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山回辦公室的時候，蘇舟還在，一臉愜意的橫躺在譚少山辦公室里的沙發上，抖著腿玩手機。
小助里給他倒了水，不敢多做停留的就縮回自己的辦公室做事去了。
這蘇總，他在電視里看過，上次開記者會，宋遠山那樣的人都被他整得一句話都說不出，更何況他這種小蝦米，反正人家是來找譚總的。
所以，對于蘇舟，小助理是能躲就躲，免得引火燒身。
譚少山回了辦公室後，將手上的檢測報告放在辦公桌上，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在意在他辦公室里的蘇舟，又轉出去了。
他找譚少芳，一般情況下，他會直接把人叫到他的辦公室，不過現在蘇舟賴在他辦公室。
所以譚少山親自去了譚少芳的辦公室。
譚少芳現在接手了不少譚氏的東西，她悟性不低，再加上有譚少山的助理在一旁的從旁協助，雖然有些吃力，但該處理的事還是處理的很好。
而且，他父親也給她提點過不少。
譚少芳的父親以前一直在譚氏工作，只是後來譚少山進公司以後，譚少芳的父親為了避嫌，就以自己年紀大為借口，提前退休了。
對此譚少芳的母親一直頗有怨言，埋怨他一點都不為他們家，不為他女兒著想。
譚少芳的性子還是比較像他父親，對于這方面，其實沒有太大的追求，她不是女強人，也沒這方面的意願，最大的心願就是不再活在譚老太太的控制下，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說交自己想交的朋友，談自己想談的戀愛。
她母親一直說她沒出息。
譚少芳承認，她是挺沒出息的。
蘇禾的疏遠她傷了好一陣子，直到現在想起仍然覺得難過。
譚少芳的辦公室與譚少山的辦公室相隔不遠，中間就一個助理辦公室，不過規格不同罷了。
譚少山屈起手指，敲了敲門。
「請進。」
「在忙嗎？」
「哥，怎麼來了，找我有事？」
基本上，這還是譚少山第一次進譚少芳的辦公室，這讓譚少芳有點……受寵若驚，甚至有點緊張，不會是工作哪出問題了吧？
譚少山沉默著走近，拉開椅子坐在譚少芳的對面。
「沒事，就過來問你點事。」
譚少山故作輕松，表情溫和，示意她不要太有壓力。
「怎麼了？」
「你還記得我跟蘇禾住的那套房子，是找誰買的材料找誰裝修的嗎？」
譚少芳皺著眉想了一會。
「這麼久的事情了，而且，我記得當時買材料並不是在一有買的，至于裝修公司，要找應該還是能找到，怎麼了？房子裝修方面出什麼問題了嗎？」
譚少山點點頭，「有點小問題，少芳，你好好想想，當時裝修房子的時候，除了你跟蘇禾，還有沒有別的人插手，比如在買材料或是在找裝修公司方面？」
以譚少山對蘇禾的了解，她雖然平時表現一點都不像個首富之女，連大小姐都不算。
但仔細想想，蘇禾卻是有一種低調的高品味。
比方說在穿著方面，蘇禾從不追求什麼品牌，但衣服絕對要穿著舒服要有質感，有時候她買一件衣服的價格並不低于一件大品牌的價格。
家里的那些家具甚至是小物件，看著不起眼，實則當初還花了不少錢。
所以蘇禾應該不至于為了省錢在裝修材料跟裝修公司上面會找那種有安全隱患的。
當然，如果是有人故意為之，那更可怕。
「沒有別的人插手啊，大部分都是蘇禾自己經手的，有一些是我們兩一起弄的，沒有別人插手。」
譚少芳仔細想了想，的確是沒有。
那會她跟蘇禾都挺閑的，大四了，課不多。別的同事都在忙著各種畢業前的事，寫論文、畢業答辯、找實習單位，甚至還有提前工作的，總之一句話，那就是別人都很忙。
她是不用出去找工作的，因為老太太不允許。
蘇禾那時候一門心思都撲在她哥身上，為了弄好這套房子，費了不少心血。
「你再想想，比如說在買裝修材料時，有沒有人給你們出主意？」
譚少芳搖著頭，裝修的事完全都是照著蘇禾跟他哥喜好來的，別人哪能出什麼主意。
等等……
譚少芳忽然想到了什麼。
「當時裝修的那家公司，是媽媽介紹的，說是朋友的公司，在價格上面優惠不少，而且，十分配合蘇禾的想法，所以蘇禾就用了那家。」
「哥，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不會跟我媽有關吧？」
「希望沒關，你幫我把那家裝修公司找到，盡快。」
「好，但你要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我跟蘇禾住的那套房子，檢測出甲醛超標四百多倍。」
譚少芳面露驚恐，雙手捂住嘴才沒驚呼出聲。
「所以我希望這件事與嬸嬸無關。」
「不可能的，我媽、我媽她……」
譚少芳一陣慌亂，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在辦公桌上一陣亂抓，超標四百多倍，這就是殺人哪，不可能的，她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少芳！」
