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太,結婚吧 第五十一章

作者 ︰ 風禾盡起

于是蘇禾對著司機說出那個在心里已經說了千萬遍的地名。

「蘇公府。」

正開著車的司機似乎愣了一下。

「你們也是來送蘇太太最後一程的嗎?」

司機的一句話,讓蘇禾如遭雷劈。

蘇禾傾身上前,如果不是有座椅擋著,她都要抓住司機的領子了。

「你說什麼,什麼蘇太太,什麼最後一程?」

蘇禾的聲音在顫抖,不,不光聲音在抖,扶住前排座椅的手也在抖,整個身子都在抖。

她不敢想像,司機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蘇禾,你冷靜一點,讓師傅把話說完。」

周醫生拉開蘇禾的手,安撫她坐回座位,阻止她去拉扯司機,這樣太危險了,隨後又問起司機。

「師傅,您能說具體點嗎?」

「啊,你們不知道這個事啊?」

「我們剛來,還不清楚,您能說說嗎?」

司機先是大嘆一口氣,像是感慨般。

「你們去蘇公府,想必是什麼遠親吧,趕巧了,正好送蘇太太最後一程。蘇太太啊,你們應該也知道吧,大善人啊,H市的孤兒院跟敬老院,全是蘇太太建的。

唉,想不到這麼好個人,這麼年輕就走了。」

走了……走了……

這兩個字如同炸彈般在蘇禾的腦袋中炸開,什麼東西都成了空白。

「可是,怎麼突然……我的意思是,之前也沒听說……」

「具體怎麼回事,我們這些外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從前幾年蘇太太的獨生女離家出走之後,蘇太太的身體就一直不好了,可能是傷了心吧,人哪,最怕的可不就是傷心嗎?也沒有很突然,蘇太太從年初就一直在住院,病了好些時日子。

只是听說臨了都閉了不眼哪,估計是想女兒想的。可不想麼,就這麼一個女兒,想這麼大,還不認娘了。

唉,蘇太太這個女兒也真是狠心,媽都病成這樣了,也不回來看看。真是太狠心,太讓人寒心了。

你們也趕得巧,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明個蘇太太就要下葬了。」

大抵也能猜出司機口中的那個狠心的女兒就是蘇禾了。

周醫生回過頭憂心地看著蘇禾,這個時候,他這個修過心理學的主治醫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蘇禾捏著拳頭,緊緊的咬住,才能讓自己安靜地听司機講完,沒有哭出來。

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你們在這下車吧,來看蘇太太的人太多,我的車子進不去,不好意思了。」

「沒事,謝謝你了。」

周醫生付了錢,拿下行李,然後打開後車門把蘇禾半抱著抱下了車。

蘇禾還咬著拳頭,周醫生都看見蘇禾嘴角滲出來的血了。

「蘇禾,冷靜一點,把手放開,乖,把手放開。」

蘇禾卻充耳未聞,只是一個勁的咬著,像是丟了魂般。

周醫生見說的不管用,只好用做的,一只手扶著蘇禾的肩,一只手強迫的把蘇禾的拳頭從口里拿出。

「蘇禾,你冷靜一點,你忘記了嗎?你還得去送你媽最後一程。」

手被周醫生拉了下來,蘇禾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寄托般,狠抽了口氣,腳一下子就軟了下來,要不是周醫生眼疾手快地將人扶住,蘇禾早就癱到了地上。

