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太,結婚吧 第五十四章

作者 ︰ 風禾盡起

回到H市的日子,蘇禾花了點時間去適應。

畢竟離開了那麼多年,突然又回來。

不過,在適應之後,蘇禾的日子就顯得有些如魚得水,在家里陪著兩個老頭子。

每當蘇禾陪著蘇大伯這個藝術家在房里畫著她其實看不太懂的抽象畫時,通常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蘇父就上去走人了。

然後兩個老頭子就會互相一陣對勢。

「禾禾是我佷女,陪陪我怎麼了?!」

「佷女算什麼,蘇禾是我女兒。」

蘇大伯吹吹胡子,繼續瞪眼。

「什麼你女兒,你不是不要了嗎,正好給我。」

蘇父氣得滿臉漲紅,哪果是一般人說這個話,蘇父早就一巴掌甩過去了。

可說這話的是蘇大伯,那人是他大哥,這巴掌還真甩不過去。

為免兩個老頭子真干起來,蘇禾只好當和事佬。

「爸,大伯的畫還有一點就畫完了呢,你先去給前院的花澆點水好不好。」

蘇父哼了哼,「澆水不有老孫嗎,要我澆做什麼,我年紀這麼大,你不怕我摔著踫著啊。」

囧,蘇禾發現,她老爹吃起醋來的模樣,簡直……帥呆了。

比譚少山還要帥。

「那您……下去看著孫伯澆水?」

「就是就是,下去下去,不要打擾我跟蘇禾討論藝術。」

蘇父被蘇大伯那麼一說,又不氣不順起來。

「你那也叫藝術?鬼畫符差不多,你說你在國外呆了那麼多年,說是當藝術家,其實是去當道士的吧?」

蘇大伯見蘇父這麼瞧不上的「藝術」,當場就跳起腳來。

「混小子你說什麼,說什麼呢?說我,你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一點文化都沒有,國外有道士嗎?!我跟禾禾玩的好好的,你跑來討厭什麼亂,你不去溜你的鴨子跑來我這里搗亂做什麼?」

蘇大伯剛跳完腳,蘇父也緊跟著跳腳了。

「說我沒文化,你才沒文化,我養的那是天鵝!不是鴨子。」

「還說不是鴨子,你問問蘇禾,你那是不是鴨子?」

于是蘇父與蘇大伯的目光一同定向了蘇禾。

被忽然點到名的蘇禾有種躺著也中槍的感覺,他們兩個吵吵,跟她有什麼關系啊?

兩個都是長輩,一個是親爸,另一個是大伯,也是親的,得罪哪個也不好。

「蘇禾,你說。」

呃……說啥。

關于蘇父的那幾只鴨子……

其實是那麼回事,蘇禾回來後的某一天,陪著蘇父去逛花鳥市場,然後就瞧見一小攤販在那里賣小鴨子,蘇禾當時還奇怪,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賣鴨子。

