛,把它當作支點,抖動著瘦弱的肩膀痛哭起來,無論面前的人如何問她「怎麼了?」她就是止不住聲,不知哭了多久,她的哭聲變得沙啞微弱,給人一種憋不過氣來的感覺。讓抱著她的季雲帆心口突然有種莫名的疼痛。
他何曾看到過哭成這模樣的人,這種大悲大慟他完全可以理。她家里的事,因為另一個女人的關系,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是換成他這樣的男人也受不了,何況她還是個小女孩。
他眼楮竟跟著濕潤了,他阻止著自己內心情緒的波動,他怕因為對眼前人的憐憫,而傷了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