而此時,蘇禾包里的手機又在不停的響,周醫生感覺一陣混亂,一手扶住蘇禾,一手還要手忙腳亂的去找蘇禾的手機。

他們才剛到,周醫生猜測,這個時候打來電話的,不是周曉就是譚少山。

等找到手機後,周醫生看了眼來電顯示,的確是譚少山打過來的。

譚少山的號碼在蘇禾的手機里沒有什麼特別的稱呼,只是譚少山三個字,周醫生皺著眉頭看著蘇禾。

「譚少山打過來的,你要接嗎?」

蘇禾卻只是搖頭,搖完頭又像不知道該干什麼似的,手腳都開始不听使喚了。

「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看我媽,我要回家……」

周攻生嘆了口氣,身上背著兩個包,一只手臂半摟著蘇禾往前走,另一只手拿著手機接起。

「蘇禾,你到了嗎?」

「譚先生,我是周石,我們到了。」

「周醫生,你好,蘇禾呢?」

听到是周醫生的聲音,譚少山的臉色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凝重了起來。

他在猜測各種原因,為什麼周醫生可以接蘇禾的電話,換句話說,蘇禾的電話為什麼會是周醫生接的。

但還好,譚少山還是譚少山,該有的男人風度,他還保持著,雖然心里正翻騰著。

他就知道,不能由著蘇禾這麼著。

「蘇禾現在有事,不太方便接電話。」

周醫生斟酌了下,甚至考量了下語氣,才回答。周醫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一點挑畔的意思都沒有,甚至別的什麼意思,也沒有。

譚少山舌抵著牙齒掃了一圈,片刻後才說道,「那行,知道你們安全到達就好了,那麻煩周醫生轉告一下蘇禾,讓她晚點得空了回個電話給我。」

「好的,那譚先生,我先掛了。」

一邊打電話一邊扶著人走路,加上人又多,這太困難了。

蘇禾腳一直是軟的,根本不听使喚,好幾次都差點裁到地上去。

周醫生扶著蘇禾擠過人群,來到蘇家門前,獨門獨院的一棟房子,門口有人銀色的牌子,上面寫著蘇公府。

周醫生四下對著房子的外觀打量了番,未發表任何言論,這個時候也不太合時宜。

蘇禾的父母在當地都是有影響力的人,在商界政界都是如此,前來吊唁的人很多。

不過,正如那位司機所說的,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所以相對前兩天來說,今天人已經少很多了,外面的人比較多,在府里的人其實不多。

蘇禾走到門口就停了下來,像是不敢進去,抓著周醫生的手臂問。

「周醫生,你說,我媽是不是被我氣死的。」

女兒哪里是什麼貼心小棉襖,她蘇禾就是一討債的,一討債的啊!

「蘇禾,你別想太多,我們先進去吧。」

周醫生扶著蘇禾進了靈堂,一口大大的棺木就擺在中間,才到靈堂門口,蘇禾撲通一聲就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那膝蓋撞擊地板的聲音,听得周醫生心里都一沉。

蘇禾抖著下巴,在看見棺木的那一刻,完全出不了聲了。

家屬這邊蘇禾的父親並不在,穿著白色孝衣的是蘇禾的一個堂弟,已經是關系非常遠的一個堂弟了,所以並不認識蘇禾,頭一次見到跪得這麼真切的一個人,也著實嚇了一跳。

站在他旁邊手臂綁著白色布的是蘇禾的大伯,見到蘇禾的時候看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蘇禾的這個大伯比蘇禾的父親要大很多,是個藝術家。常居國外,很少回國,她這個大伯也是個奇人,一輩子,無兒無女的,也沒結婚。