蘇父卻似乎很有興趣,跑過去問小販。

然後就見小販指著地上那幾只都翅膀都撲騰不起來的鴨子道,「這是黑天鵝,還有這種,這種是白天鵝……」

蘇禾挺無語地看著地上連叫聲都軟錦錦的類似鴨子的動物,可偏偏蘇父十分地喜歡,當下一口氣就買下了七只,接著連市場也不逛了,說是要回去溜天鵝。

回到家自然是被蘇大伯好一頓嘲笑,每當蘇父吃完飯說要帶著他的天鵝們去散步的時候,蘇大伯就會在一旁,陰慘慘地開口。

「去吧去吧,讓你的鴨子們快快長大吧,長肥點,過年就可以打牙祭了。」

說到吵架,其父就算不礙于蘇大伯長兄如父的身份,他也是吵不過蘇大伯的。

所以,他目前正在通過積極的外交政策,想要把蘇禾拉攏過來

但是蘇大伯也不是那麼好唬弄,通常會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

這不,雙雙看向外交關系人,蘇禾。

「就目前來看,我還看不出是什麼,等它們長大一點。」

蘇禾比劃了一下,手中空中劃了個半圓,想想,不管是鴨子還是天鵝,似乎都長不到那麼大,于是收了手,又沖著蘇父與蘇大伯比了個碗口那麼大的圓。

于是蘇父一臉不高興地甩甩手,下樓看老孫澆花去了。

蘇禾無可奈何地看著頭頂冒煙的蘇父離開。

「大伯,你何必故意氣我爸爸。」

蘇大伯哼了哼,低下頭去勾勒他的藝術品。

「放心,你爸還氣不死,倒是你……」

「我?我怎麼了?」

蘇禾笑笑,湊上前去替蘇大伯收拾好那些被他當垃圾扔在一邊的畫紙。

要知道,這些「垃圾」拿出去賣的話,價值可不菲。

「听姓周的那小子說,你跟那人要結婚了,可你現在這樣回來……」

蘇禾一聲不響地替蘇大伯理好垃圾,又回頭給蘇大伯倒了杯水,然後才說,「沒有的事。」

蘇大伯勾勒完最後一筆,定定地看著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藝術品,嘆口氣。

「你爸那頭倔驢,雖然他不說,但他很是擔心里,雖然高興你能回來,但說到底,還是希望你幸福的。」

蘇禾雙手交叉垂于身前,微微一笑,就像幾年前她還是那個蘇家小丫頭般的光景。

只是歲月來過,帶走一些,又留下一些,帶走的,卻始終要比留下來的多得多。

「現在我能陪在爸爸與大伯身邊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

蘇家的公司商鋪等一些產業,現在全交給蘇禾的堂弟蘇舟了,一些打理不過來的東西,就全都轉了出去。

蘇舟其實也是個可憐孩子,父母又亡,由著他女乃女乃一手帶到,這點倒是跟譚少山挺像。

可人女乃女乃卻沒像譚老太太那般極品。

蘇父以前承過蘇舟父母的恩,所以在他父母過世之後,幫過他不少。

後來蘇禾離開,蘇父看蘇舟人品、頭腦都還不錯,就干脆跟他女乃女乃商量著把蘇舟過繼過來,重要的是,他還能陪陪蘇母,以角蘇母思女之苦。

可就算蘇舟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陪在蘇母身邊,那也是替不了蘇禾的。

所以蘇母還是離開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蘇大伯告訴蘇禾的。

蘇禾對于稀里糊涂地突然多了個弟弟並沒有太多感覺,但對于蘇舟,至少她是心存感激的。

感激這幾年來,他能代替她照顧她父母。

但蘇舟這孩子,別看在生意場上精的跟猴似的。

可每次一見蘇禾就渾身地不自在,外加一臉愧疚,感覺好像是他搶了她父母似的,就差磕頭謝罪了。

弄得孫伯的孫女每次一見蘇禾就喊她觀音姐姐,原因是蘇舟這小子曾騙人家小姑娘說他是齊天大聖,小姑娘深信不疑,但又見她眼中無所不能的大聖哥哥這麼怕蘇禾,所以直覺認定蘇禾是那比齊天大聖還要歷害的人,要比齊天大聖還歷害可不容易,于是蘇禾理所當然成了觀音姐姐。

蘇禾忍著一口老血生生受了這一聲觀音姐姐,琢磨著,那小丫頭見著她爸了是不是得來如來爺爺。

好在孫伯將那小丫頭藏得好,沒讓她去煩家主,以免她遭毒手。

萬一如來爺爺一個不高興,一個五指山壓下來,他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蘇大伯擱下筆,抬著眼楮看了蘇禾一眼,捏著嗓子學著京腔。

「我們老個老頭子有什麼好陪的,年輕人就該好好談戀愛,一心一意地談戀愛,直到談到世界充滿愛。」

蘇禾滿臉黑線地忍受著蘇大伯的魔音穿耳。

「我才回來幾天,等我喘口氣。」

蘇禾這一說,算是默認了蘇大伯的這毀三觀的說法。

蘇大伯滿意地點點頭,「你真跟那個人分了也好,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我看上次陪你回來的那個姓周的小子就不錯。」