譚少山制止住她的慌亂。
「你先別亂，不管跟嬸嬸有沒有關系，你先幫我把那家裝修公司查到。」
「哥，那你跟蘇禾身體……」
譚少芳還知道蘇禾回H市的事，但並不知道蘇禾得白血病的事。
「蘇禾已經確診為白血病了，現在正在J市做化療。」
譚少芳的心撲通撲通跳著，她好像被拉進一個巨大的漩渦，怎麼掙扎都掙扎不出來。
「那哥你呢，身體有沒有怎麼樣？」
「還沒去查，應該沒事，除了偶爾頭疼外，沒有哪里不舒服。」
「那哥你趕緊去醫院查查。」
譚少芳越過辦公桌，激動地抓著譚少山的手。
她覺得太可怕了，感覺電視劇里出現的那些恩怨情仇，忽然一下子擺到了自己身邊。
太可怕了，這太可怕了。
「我知道，別擔心，哥知道的，這事你先別跟別人說，猶其是叔叔，嬸嬸方面，你可以側面問問她。」
「哥……」
譚少芳顫著聲音，一副要哭的表情。
「蘇禾的身體怎麼樣了？還有、、還有如果真的是媽媽怎麼辦？」
蘇禾會不會死，她媽媽會不會被抓去坐牢。
「你先別亂，哥把譚氏的東西交給你，是因為對你放心，相信你的能力。你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哥也相信，你會在這件事上處理的很好。」
處理的很好？
她倒寧願不要蠢一點傻一點，她寧願不知道這些事，她寧願從來沒有踏進過譚氏一步，她甚至寧願她不姓譚。
「你先做事吧，有什麼事你跟哥說。叔叔年紀大了，受不了刺激。」
再次回到辦公室後，譚少山一進門，就被當頭一砸，砸他的是剛剛他放在桌子上的那份檢測報告。
「誰干的？」
蘇舟咬著牙道，一副恨不得殺了誰的模樣。
譚少山矮子將檢測報告撿起。
「我正在查。」
「不是你麼？」
蘇舟冷笑一聲，看著譚少山的目光冷冷的，如利箭般。
譚少山愣了一下。「不是，不過可能是沖著我來的。」
蘇舟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合著他姐就是一倒霉蛋，替別人消了災。
「倒沒想到你做人這麼成功，誰都想弄死你。」
譚少山不語，知道蘇舟說的是大實話。
從小的時候開始，沒有了父母的庇佑，他這個長房長孫其實活得很艱難，他女乃女乃總告訴他，這世上沒有誰是能完全信得了的。
他對這話持保留態度。
因為他不想活得像個機器人一樣，雖然他已經活得像半個機器人了。
「譚少山，你要是不把人給找到，你就拿你開刀。」
蘇舟扔下這句話就氣呼呼地走了，他怕再不走，就會忍不住去揍死譚少山。
再沒把真正的慕後黑手找出來之前，這是不明智的。
那份檢測報告上的日期是三天前，也就是說，在她姐在那套房子里住的三年多時間，從來就沒有想過那房子是有問題的。
譚少芳在她哥離開她辦公室後，立刻就去找當年給蘇禾裝修的那家裝修公司了。
可到現在哪里還找的到，當年的電話再打過去已經是空號，就連原來的地址，現在也變成了一家貿易公司的辦公室。
不過裝修公司的我字譚少芳還記得，往搜索引擎里一敲，結果令譚少芳的心都提了起來。
這家公司從注冊到解散，前後時間不到三個月。
她還記得，這家公司當時給蘇禾的房子裝修時，總共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
這麼看來，這完全就是個陷井。
譚少芳的心里一片涼意，再也坐不住了，電腦都沒在的，拿了包就走。
走到門口正好踫到譚少山的助理。
「譚副經理，您這是上哪？要不要給你安排司機？」
「不用，我哥要是問請，你就說我有點事出去了。」
基于身份與地位問題，小助理也不好多問，只是看著譚少芳那蒼白的臉色，覺得有些奇怪。
譚少芳出了譚氏之後，攔了輛的士就回了有。
譚少山的父母都在家，她回到家的時候，兩個人正在看電視。
譚少山特地囑咐過她，讓她避開她父親，可她忍不住。
「少芳，怎麼回來了，落東西了嗎？」
看到譚少芳這個點回家，她父母都挺奇怪，特別是在譚氏呆過幾十年的譚父，別是在公司受了什麼氣吧？受了氣也不應該跑回來啊。
「媽，問你件事。」
譚少芳沒有回答她父親的問題，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對她母親說道。
譚母皺著眉訓斥，「教養哪去了，這個時間拋開工作回家，不先跟父母打招呼也就算了，也不回答你父親的問題，還這麼對我說話。」
譚母這麼說話的時候，倒是跟譚老太太生前的模樣像了幾分。
譚少芳深吸口氣。
「媽，四年前你幫蘇禾找的那家裝修公司，你說是你朋友，你能沒能把他的聯系方式再給我一下。」
譚母的臉因譚少芳的話僵了僵，隨即反應過來。
「都這麼久的事了，早沒聯系了，上哪找聯系方式給你啊，怎麼，你有朋友要裝修嗎？媽再給你找找別的裝修公司。」
譚少芳心里涼意陣陣，有點想哭。
「早沒了？我看是根本沒有吧？」
「少芳，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