老人家在見到蘇禾的那一刻,也沒認出來,看了好一會,才抖著聲音叫了一句。

「禾禾……」

這一聲實在是悲切,周醫生都覺得心里酸溜溜的。

蘇禾跪在地上挪到棺木前,一直堵著的心口突然像缺了口。

「媽……」

大伯的那聲蘇禾,還有蘇禾叫的那聲媽,讓在場的各位都猜測到了蘇禾的身份,于是紛紛跟著抹淚

「媽,我回來了,媽,對不起,媽媽,是女兒不孝,是我對不起你……媽,你醒醒啊……」

蘇禾一字一淚,幾乎哭癱在地,蘇禾的大伯拄著打拐杖本意是去扶蘇禾,不知道怎麼的也跪了下去,抱著蘇禾的身子一起嚎哭。

大伯是性情中人,這一哭一發不可收拾,一邊哭嘴里一邊埋怨。

「禾禾,你這死孩子,你怎麼那麼狠心那麼狠心哪,這一走就完全不跟家里聯系,你媽臨了多想再看你一眼……禾禾,你怎麼那麼狠心哪!」

大伯的話像把刀子一樣,直直地插在蘇禾心上,那疼痛到了骨子里,只換來一聲聲媽媽。

蘇禾的堂弟怕老人家身子受不住,伸手去扶,被大伯一把給推開了,抱著蘇禾又繼續哭。

周醫生也上前,準備幫著扶大伯起來,才走兩步,就從偏門走出來個人。

來的正是蘇禾的父親,大概是因為前面太吵了,所以正在後面休息的蘇父這才到走面來看看。

哪里會知道這靈堂底下跪著的,正是已經有好幾年沒回過家的蘇禾了。

蘇父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但一個字都沒說,走了幾步,上前就打了蘇禾一巴掌。

打完之後,才開口。

「你回來做什麼,你現在回來干什麼?你去外面過你的幸福日子去,你還回來做什麼,你說啊,還回來做什麼?」

蘇父一邊說著一邊捂著胸口,一臉痛苦,剛才那一巴掌實在是用了全力,蘇禾被打的臉都偏到了一邊,臉也迅速腫了起來。

眼看著蘇父就要倒下,眾人趕緊上前去扶,蘇禾的堂弟也手忙腳亂地去扶,顧得了這邊又顧不了那邊。

蘇禾抽著氣,被打得眼前一陣花白,淚流滿面的抬起頭看著蘇父,叫了一聲,「爸……」

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場面,周醫生也是一陣一陣地鼻酸,也趕緊上了前。

大伯見蘇禾被打哼都沒哼一聲,一陣心疼。

不禁數落起蘇父起來。

「你打孩子做什麼,禾禾好不容易回來了,你打她做什麼,還不是被你打跑的,你要不打她,她之前能跑嗎?你又打又打,你成心讓弟妹走的不安生嗎?」

蘇父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說的,臉色十分難看,舉起手掌又要打。

大伯急急將已經軟成了泥的蘇禾護住,不讓蘇父打到。

這次完全沒有要人扶的自己撐著拐杖就起來了,一臉不爽地站了到蘇父面前,瞪著著眼楮盯著蘇父,蘇父也反盯著他,礙于長幼問題,只喘著粗氣,並沒有說什麼。

大伯見蘇父不說什麼,自己還有話說了。

「你打啊打啊,連我一起打啊。」

惹來蘇父的又一陣瞪視,兩兄弟就那麼面對面地站著,眼楮瞪的像牛鈴似的,你瞪著我我眼瞪著。

瞪著瞪著,蘇大伯就見在了站在一旁的周醫生。

吹了吹胡子,問。

「你是誰?」

雖然他年紀一大把了,但眼可不花,記性也不差,眼前的這小伙子可是跟蘇禾一起來的。

「您好,我叫周石,是蘇禾的朋友。」

一听到朋友兩個字,大伯的反應就特別地大。

蘇禾當年不就是因為「朋友」跟家里鬧翻的嗎?還是個男的,蘇大伯想這肯定就是那位罪魁禍首了,想也不想的掄起拐杖就打。

自己打還不過隱,還叫來自家弟弟蘇父一起。

「你打禾禾做什麼,該打的是他,打不死你這鬼東西,不干一點好事,我打不死你這鬼東西。」

周醫生這一頓打挨的實在是冤枉,心里也知道他們肯定是把他當成譚少山了。

挨了好幾拐杖之後,周醫生覺得再被打下去可能就真要傷了,只好一把抓住了大伯的拐杖。

「您听我說,您可能是誤會了……我不是……」

不是什麼?