是啊,挺不錯的。

受了一頓冤枉打,人硬是一聲沒吭一句怨聲都沒有,這麼難得,蘇大伯怎麼不叫好。

「大伯,那是朋友。」

蘇禾擺明立場,有些後悔說那應付蘇大伯的話了。

她現在這身體,哪里還有心思談戀愛,不過是隨口說說。

蘇大伯倒並不這麼認為。

「朋友處著處著就處到床上去了嘛,這個很容易的。」

蘇大伯的話將蘇禾徹底三觀盡毀,「我爸該等著急了,我下去了,大伯再見。」

蘇禾逃似的離開蘇大伯的書房,下了樓,就看見蘇父正蹲在他的那幾只天鵝前,給小家伙們喂食,也不知道他打哪弄來的小毛毛魚,一條還沒牙簽長。

「爸。」

蘇禾叫了一聲,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蘇父嗯了一聲,頭也沒抬,繼續對著眼前的幾只天鵝喂食,一邊喂嘴里一邊喃喃道。

「小天鵝,快快長,長大了讓那些無知的人看看你們美麗的樣子。」

蘇禾剛收拾好從蘇大伯那里得來的黑線,听了蘇父的話,又把黑線給掛回腦門了。

得,她也歸到那無知的人里面去了。

蘇父喂完他的寶貝天鵝才起身,蘇禾趕緊過去扶,一旁的佣人也趕緊拿了條濕毛巾過去。

蘇父蹲得久了,腿有點麻,站了好一會才徹底站直。

老實說,蘇父雖然比蘇大伯小上好些歲數,但身子骨卻還沒蘇大伯身子骨硬朗。

這也正是蘇禾所擔心的。

她媽已經走了,要是她也走了,她爸該怎麼辦?

雖然蘇舟人不錯,相信他能把她爸照顧得很好,可這心,想怎麼照顧?

「下午陪爸去趟山上。」

蘇父任由蘇禾扶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伸了伸老胳膊老腿。

「山上?」

蘇禾不明所以。

基本上,回到家後的這段時間,蘇父每天都會帶著蘇禾出門,有時候見見老朋友,有時候就只是在離家不遠的那個小市場逛逛。

脾氣還是以前一樣倔,人家跟他打招呼也不理,每次弄得蘇禾跟在她爸身後一個勁地沖著人家不好意思地笑。

「你媽生前很喜歡去山上的庵里,都跟那兒的師太成好朋友了。」

提到母親,蘇禾神色暗了暗。

其實蘇父沒說的是,蘇母每次去都是去給蘇禾祈福,希望蘇禾一個人在外面不要受苦,能身體健康,能心想事成,還能跟那個人過得好。

「好。」

蘇禾回答得響亮,母親生前喜歡去的地方,蘇禾也想去看看。

父女倆又說了一些話,多半是蘇父在說,蘇禾靜靜地听著。

沒一會後,蘇舟手上提著東西回來了。

「怎麼這個點回來了?」

一般白天蘇舟都在公司,蘇禾想要在白天見他一面,還挺困難。

「上午有人送了點野參,這不,我就拿回來了,叔叔想要提神的時候就扯點根含嘴里就好。」

蘇舟說把拿著東西上了前。

蘇父扒拉著看了看,倒是挺有興趣,直接扯了一小根給蘇禾。

「看看味道怎麼樣。」

蘇禾半是被動地將野參含進嘴里,還嚼了嚼,蘇舟那聲不用嚼已經來不及了。

蘇禾臉色塌了塌,在蘇父與蘇舟的目光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叭啦著嘴道。

「還好,有點苦,不過可以接受。」

「那你收著,沒事就嚼一嚼。」

蘇父不怒不笑地把東西把蘇禾懷里一放,蘇禾剛想說這是人蘇舟同志拿來孝敬他的,可蘇禾脖子一扭,已經轉過臉去跟蘇舟說話了。

「說吧,你這小子,是不是有事求我?」

蘇舟干笑兩聲,先是沖著蘇禾說了句。

「姐,你收著吧,回頭我再弄頭回來給叔叔就成了。」

接著也不管蘇禾什麼反應,又對蘇父道。

「嘿嘿,什麼都逃不過您老的法眼。」

「你就算是只猴子,也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蘇父得意地道。

蘇禾眼角抽了抽,還真演上西游記了?

