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寂寞是不是天生注定的。十五歲那年,媽媽和她進了溫家,繼父所給予她母女倆特別的關愛,真的讓她以為苦盡甘來了,可如今甘盡苦又來了,這樣的突來其變所給她帶來的除了傷痛還有對生活的恐懼,所以今天她來學校,根本沒想過要去上課,她渾渾噩噩地上到507宿舍,其他舍友正忙著洗刷,見她進來,全都被定格了。
秋怡指指她對面的上床道︰「就剩這一張空床了,你的行李放在櫥櫃的第三格。」
床上的席子被子和蚊帳已弄好,她心口一熱,眼楮漲得發酸︰「秋怡,謝謝你!」
「傻的,說什麼呢?哦,待會有課,你準備一下吧。」秋怡看出雨諾臉色不大好,半哄半勸道,「要不你下節課再去也行。」
雨諾擠出一絲笑意︰「麻煩你了,我不去上課了。還有,先不告訴李源我來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
她也無視她們的存在,爬上上床,放下蚊帳就睡覺。
平時和她還算相對較好的黎影踩著下床,掀開她的蚊帳見她蒙過頭,就輕輕踫了踫她的頭,使出十二分溫柔道︰「你沒事吧?不去上課了?」
「沒事,不去了。」聲音從被里傳出來,含含糊糊的。
她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宿舍終于變得沒了動靜,估計她們全去上課了,她拉開捂住臉的被子,昂躺著睜大眼。這段時間老下雨,被子和席子都有點霉味了,可她就是一動也不想動。
507宿舍,她以前偶爾上來玩,是因為跟秋怡關系特別好的緣故。
這個宿舍原來總共只住五個人,卻擺著上下床架四張床,靠著門邊的一張床上下都放著行李箱,僅靠過來的上床現在就是雨諾住,雨諾的下床是黎影。雨諾對面下床住著秋怡,晚上要是開臥談會,倒是能清楚地看見秋怡在干什麼。秋怡的上床是劉意萌,放行李箱對過來的上床是曾雪,下床是秦玉梅。他們班的女生除了院長的女兒許喻菲其余全在這個宿舍了。
如今她們已是大四的學生,還有兩個月又要放寒假了,下學期大家都應該有所打算。繼父本來想等她畢業再把她送到國外繼續深造,可現在一切皆成空。溫明朗也是幫田靜怡打工,自他們離婚那日開始,溫明朗就不再擔任要職,溫雅的媽媽田靜怡另聘請職業經理人管理公司,用田靜怡好听的話說,離了婚,我沒炒你的魷魚,還讓你住在這樣的豪宅里養別的女人還有別人的孩子,我已是仁盡義盡了,你就別想那女人和孩子在我這里撈到一丁點好處。
雨諾也從未窺視過這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覺得能一家人一起過得和和美美,已實屬不易。
中午,雨諾不等她們下課回來,就出去打的回到她和媽媽,繼父住了五年的別墅。
這一帶別墅都是三層,依山而建,每一棟的園內景色都各有千秋,她站在大門往里看,那條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小路的旁邊不遠處有她經常蕩的秋千,以前冬日時節,她最愛邊蕩秋千邊看書。偶爾繼父還陪她一起坐坐。秋千周圍擺著形態各異的花草,真令人賞心悅目。
今天天氣也挺好的,她就在門口席地而坐,可卻絲毫感覺不到暖陽的溫馨,她緊閉雙唇,笑的勉強笑得酸澀。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來這里了,就當做一個告別吧。
她很感謝繼父這五年來給了她溫馨幸福的家,給了她一直渴求的的父愛。
她不記得在那里逗留了多久,回到學校時,只見宿舍的人都在忙著洗澡。
葉秋怡端著飯回來,見雨諾在整理皮箱里的東西,就問道︰「雨諾,你??????你打算以後晚上在這里住了?」
「是呀,我都家破人亡了,也只有這里能避風遮雨了。」雨諾一臉認真道。
葉秋怡以為自己說話不小心戳到她的敏感神經了,忙解釋道︰「不是??????不??????不是了。哦,你吃了晚飯沒有?」
雨諾見她那小心翼翼地樣子,用力笑道︰「秋怡,我是說實話,本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我也想藏著也想掖著,可它藏不住也掖不住,我可不想自己心里那麼變態,讓你們躲躲藏藏的不敢跟我說話。只不過以後我要是哪里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希望你們多擔待。因為我現在暫時開心不起來。」
從浴室出來的黎影邊擦頭發邊向雨諾笑道︰「我們班女生以前就你一個外宿,如今除了許喻菲就全在這個宿舍了,雨諾,你人還開朗,以後咱們的臥談會就可以開到天亮了。」
雨諾看著黎影清秀的臉蛋上還掛著水滴,知道她想安慰自己,可又不敢說得太白,于是她突然話鋒一轉,就突然問了句︰「女人,你打了飯沒有?」
黎影搖搖頭。
「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待會幫我打一份。」
「你想吃什麼菜?」
「隨意了。你想我還吃得下什麼東西嗎?我只是想在我還不想死時,不讓身軀先陣亡罷了。」雨諾邊說邊往上床爬,繼續她的千秋大夢。
本來周三晚有三節民事訴訟法的課程安排,可當葉秋怡問是否要幫她佔個位子時,她伸出食指左右擺了擺,她今晚還沒有去上課的打算,呆在宿舍里實在是無聊,就到閱覽室看雜志。說是看雜志,其實就擺本書在面前發呆。
等到閱覽室要關門了,她才慢慢吞吞地回去。回到宿舍,見她們早就各就各位,她也刷牙洗臉,準備睡覺。
她們一群女人聊了一會,就都睡覺了。
雨諾在床上翻來覆去,良久才入睡。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把推入萬丈深淵,可是怎麼也落不到底,她一直掙扎一直掙扎??????