周醫生看了眼還跪在地上的蘇禾,不是什麼?好像也不太好解釋。

「我跟蘇禾是朋友,看她一個人回來不放心,所以才陪她一起回來。」

沒想到……卻是這樣的場面。

蘇大伯哪里听得進去,認定了眼前的這小子就是破壞他家家庭,害他佷女被趕出家門,害他弟妹走得不安生的罪人。

「你還狡辯,還敢狡辯,我打死你這個壞東西。」

這個時候蘇醫生還是希望蘇禾能出面解釋一下,可惜蘇禾自顧不暇了,哪里還能管得了他。

蘇父看著這一團亂,心如刀割,感覺活了一輩子,臨了什麼都沒了一樣。

看著跪在地上的蘇禾,心里不知道怎麼就忍心了下來,指著蘇禾道。

「蘇禾,你起來,起來!帶著這個男人走,當初你是怎麼離開的,現在還怎麼離開,我蘇家不需要你。」

蘇禾听著蘇父的話,心里一陣鈍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周醫生也顧不得去抓蘇大伯的拐杖了,探去把蘇禾抱起。

「蘇禾,醒醒……」

蘇禾明顯已經暈過去了,周醫生叫了兩聲,一點反應都沒有。周醫生模了模蘇禾的脈,還好,只是暈過去了。

看著蘇禾一點反應都沒有,蘇大伯急得跳腳了。

「走什麼走,孩子都被你嚇暈過去了,我是大哥是大家長,我說了算,蘇禾哪都不去,就留下來。」

蘇父看著已經暈過去了的蘇禾心里也心疼得要命,蘇大伯這麼一說,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蘇大伯瞪了蘇父一眼,像是真的認為是蘇父把蘇禾給嚇暈過去了一般,然後才回過頭來指揮。

「蘇舟,你把你姐換回房間。」

蘇大伯一轉身,又瞪著蘇父。「你,打電話叫醫生,快點。」

蘇禾的堂弟蘇舟听從大伯的指揮,蹲去準備抱人,被周醫生擋了開。

「伯父,我就是醫生,我帶蘇禾去休息吧。」

看著醫生這兩個字的面子上,蘇大伯沒有再吱聲了,垂頭喪氣地走在了前面帶路。

臨走前扔下一句,「那小舟你在前面看著,你還不跟過來。」

後面那半句自然是對周醫生說的,不過,周醫生覺得也不光是對他說的,似乎,也是對蘇父這麼說的。

因為他抱著蘇禾跟著蘇大伯的步子後,蘇父也跟在其後。

好在這個時間在靈堂前的都是一些本家,還有留下來幫助的一些佣人,蘇舟謝過客之後,也沒傳出什麼閑話。

等到一切結束之後,蘇舟就告訴院前的佣人,不要再讓人進來了,然後自己一低腦袋,老老實實地給他嬸燒紙去了。

等到周醫生抱著蘇禾跟著蘇大伯進了蘇公府其中的一間房間,把人放到床上之後,眼角不小心瞄到蘇大伯那握著拐杖蠢蠢欲動的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還真是……打上隱了啊。

蘇父一直沉默地跟在後面,看著周醫生把蘇禾放到床上替她月兌了鞋,蓋上被子時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越看眉頭越皺,最後不得不自己上前,替蘇禾把被子拉到下巴下面。