蘇舟從裝著野參的盒子底下抽出一份文件,遞給蘇父。

蘇父接過去看了看,「J市?」

「是啊,我派人去考查過了,J市的大龍頭正在內扛呢,我們這個時候入市是最好不過的,搶佔了先機,就等于搶佔了市場,等到那群人斗完了,回過神來,我們已經佔穩了腳了。」

蘇父敲了敲一臉得意的蘇舟的腦袋。

「你自己都想好了,還跑回來問我做什麼?」

蘇舟仍是嘿嘿直笑,「這不,姜還是老的辣嘛,給叔過過眼。」

老姜蘇父听了這話舒服了不少,笑著大筆一揮,直接在文件上就簽了字,這事就這麼定了,根本不需要討論。

蘇禾看著堂弟蘇舟與蘇父的互動,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這些年……

真他媽的錯了啊。

瞧她都錯過了多少。

合上文件,蘇父問蘇舟。

「下午跟我們一起去山上?」

蘇舟拿過文件,毫不吝嗇地亮出一口白牙。

「您跟我姐去吧,我就不去了,公司還有很多事,我先回公司了。」

蘇父又敲了他的腦袋一記,笑著說,「渾小子,過河就拆橋。」

蘇舟由著他敲,拿起文件後沖著蘇父一樂,「橋先生,我走了,記得幫我討個桃花運回來。」

蘇父笑罵,「桃花運是討回來的嗎?別人幫你討回來的有什麼用。」

蘇禾也跟著笑,心想著這爺倆,真能對付。

「你去公司吧,回頭姐給你討個桃花運回來。」

蘇舟一愣,顯然沒料到蘇禾會這麼說。

「你都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了,我總得做點什麼做為回報。」

蘇舟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還想說點會,對著蘇禾卻又說不出來,只好紅著臉說。

「那那、、那我先去上班了。」

說完就抱著文件落荒而逃,繼續給蘇家父女心甘情願地賣命去了。

蘇禾看著蘇禾逃命似的背影,「爸,我長的有這麼可怕嗎?蘇舟每次見到我就跟見到鬼似的。」

蘇父哈哈大笑,「你媽以前經常跟他說你小時候的事,估計是對以前的你印象太深刻了。」

蘇禾臉黑了黑。

關于她小時候……唉,難怪蘇舟會怕她怕成這樣了。

她自己到現在,只要一回想起小時候,都一副恨不得沒有活過的樣子。

蘇禾小時候是個典型的兩面派,人前乖巧,人後不知道干了多少缺德事。

人家倒在路邊要用的煤渣子,她閑著沒事干都要去扒拉扒拉,拉拉完了之後再到豆腐攤上去玩人家豆腐。

通常是抹兩把就逃,逃不了的時候就一臉無辜的賴給在場的別的小孩,哪里是個個小孩子都跟她似的聰明。

不知道有多少小孩的家長莫名其妙的就買回去一大堆黑糊糊的豆腐。

誰讓人小孩笨,說不清呢,只好賠償了。

蘇禾被她這惡棍似的形象也嚇著也實屬正常。

唉,蘇禾不禁感慨。

她也是曾經光榮過的人啊!