「雨諾,你醒醒,醒醒啊,雨諾!」
雨諾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直拍胸口,原來是做惡夢了,全身還冒著冷汗,她深呼了一口氣︰「有水嗎?」
葉秋怡很快倒了杯水給她︰「是保溫瓶里的開水,你小心點,別燙著。」
雨諾接過她平時刷牙用的水杯,確實有些燙,但這樣雙手握著很踏實。
葉秋怡還站在黎影的床上,抓著雨諾上床的床桿,不放心道︰「你沒事吧?你剛才說夢話了,很大聲。」
雨諾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抱歉道︰「打擾你們的休息了。」
對面床的秦玉梅好像剛從夢中醒來道︰「剛才誰大喊大叫,不要,不要什麼?叫得那麼淒慘。」
葉秋怡說︰「沒什麼,睡吧。」
「秋怡,麻煩你了,你也睡吧,我沒事。」
秋怡听話地去關了燈,鑽回了被窩。
雨諾呆滯地坐在黑暗中,覺得經常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樣與惡夢纏身的日子,幾乎讓她精神崩潰。
她把葉秋怡端給她的熱開水咕咕嚕嚕地喝了下去,熱得身子想冒汗,然後她小心地下床放好杯子,進廁所,開燈靜靜地站著。她沒法再回去睡覺了,現在睡覺對她是一種折磨。沒失眠過的的人永遠無法知道失眠人員的痛苦,何況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女,本來就是嗜睡的年齡。
她不知站了多久,听到有人敲門︰「喂,誰在里面干嘛呀?」
是劉意萌的聲音,還伴著哈欠聲。
雨諾打開門道︰「沒事,就是便秘。」
「不好意思哦,我就是見里面燈亮著,又沒一點聲音,所以就隨便叫叫。」
雨諾知道她不是隨便叫叫,之前學校有一女生因為和一男生談戀愛,結果懷孕了,想去人流,男生卻不敢陪她去,結果那女的半夜在廁所割脈自殺,第二天當同宿舍的女生叫舍管員上來弄開門,那女生已經沒救了,嚇得那宿舍的女生全部要搬走。學校因為此事特別開了一次全體學生的會議,要求同學互相關心,特別是同宿舍的,多留個心眼關心哪些懷揣心事的女生。
說真的,誰都怕,包括她喬雨諾。
別看她平時一副對什麼事似乎都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她是名副其實的膽小鬼,是被嚇著長大的。
她媽媽是個酒吧女,在她十歲時患上嚴重的抑郁癥,三天兩頭鬧自殺,特別嚴重的有三次,第一次是她放學回家沒見她媽媽,當她準備上廁所時,看見她媽媽斜躺在廁所的馬桶邊,一臉的蒼白,那時她還小,怕極了,怕媽媽走了丟下她一個人,所以趴在媽媽身上拼命地哭,結果媽媽睜開半閉著的眼楮,終是不忍丟下她,叫她快打電話叫救護車。第二次是她在學校,老師告訴她媽媽自殺在醫院,她趕到醫院,外婆告訴她,可能這次她媽媽沒救了,她當時一下子哭得稀里嘩啦的,見個蒙著白布的,就上前抱著哭,不肯松手,結果搞得死者家屬哭笑不得。第三次,她媽媽終于自殺成功了,還拉了個陪葬的,就是她的繼父。
媽媽這樣曲折的自殺經歷確實在雨諾的心靈留下了陰影,讓她對死充滿了恐懼,凡是听到有人死了,都讓她感到生命的空茫,要是認識的人死了,人影都會在她眼前晃動好幾天。
側所不能待,她無奈回到了床上,坐了良久,雙手抓頭發,把臉埋在被子上。
這樣睡了幾個晚上,都是如此,搞得宿舍個別女生都對她有怨言了,可鑒于她這種特殊情況,不敢直言而已。
雨諾實在沒辦法,只好買安眠藥吃。雖然有時忘了起床,但總比睡不著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