蘇禾從小就不喜歡被子蓋到下巴以上,蘇父還記著蘇禾的這個小小習慣。

蘇大白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握著拐杖的手指又彈了彈,像是很想打人一樣。

替蘇禾拉好被子之後,蘇父才開口問周醫生。

「蘇禾……她跟那人怎麼樣了?」

周醫生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蘇禾的父親說的是誰。

「听說要結婚了。」

蘇父的眉頭松了松,雖然不情願,但是只要女過的好,比什麼都強。

「只是……」

「只是什麼?」

「蘇禾的身體不太好,這也是我會陪她回來的原因。」

「怎麼個不好法?」

蘇大伯問。

這個……

周醫生也沒敢真說實話,怕兩個老人家身體受不住,這剛走了一位,回頭還得搶救兩位。

所以想了想,周醫生挑了個最不嚴生的說了。

「就像剛剛那樣,如果太受刺激就會暈倒,每暈倒一次對她的身體都會造成傷害。」

周醫生臉部肌肉幾不可聞地抽了抽,這狗血的理由,不知道得了什麼狗血的病,才會出現這麼狗血的癥狀。

好在蘇家還沒出個醫生,所以對周醫生這編出來明顯漏洞百出的「病」也沒有懷疑。

只是蘇父嚴肅的臉上明顯寫著憂心。

「怎麼會這樣,當初走的時候明明都好好的。」

蘇父這麼一想,直覺地就猜測蘇父這病是不是被氣的,被那小子給氣的。

周醫生委婉地回答︰「病因比較復雜,蘇禾的心思重,就比如說這次回來,其實她想了很久,只是怕你們不肯原諒她,怕你們不見她,怕你們一見她就氣出病……她這是心病,熬出來的。」

周醫生一邊說著一邊心里暗暗嘆息,他這樣信口開河會不會被雷劈?

于是蘇父一張老臉青了白白了青,反復幾次之後,化作一聲嘆息。

看著躺在床上的蘇禾,蘇父第一個覺得對不起的,就是死去的妻子。

蘇大伯說的沒錯,如果不是他固執,如果不是他堅持己見,如果不是他對蘇禾那麼凶,或許這一切都可能會有轉機。

但現在,沒有了。

蘇父嘆了口氣,背著手,最後看了一眼蘇禾,然後離開了房間。

蘇大伯繼續吹胡子,看著蘇父離開的背影,想講什麼又沒講。于是握著拐杖,一坐到了房間里的一張沙發椅上。

周醫生看著那沙發椅一沉,眉毛跳了跳。

「伯父,要不您去休息吧,蘇禾這里有我就行了。」

這一大把年紀的,真夠折騰的。

蘇大伯握著拐杖的手一緊,開口就罵,「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想打什麼壞主意,想把我支走欺負我家禾禾是不是?」

雖然蘇禾伯的話說的很有個性,但還是顧慮到了蘇禾,刻意壓低了聲音,所以這一番話說出來,周醫生只覺一陣蛋疼。

「不是,是擔心您的身體。」

「怎麼,嫌我老是不是?我有那麼老嗎?我看上去很虛弱嗎?……」

于是,被堵得啞口無言的周醫生繼剛才的蛋疼之後,又再次菊緊了。

老人家這種生物,果然比女人還不好惹。

不過,蘇大伯這中氣十足的話,倒是讓周醫生想起第一次見蘇禾的情形,不愧是直系血親,這炸毛的樣子,還挺樣,當然,如果蘇大伯腦袋上的頭發再多一點的話。

「不是,您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蘇禾可以一時還醒不來。」

周醫生無比苦逼的想,他不就一路人甲嗎?好心地陪蘇禾回趟家而已,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不過蘇大伯這次沒有再堵他了,只是皺著眉頭問︰「真的。」

周醫生連連點頭,斬釘截鐵地回道︰「真的。」

蘇大伯動了動下巴,最後起身走了。

走到門口時,又轉過身沖周醫生比劃了下拐杖,示意他別使壞,否則拐杖侍候。

周醫生看見那揚過來的拐杖,直覺往後退了一步,待到人走後才擦了擦額跡的虛汗。

蘇禾其實也沒暈多少,很快就醒了過來,睜開眼楮的時候有點蒙,然後就是滅頂的苦澀襲上心頭。

「醒了,感覺有哪里不舒服嗎?」

周醫生動了動肩膀,他有點不舒服倒是真的。

蘇禾沒有回答,等到好一會才問︰「周大哥,你說,人是不是干了蠢事之後就會遭報應?」

周醫生被問得啞口無言。

「你別想太多,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雖然這麼說有點不近人情,但你還是要想開點。你自己得放過日子,日子才會放過你,蘇禾,你總是太執著。」