蘇禾嚼了根野參,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感覺精神真的好多了,瞬間覺得自己得一定給蘇舟這小子給求個桃花運回來。

最好一次成功,給她爸生個大胖孫子,那就圓滿了。

吃午飯的時候,蘇禾跟蘇大伯說他們要去庵里,問蘇大伯要不要一起去。

蘇大伯剛想回句封建迷信,忽然想起這是蘇禾的母親生前常做的事,不滿地吹了吹胡子,硬聲硬氣地說了一句。

「不去。我得替你爸在家好好看著那些鴨子,免得他們變成大白鵝給飛走了。」

蘇父听了這話又是一陣激動,與蘇大伯兩人在餐桌上又差點打起來。

蘇禾心想,蘇大伯不去也好,免得在人庵里打起來,沖撞了神靈那就不好了。

吃完飯蘇禾與蘇父帶了點東西,叫了司機就直接上山了。

蘇禾臨走前還特地囑咐了老孫,讓他替自己好好保護他的那幾只天鵝,別被蘇大伯給盯上了,否則要他回去啃自己的老骨頭。

鑒于老骨頭不好啃,老孫使勁點頭,要他發誓都行。

車子行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山上,只是車開不到庵前,有一小段路是要走的。

司機把車停好後,扛著東西走在了前面,蘇禾扶著蘇父在後面跟著。

「這里空氣挺好。」

「是啊,你媽就喜歡這里,有時候一來就在這里住上好幾天。」

「我也喜歡這里。」

蘇父笑笑,拍拍蘇禾的手,以示寬慰。

走了沒多久就當了庵前,因為不是什麼誕辰日之類的日子,又是工作日,所以香客不多,三三兩兩地進進出出。

倒顯得這庵格外的仙,蘇父一如既往地朝著他以前陪蘇母來時,一個人呆著的禪房走去,讓蘇禾自己一個人隨意地看看。

天氣還算不錯,雖然烈日當頭,風也不小,蘇禾眯著眼表站在庵前看著那棵大大的許願樹。

她忽然想起許多年前跟譚少山一起看過的那部電影。

「我終于來到瀑布,我突然想起何寶榮,我覺得好難過,我始終認為站在這兒的應該是一對。」

許願上掛著許許多多的許願牌,看得出來,這世上還是有許多的善男信女。

蘇禾覺得那句話是對的︰我覺得好難過,我始終認為站在這兒的……應該是一對。

她雖然很努力,並且執意地說要忘記譚少山,可真要做起來,卻並不是那麼容易。

糾纏七年,怎麼說,那麼長久的一段時間,總不可能什麼都沒留下,雖然回想起來,疼痛總多過于歡樂。

可既使是疼痛,還是忍不住想,覺得那是她跟譚少山在一起過的證據。

蘇禾吸吸鼻子,她一直沒有哭過,一是怕蘇父與蘇大伯擔心,二是自己堅定地認為,那也沒什麼好哭的。

可如今,站在這里,蘇禾還是忍不住地淚流滿面。

想起的事情太多,一樁一件的,從開始,到後來,卻又像是理不清似的,竟分不清在那些畫片中,她蘇禾兩個站,究竟代表著什麼。

雖然這庵里香客不多,但也還是有的,也不是沒有人看見蘇禾站在那里哭,可誰也沒有過問。

這世上值得哭的事情太多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暗傷,他們面無表情的經過,並不是他們心腸有多狠,而是現實已經把他們磨得麻木不仁。