感覺到氣氛不對的譚父出來打圓場，看著一臉委屈的女兒心生不忍。
這什麼大不小的事啊，怎麼著就氣成這樣。
「裝修公司可以再找嘛，跟你媽動什麼氣。」
譚少芳咬著唇不說話，眼淚再也忍不住。
「譚少芳，你怎麼的呢，你什麼態度跟我說話？」
譚母板著臉看著譚少芳，心里卻有些擔心。
「媽，你這是謀殺，是謀殺！」
譚少芳再也顧及不了她父親在場，沖著譚母吼出這句話。
譚父當下就受不了刺激捂著心口，坐在了沙發上，譚母立即去幫他拍胸口。
「譚少芳，你今天吃錯藥了是不是，在這瘋言瘋語什麼？」
「媽，你知不知道，現在蘇禾已經得了白血病，哥哥還不知道身體有沒有問題，媽，你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呀？」
譚少芳想不通，他們一家不挺好的嗎，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少芳，你說什麼，什麼病什麼身體的，你哥跟蘇禾怎麼了，跟你媽又有什麼關系？」
「老頭子，你別听她胡言亂語。」
「我沒問你。」
譚父撫在心口沖著譚母大聲說了一句，譚母立即沒了聲，怏怏地閉了嘴。譚父喘著粗氣看著從進門開始就一臉倔強地站著的譚少芳。
「少芳，你跟爸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譚少芳吸了吸鼻子擦了眼淚，緩緩開口。
「四年前蘇禾買了套房子，當時的裝修材料是我跟她一起買的，只有裝修公司是媽媽幫忙找的，說是朋友的裝修公司。哥跟蘇禾在那房子里住了三年多的時候，現在那房子檢測出甲醛超出四百多倍，蘇禾得了白血病，現在正在醫院做化療。」
譚少芳近乎麻木的說出這些話，心里疼得不行。
「她那房子甲醛超標你就來找你媽我，你是她生的還是我生的？是不是你哥跟蘇禾出一點事，你就要賴到你媽我頭上？」
「媽，你敢說這事不是你做的嗎？你敢發誓嗎？」
「我發什麼誓，我憑什麼發誓，蘇禾得病那是她運氣不好，命不好，她天生就是條賤命，你看她跟你哥都處多少年了，不還是沒有入你女乃女乃的眼，她要是命好，早就嫁進譚家了，也用不著跟你哥住她那套房子了。」
「真的跟你有關系？」
譚父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妻子，他的震驚程度不亞于譚少芳，在他眼中，譚少芳的母親一直是個好兒媳，好太太，好母親，她孝敬他母親，把他跟這個家都照顧得很好，對佷子少芳也不錯。
譚母別過臉，不再說話，只是表情仍一副自己沒錯的樣子。
「媽……」
譚少芳閉著眼楮，根本不看睜開眼看她母親的樣子，她母親現在這樣，與她女乃女乃有什麼區別？
為什麼她們都要這樣？
「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呀，那是我哥啊，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我為什麼？」
譚母也從沙發上站起，與譚少芳平視。
「我為什麼？你說我為什麼？你爸胳膊肘往外拐，在譚氏辛苦了大半輩子了，譚少山進公司，他就自己主動要求退休，你爸那點出息我還能指著他嗎？
你女乃女乃那麼偏心，你又是女孩，你爸都不護著你，你在譚家只有死路一條，你看譚家老宅你連住的份都沒有，譚氏企業你女乃女乃連一個小助理的位置都沒有給你留過，我不為你著想，等著看你餓死嗎？你說我為什麼？」
譚少芳悲痛欲絕，身體已經撐不住地跌坐在了地上。
「媽，你這哪里是在幫我，是在逼死我啊，你是要逼死我才開心是不是？」
這要讓她怎麼去面對她哥，面對蘇禾。
「你、、、你、、、你你、、、」
一直處在震驚中的譚父抖著手指著譚母，忽然一口氣接不上來，瞳孔瞬間放大，就那麼直挺挺地倒在了沙發上。
「老頭子……」
「爸……」
譚少芳幾乎是爬過去的。
「爸、爸，你怎麼了，爸……」
「還不快叫救護車。」
哦，哦哦，救護車，譚少芳趕緊手忙腳亂的去找手機……
譚少芳跟她父母住的房子離醫院挺近，救護車很快就到了，下來了兩個醫生，先是給譚父做了個壓胸，又翻了翻譚父的眼楮，然後直接放到了擔架抬上了車。
「醫生，我爸怎麼了？」
「應該是暈過去了，具體的得去醫院檢查才行。」
眼看譚父被抬上了車，譚少芳作勢要跟上去，被譚母一把推。
「這下好了，這下你開心了，為了兩個外人，把你爸氣成這樣，你是不是滿意了……」
譚少芳啞口無言地看著她母親上了車，然後車子漸漸遠離她的視線。她心里已經完全亂成了一團，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說了句，媽，那不是外人哪，那是我哥還有我最好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