是啊,太執著。

蘇禾想,她的確是配這兩個字的。

可是……「執著不好嗎?」

「看情況,人的執念太深,只會令自己痛苦,深陷而不能自拔。」

周醫生說的對,她可不就是因為執著把自己給陷了進去,還搭上個媽。

接下來房間里一陣沉默,蘇禾眼著眼楮心思念念地想著,是報應吧,這是報應吧。只是,為什麼不直接報應在她自己身上就好,為什麼要報應在她媽身上。

蘇母第二日便下葬了,蘇禾在醒來之後就一直跪在靈堂,直到下葬之前,晚上也沒走開,周醫生夜里起來過幾次,也沒勸,只是每次都走到偏門的地方往蘇禾跪著的地方看一眼,待看到人沒有倒下之後,就又回蘇大伯替他安排的房間里睡去了。

倒是蘇大伯心疼佷女,一把年紀了,勸過幾次沒有效果之後就干脆陪著蘇禾一起跪在那里,把蘇禾的堂弟蘇舟跪得是心驚肉跳,怎麼說蘇大伯都是長兄,哪里還有跪靈之理。

但蘇大伯那固執頸一上來,拉都拉不起來,于是蘇舟也只好跟著跪了下去,于是三個人就那麼並排跪著,等到後半夜之後,蘇大伯的身體實在是受不住了,到底還是被蘇舟給架回房了。

「你也回去休息吧。」

蘇禾往香紙爐里添了點冥錢,看著燒的紅旺的火對去而復返的堂道道。

蘇舟對蘇禾並不熟悉,雖然有點話想說,但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你身體受得住嗎?」

「沒事。」

蘇禾扯扯嘴角,安撫似的笑了笑。

然後蘇舟也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靈堂。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蘇禾往前挪了挪。開始絮絮叨叨地跟躺在里面的蘇母說話,也沒有個頭緒,想到哪說到,從小的時候,有記憶開始,一直說到長大後。

有時候明明說到十歲之後的時候了,忽然想起來個什麼,中間又插一件八歲發生的事。

之後的時間,蘇禾一直以女兒的身份一路相隨,蘇父也沒再趕她離開。

只是父女兩沒什麼交流,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蘇禾的手機一直被遺忘在包里,出了這樣的事,誰也沒有記起手機這回事。

周醫生倒是記得譚少山說過的事,不過他並不認為蘇禾現在有心思去顧及到這個人。

而且,他總有種特別奇怪的感覺,蘇禾太平靜了,除了第一天在靈堂上暈倒,之後的蘇禾表現得都非常平靜。

可能跟遺傳有關系,周醫生看著蘇父也挺平靜的。

蘇禾的手機一天響了很多次,早中晚不間斷,響到最後一丁點電都沒有了,手機孤獨地躺在包里哀鳴一聲,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蘇禾在H市呆了挺長一段時間,一直到蘇母頭七之後。

周醫生在H市留了兩天,之後就回J市工作了,等到蘇母頭七那天又從J市飛回了H市。

蘇母頭七那天,蘇禾給她媽媽燒地完紙後,進了她父母的房間,蘇禾坐在床沿,手里抱著個相框。

那是蘇禾讀大學之前一家三口照的,那時候蘇禾朝氣蓬勃,蘇母笑容燦爛,蘇父挺著大肚子費力地把妻子跟女兒摟在懷中,眼楮卻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你還要回去嗎?」

蘇父一邊用手磨砂著相框一邊問蘇禾。

蘇禾默默地走到蘇父面前,然後跪下,「爸……」

「爸老了,你媽臨走前也跟爸說了,讓我別跟你置氣,讓我一定要找到你讓你回家。

你媽多盼著你回家啊,你怎麼就不早點回來呢……」

說到後面,蘇父的聲音都哽咽了。

蘇禾深深地閉了閉眼楮,沒能控制住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爸,對不起,是女兒的錯,是女兒不孝。」