好一會後,蘇禾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擦了擦眼淚,轉身進了庵里。

她可沒忘還得給蘇舟求桃花運呢。

蘇父這時也已從禪房出來,引著蘇禾見了那位蘇母生前的師太朋友。

蘇父收了平時的戾氣,雙掌合十,對著師太鞠了一躬,

「師太,這是小女。」

師太回禮,看著蘇禾,眼神流露出慈愛。

「常听你母親說起過你,你母親如果看見你這般亭亭玉立,定然會高興。」

提到除蘇家長輩以外的人提起母親,蘇禾眼楮不自覺地又紅了起來。

師太模了模蘇禾的臉,「好孩子,不要哭,你母親心思念念只希望你能長樂平安。」

蘇禾收了收情緒,對著師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讓師太見笑了。」

師太科笑笑不語,引著蘇禾進了大殿。

蘇禾上前,跪在蒲團上,虔誠地嗑了三個響頭。

蘇父與師太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

嗑完頭,蘇禾去給蘇父跟蘇大伯一人求了一支平安簽,又去幫蘇舟求了支姻緣簽。

解簽的師太笑著道。

「姑嫁,這姻緣簽替別人求的可不準。」

蘇禾也笑,「準不準沒關系,就是有個念想。」

「不給自己求一支?」

蘇禾搖頭,她哪里有什麼可求的。

求來了也沒有用,她根本沒那個命享用。

師太也不強求,拿了兩個符包,替蘇禾將簽放好,遞還給她。

蘇禾道了聲謝,把其中一個符包放進蘇父上衣的口袋,又把另外兩個符包都交到蘇父手上,「爸,這個是你的,另外兩個一個給大伯,一個給蘇舟,你先回去吧,我想在這住一晚上。」

蘇父點點頭,接過符包。

「那我讓司機明天來接你?」

「好。」

蘇父走了,蘇禾一個人留在了山上。

晚上的時候,蘇禾在師太的禪房里,听著師太說著蘇母的事。

「師太,你說人死後,會有什麼感覺?」

師太溫和地說道,「人死如燈滅,你說燈滅了,燈有什麼感覺?」

「可佛家不是常說生死輪回嗎?」

「輪回並不是執意的生命輪回,有念愛憎惡,便有輪回,人生種種取舍,都是一種輪回,萬物皆由心生。心說有了,便是有了。」

蘇禾點點頭,似懂非懂。佛法禮學,這東西實在是太深奧。

「蘇禾,你母親虔誠的所為你求的一切,希望你都能得到。」

然而,也只是希望而已。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些東西又豈是能求得來的。

「師太,在您眼中,我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師太沉吟片刻,最後實話實說,「悲苦。」

是了,悲苦。

外人都道蘇公府的蘇大大一生榮華富貴,什麼沒享過。

可這樣的人,卻也是悲苦的。

蘇禾因了這兩個字,心里疼得直抽氣。

「你母親說過,你太執著,總是要吃虧的,她一直害怕,怕你吃虧,怕你過是不好。蘇禾,做為你母親的朋友,也是希望你能依你母親所言,過得長樂平安。」

蘇禾眉目之間的某種偏執,師太豈能看不出來。

每個人排解苦悶的方式都大不相同,有些人通過外在的東西,比如說玩一玩,鬧一鬧或者是別的什麼。

而有的人,則會自我懲罰。

而蘇禾,大抵是後者。

蘇禾禾生前最後一直來庵里,拉著師太的手道。

「師太,我知道我已經時日無多了,可是我還沒能找到我女兒,還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

師太曾經寬慰過蘇母。

「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人總是一樣,受了傷時才會想要回家,回到爸爸媽媽身邊舌忝傷口。小蘇禾既然沒有回來,說明她過得還不錯,沒用傷口可舌忝。」

豈知蘇母卻只是搖搖頭。

「不,蘇禾這孩子從小就偏執,哪怕過的不好,她也不會回來的,她不是這樣的人。

就像她雖然不回家,可是我知道她是愛我想我的,你說,萬一蘇禾回來了,發現我不在了,她該要怎麼辦,她肯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師太嘆口氣,所以她才說蘇太太是悲苦的。

自己身體都這般了,還在替女兒操心著。

人們常說養兒方知父母恩。

可就算知道父母恩了,也還是做不出同等的回報的。

因為這世上還有一句話,子欲養而親不待。

蘇禾吸吸鼻擦干眼淚,「師太,我會記住這話的,我盡量。」

盡量讓自己長樂平安。

師太點點頭,「嗯,很晚了,早點休息。」

庵里沒有那麼多誤樂,大家都習慣了早睡早起,蘇禾來時什麼也沒帶,回房的時候房間里已經有人為她準備了一套干淨的衣服。

洗完澡之後蘇禾打量著身上的袍子,雖然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不過還挺舒服。

回想著師太剛剛對她說過的話,竟也一夜無眠的睡著了。

譚少山在得知蘇禾的病情的第一時間,先是聯系了一些關于白血病方面的專家。

其實沒用,他花了好幾天時間問了很多的專家權威,每個專家給出的答案都驚人的一致。

跟周醫生說的一模一樣。

所以譚少山在聯系專家沒有起到作用後,又改聯系蘇禾,周醫生說的一句話他沒敢忘記。

那就是,要病人配合。

可他忘了,他跟蘇禾已經做了最後的告別,想要再聯系她,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譚少山償試著播了蘇禾的手機,意料之中的已經注銷成了空號。