「你這孩子,從小就倔,認死理,也怪我跟你媽沒把你給教育好。」

蘇父嘆了口氣,視線從相框中妻子的笑顏上移開,移到蘇禾臉上。

「你還要回去嗎?回到那個人身邊?」

蘇禾搖頭。

「爸……你是對的,是我錯了,我的錯。我跟他……事到如今也不可能了,爸,你等我,等我過去把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就回來,再也不走了,永遠地留在你身邊,再也不走了。」

蘇父看著蘇禾滿是淚痕的臉,伸出手,有點自責。

這是他女兒啊,被他捧在手心里長大的,當初他怎麼就那麼狠心呢。

「還疼不疼?」

蘇父的手模著蘇禾的臉,位置是他之前打的那個地方,但早已經沒有了痕跡。

蘇禾抓著蘇父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連連搖頭。

「不疼,爸,不疼。」

「那你答應爸爸,要快點回來。」

蘇禾點點頭,早已淚如雨下。

在蘇禾呆在H市的這段時間里,譚少山找人都快找瘋了。

他其實想過要親自到H市一趟,但問題是,就算他到了H市,他也不一定能找到蘇禾,H市那麼大,他不可能每一家姓蘇的都去問。

所以,他只能通過他自己的手段去查航班記錄,去查酒店記錄。

可是蘇禾跟周醫生並沒有住酒店,所以譚少山只能查到他們到了H市,至于他們人在哪,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所以他只能等。

他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想過,蘇禾是不是後悔了,是不是就留在H市不回來了。

但這個想法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了解蘇禾,蘇禾愛他,既使沒那麼愛了,但也還是愛的,而且,他們說好了要結婚。

所以他只能等,既使撓心撓肺,也只能強裝鎮定地等。

等于蘇禾終于願意回來了。

那天助理來報告說查到了蘇禾要回J市的航班的時候,譚少山第一時間拿上車鑰匙就直接去了機場,等到他到機場的時候飛機還沒到,所以譚少山第一次傻呼呼地坐在那里等,並頻頻看表。

對于一下飛機就看到了譚少山這件事,蘇禾沒有太多的感覺。

反倒是譚少山,在見到蘇禾的那一刻,愣了半晌。

蘇禾回來的樣子跟她去的時候的樣子,完全不同。

憔悴而疲憊的神色,紅腫的眼楮……看上去一副隨時會暈倒的樣子。

「譚先生。」

見到譚少山,周醫生打了聲招呼,然後就把蘇禾的包遞給了他,自己則去隔壁的停車場開著自己的車子走了,臨走時說了一句讓譚少山有些不太高興的話。

「蘇禾,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給我電話。」

蘇禾點點頭,雖然心存感激,但也沒有太多精力去道謝。

「很累嗎?」

蘇禾沒有回答,只淡淡說了一句,「回去吧。」

兩人回去的路上都沒有再說話,譚少山開了幾次口,但都被蘇禾軟軟地給堵了回來。

「餓了嗎?是去吃飯還是先回家休息?」

蘇禾腦袋靠著車窗,不是很有精神地回答。

「回去休息吧。」

等到了家之後,蘇禾回房休息的時候,譚少山則在坐在客廳里想著另外一件事。

他覺得,結婚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所以等到蘇禾休息好之後,在餐桌上,譚少山跟她提了這件事。

「蘇禾,這兩天有空,我們去把婚紗照先拍了吧,免得到時候來不及。」

這……算不算一副變相的催婚。

蘇禾數著飯粒想了想,她現在這臉色,能拍出婚紗照嗎?

不過,也好,事情總得盡快解決。

所以蘇禾點點頭,心里想著,就當這是最後一次用盡全身力氣去陪他演一場戲。

蘇禾回來之後表現的一直很平淡,除了臉色一直不太好,凹下去的臉頰一直養不起肉來,其他表現平平,沒有任何異常。

太平淡了,以至于譚少山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蘇禾,你這次回去這麼多天,你家里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譚少山問這個問題也很正常,畢竟他們兩個是要結婚的人,到現在他還沒有見過她父母,這才有點不正常吧。

「你指的是什麼?」

蘇禾的眼楮有點冷,冰涼冰涼的。

譚少山心里一驚,疑惑漸漸加大。

「我的意思,我們結婚,你父母能過來嗎?」

蘇禾搖搖頭,表示不能,並未過多解釋。

「需要我出面去跟你父母解釋嗎?」

如果需要用到什麼負荊請罪,他願意配合。

但蘇禾仍舊是搖搖頭,「不用了,他們挺好,不要去打擾他們了。」

她不想她媽媽死了都不能安生。

譚少山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面對如此冷淡的蘇禾,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從哪下手。

最後只能話題一轉,說到另一個問題。

「關于周醫生……」

蘇禾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仍是波瀾不驚。

「有什麼問題嗎?」

「既然我們決定要結婚了,我希望你跟周醫生能保持點距離。」

蘇禾挑挑眉,表情已由開始的波瀾不驚變得明顯不悅。

「他是朋友。」

蘇禾壓下不悅,說了一句,算是解釋。

天氣有些悶熱,令人感覺有些煩躁,譚少山想喝水,拿起一邊的水杯才發現里面一滴水都沒有。

雷厲風行的商業巨子盡力壓下暴躁的臉孔,恢復他的冷靜。

「我明白,但是蘇禾,我為我們能夠結婚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所以希望你這邊也沒給我女乃女乃留什麼說辭。」

蘇禾笑了笑,對于譚少山這種類似施恩的措詞。

好吧,她明白他不是那個意思,可能這男人的感情世界太單純了吧,以至,說出的話,總是那麼傷人。

但她也想說,何必為難。

為難他,為難她,為難大家,還要為難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

不過蘇禾這話放在心里沒有說出口。

吞了口白飯之後才作回答,「我會注意。」

「你也放心,周佳的事我已經解決了,也不會再有第二個。」

呵呵,她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自始至終都是放心的,雖然這事想起來有點令人吃不下飯,但她從來沒有認為譚少山會背叛她。

譚少山把拍婚紗照這件事安排在了周四,特地挑了個周曉有課的日子,然後打電話叫了譚少芳過來。

蘇禾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自始至終表情都淡淡的。

不過,在穿好婚紗化好妝之後,攝影師的所有要求她都一一做到了。

「新娘離新郎近一點。」

「新娘靠在新郎身上。」

「新娘吻新郎。」

「新娘高興一點,笑一個。」

「新娘嬌羞一點,再嬌羞一點。」

……

這些,她統統都做到了,並且完全看不到一點作秀的痕跡。

中場休息的時候,蘇禾坐在高腳椅上,高跟鞋踢到了一邊,打著赤腳晃著腿,手里拿著一杯冰鎮果汁,是影樓的小姑娘自己榨的,蘇禾喝得很滿足。

這事如果放在從前,她一定會感動得大哭吧。

特別是她身上這件婚紗,是譚少山特地找人訂做的,她都不知道他在什麼時候做了這樣的事。

要知道訂做一件婚紗那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而且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能把尺寸拿捏的這麼準。

好吧,腰部那里有點松了,那是因為她最近瘦的比較多。

譚少山說過,結婚這件事,他一直有在考慮。

嗯,蘇禾相信了。

一杯果汁的時間並沒有讓蘇禾想明白些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好想的,該想的早就已經想過了。

等到她喝完果汁,譚少芳拿過她手中的空杯,略顯興奮地舉起手機。

「禾禾,我們來合個照。」

蘇禾依言,做好拍照的準備,跟譚少芳的頭離得很近,甚至在譚少芳扮鬼臉的時候還嘟起了嘴,手機相素不錯,拍出的效果很好。

在一旁跟攝影師討論接下來的細節的譚少山,看到正在拍照的兩人,不由得心情大好,神采也飛揚起來。

「你們要想拍,一會讓攝影師幫你們拍好了。」

「才不呢,我們自己拍的才好。」

譚少芳反駁,惹來一群人的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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