譚少山也試了一些其他渠道,但結果都是一無所獲。唯一能幫到他的,保能周醫生跟周曉了。

找周攻曉肯定是沒用,估計他去找周曉,周曉只會賞他兩巴掌然後讓他滾。

譚少山倒不是怕挨打,只是知道周曉是絕對不可能會告訴他實情。

所以譚少山不得不再次打擾了周醫生。

但蘇禾都曾經給周醫生定性為瑕疵必報了,所以,譚少山在電話里踫了個軟釘子。

最後不得不再次開著車子來到了醫院,因為白天還要處理公司的事,時間卻十分不湊巧的,比上次來的時間還要更晚一些。

張磊在瞧第二次來的譚少山後,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人,難道是被他師父操上隱了?

啊,呸呸呸!

他師父跟這人才不是這種關系,他師父已經說過了,不能再有這種想法了,要不然他師父會弄死他,再把他身體的各個組織捐獻出來,造福萬民。

「先生,又來找我師父?」

譚少山點點頭,這次沒有讓張磊帶路,而是直奔周醫生的辦公室,一副很趕時間的模樣。

張磊急急上前去把人攔住,好心提醒。

「先生,雖然不知道你來找我師父什麼事,但我得提醒你,我師父這個人,值班越晚,脾氣越不好。」

萬一在醫院里鬧出人命,這多不合適。

況且,他還指著他師父能多教教他,好讓他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多謝提醒。」

張磊見譚少山道了謝,領了情,笑眯眯地點點頭,這樣才對嘛,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豈知譚少山道過謝之後,繞開他,又朝前走去,目標當然還是周醫生的辦公室。

「周醫生。」

周醫生揉揉熬紅的雙眼,拿起杯子想要再灌一口濃茶,卻發現杯子里只有一陀黑乎乎的茶葉,一滴水都倒不出來了。

「張磊!」

「師父,來了來了,要我動手把這人弄死不?」

周醫生惡狠狠地瞪了張磊一眼,罵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然後又指著杯子,「去給我泡杯茶。」

張磊一臉假笑,心想著我這不是為了活躍一下氣氛嗎?真是好心沒好報。「好,這位先生,您要喝茶嗎?」

張磊才說完,又被一夾子掃了頭頂。

「哪那麼多廢話。」

好吧,他看出來了,這位先生確實跟他師父不是那種關系,他們是仇人,絕對的仇人!茶都不給人家喝啊。

「周醫生,很抱歉再次打擾你。」

周醫生的脾氣明顯沒有第一次好了,他正在看醫療方面的書時被譚少山一個電話給打斷,剛想出那麼點頭緒的東西一下子全沒了,叫他這大半夜的心情怎麼好得起來,所以這語氣里盡是不耐煩。

「知道打擾你還來?」

譚少山也沒去在乎周醫生的態度。

「周醫生,實在萬不得已,希望您能把蘇禾的地址告訴我。」

「你是他未婚夫都沒她地址,我這一普通朋友哪里會有她的地址。」

周醫生將關系撇盡,還在撒著被打斷思緒的火。

「周醫生,實在是抱歉,希望您能告訴我。」

譚少山這話雖然是求人的話,可那臉上一點都沒有求人的表情,大有一副,你不告訴我我是不會離開之勢。

周醫生也不理他,徑直坐在那里看起書來,當譚少山不存在,等到張磊捧著茶杯進來的時候,拿起茶杯就喝了一口,張磊的那一聲燙還在喉嚨里,周醫生一口茶也噴了出來,噴了張磊一臉,張磊無辜的眨眨眼,默默地在心里說了一句。

靠,這茶真他媽的燙,噴到他臉上都是燙的。

可憐的他的師傅的那個小嘴喲喲。

周醫生的那個小嘴喲喲,確實被燙壞了,用舌頭一舌忝。

媽的,舌頭都是木的!

這事,是周醫生自己的問題,所以,也不好意思把氣撒到徒弟身上,只是見他還站著,于是吼了句。

「還站著干什麼,還不去把你的臉洗了,想要我給你洗不成?」

不不不,張磊連連搖頭,哪里敢勞煩他老人家。

「我自己去洗。」

張磊腳底一抹油,溜了,臨走前給了譚少山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譚少山心領會神。

「周醫生……」

「行了行了,你去到H市後找蘇公府就好了。」

周醫生揮揮手,趕人,嘴巴里實在是疼,這譚少山一直站在這,指不定一會還會發生什麼。

譚少山得到了答案,自然是立馬走人。

「謝謝。」

見譚少山離開,張磊又閃進周醫生的辦公室,「師父,我給你拿了點泡騰片。」

周醫生接過吞了一顆。

見張磊雙眼餓狼似的盯著他,一副等著他夸獎的樣子,于是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做的挺好,學以致用。」

于是張磊同學掛著一臉白痴似的笑容離開,周醫生腦門上的青筋抽了抽,心想說,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個笨徒弟。

譚少山第二天一大早就坐著飛機到了H市,如同周醫生所說的,上車後,譚少山直接說了句蘇公府,的士司機就直接把車子開了出去。

等到了地方,譚少山一下車,看到眼前的房子,還有那亮閃閃的門牌上寫著的「蘇公府」三個字,好半天才用以一記苦笑來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秦楚看到蘇禾家的這房子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譚少山按了門鈴,不一會就出來個人。

當然,不會是蘇禾,因為她此時還在山上庵里陪著師太做早課。

來給譚少山開門的是老孫,操著濃重的南方口音,「你找誰?」

「請問這里是蘇禾有嗎?」

老孫點點頭。

「那蘇禾在家嗎?」

老孫這次改成搖頭了。

「我們小姐不在家。」

說罷就要把門關上,譚少山眼疾手快地把門給擋住。

「大叔,那請問您知道她去哪了嗎?」

「不知道。」

蘇家的人多多少少知道蘇禾的一些事,老孫在蘇家干了幾十年了,是看著蘇禾長大的,所以對于這忽然來找蘇禾的沒見過的人,他就多留了個心眼。

嗯嗯,老孫覺得自己做的很好,回頭要找老爺要賞去。

老孫啪的一聲把院子門給關了,譚少山要不是反應快,迅速把手給抽了,被在重重的院子門一夾,估計不會比周醫生嘴里那疼輕多少。

老孫剛關上門,還沒離開,就瞧見出去溜天鵝的老爺,還有陪著老爺出去溜天鵝的大爺回來了,于是趕緊地又把門給關了。

蘇父與蘇大伯同時看到了譚少山。

「怎麼了?」

這話當然問的是老孫,譚少山尚不知眼前的這兩位的身份,所以猶豫著沒開口。

「是來找我們家小姐的,我說小姐不在家。」

蘇父嗯了一聲,抱著他的七小天鵝進了院子。

蘇大伯則是留在原地,往譚少山面前湊了湊,可惜身高不夠。

「你是誰?」

譚少山後退一步,但還是恭敬地回答。

「我是蘇禾的朋友,請問蘇禾在家嗎?」

蘇大伯還沒回答,老孫跳腳了。

「我不是說了我們家小姐不在家嗎?怎麼,你覺得我會騙你啊,我一老頭子是要騙你財還是騙你色!」

「老孫,褲子快被你跳下來了。」

蘇大伯開口,看了老孫一眼,不過,沒有半點責怪之意。

老孫立馬不跳腳了,把褲子往上提了提,「謝謝大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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