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到周醫生的車上,蘇禾才從包里拿出之前買好的假發戴上。
「怎麼樣,周醫生,看不出來吧。」
周醫生回過頭看了一眼,嗯了一聲。
蘇禾又拿出小鏡子照了照,一再確定沒有問題後才收起鏡子。
「周醫生,你有心事?」
「也不算心事。我那小徒弟打電話跟我說,在醫院看到譚少山了。」
「他怎麼了嗎?」
蘇禾回想起這次見譚少山的情形,雖然他人是比之前瘦了挺多,不過,也看不出哪不舒服。
「不清楚,不過他叔叔前兩天被救護車拉進醫院了,這事倒也可確定。」
「他叔叔?」
那不就是譚少芳的父親嗎?又是為了什麼?
不過,蘇禾轉念一想,也不一定是為了什麼,年紀大了,誰沒個小病小災呢。
「听說是被氣的。」
「這麼嚴重?」
被誰氣,譚少芳還是譚少山,不過,看他們兄妹兩個人的性子,都不像是會氣人的人,更何況還是長輩。
周醫生笑而不答,用句周曉那種偽文藝青年的話說,你所能傷害到的,不過是那些在乎你的人。
車子在路上開了有一會了,周醫生才又開口。
「蘇禾,假如你身體好了的話,你會跟譚少山又在一起嗎?」
蘇禾听了搖搖頭,說︰「不想。」
她身體會不會好,大概要看老天的意思,至于她跟譚少山在不在一起,則是她自己的意思。
「是不能還是不想?」
趁著紅燈,周醫生轉過頭,直視著蘇禾的眼楮問。
臉色已經白得連連臉上細小的血管都能看得清的蘇禾平靜地說,「不能也不想。」
綠燈亮了起來,周醫生轉過臉,直視前方,踩下離合。
似自嘲般地語氣開口,「你也別太困著自己,如果可以,又何必拘著那些傷害,茫茫人海,能找個可以光明正大地愛下去的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蘇禾不知道周醫生這話是說給她听的還是說給他自己听的。
沒答腔,沉默的思考著他話里的意思。
周醫生這話雖是沒錯,但她跟譚少山哪里是可以好好愛下去的人,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既使她的身體好了,也不能了,那太累,七年的執著令她想通了許多事情。
命里該不是她的,怎麼強求也無用的。
看,她不就是執意要強求,所以才得此報應的嗎?
「對于你母親的事,你也要看開。」
「我跟譚少山之所以分開,是我之前就想好了的事,其實認真算起來,跟我母親並無關系。」
可能她的心早就在看似平和的歲月中漸漸失衡了吧。
周醫生倒也沒追究蘇禾的這話的真假,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是嗎?」
蘇禾到家剛一下車,譚少山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蘇禾自己都不知道是懷著怎麼樣的一種心情接這個電話。
「到家了嗎?」
譚少山倒顯得光明磊落。
所以蘇禾本來對譚少山說的你別再來煩我的說全被堵在了心口,人家這麼光明磊落,倒顯得她想太多了。
火熱的夏季過後,大風的秋季到來,周醫生說,這種天氣最適合養身子了。
蘇禾想補充的是,人的心也容易變得柔軟。
她很早以前就想過她跟譚少山分開的畫面。那時候她覺得自己跟他一定會成為仇人,畢竟她那麼愛過他,為他付出了那麼多,而他又傷害她那麼深。
只是等到事情終于照著預期的發展,心境卻不同了。
沒有想要結仇的心,蘇禾想,如果能,各自安好也不錯。
她不是那種會因為愛情而尋死覓活的人,就像她當初追求譚少山時,她其實壓根就沒想過譚少山會不會愛上她這種事,反正,事情發展到了那一步,老天總會給一個交代。
當然,也可能正是她的這種心態,所以才導致自己這一朝走錯,滿盤皆輸的局面。
蘇禾站在門口抬頭望了眼高高的天空,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陪你父親吧,記得吃早餐。」
譚少山像個老朋友般對蘇禾說完這話就徑直掛了電話,蘇禾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
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這是要……跟她做好朋友的前兆?
蘇禾收起手機,轉身跟周醫生一同進了家門。
蘇父與蘇大伯早就在餐桌前等了。
「爸、大伯。」
蘇禾打起精神叫了人,先去廚房洗了個手,然後才出來坐到了餐桌前。
「庵里都給你吃的什麼,怎麼瘦成這樣?」
蘇大伯眉毛皺得都可以夾死蒼蠅了,蘇父也有同感,兩個人憂心地看著蘇禾。
蘇禾心里一沉。
「唉呀,你們不懂,現在都追求骨感美,你看大街上那些美女,都瘦得跟筷子似的,我這都不叫瘦。」
「瘦成筷子是要做什麼,夾菜吃嗎?」
囧!
蘇禾整張臉都囧成了一個囧字。
「大伯你這笑話挺冷的。」
蘇大伯哼了一聲,表示頗為不贊同蘇禾的話。
蘇父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往蘇禾的前面遞早餐,不到一分鐘的時候,分別往蘇禾眼前放了一份餐、兩份煎蛋、一杯牛女乃、一塊三明治、還有兩只小籠包……
「爸,您這是打算喂豬麼?」
「你哪里是豬,就跟兔子似的,尖著牙齒吃一點。」
這個時候已經放好東西洗完手的周醫生也坐到了餐桌前。
做為蘇禾的主治醫生加朋友,他覺得自己還不能眼睜睜看著蘇禾在還沒病死之前就被她爸給撐死了。
「叔叔,進補這件事,急不得,要循序漸進。」
為了怕蘇父听不懂,周醫生還特地打了個比方。
「就好比說一個沒有氣的氣球,你要往里面打氣,但你得慢慢來,不能太快,否則的話……砰!它就炸了。」
蘇父跟蘇大伯被周醫生的這突如其來的一聲踫給嚇得肉一抖,眉毛一抽。
最後才吱唔著說,「那……蘇禾你看你喜歡吃什麼挑著吃好了,能吃多少吃多少,別撐著。」
蘇禾心里對周醫生那叫一個感激啊。
蘇禾回家,蘇父跟蘇大伯的生活也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該畫畫的畫畫,該遛天鵝的遛天鵝。
蘇父的那些天鵝姑娘們,長了不少,現在已經明顯看得出來不是鴨子了。
蘇禾看了半天之後,由衷地說了一句,「長的真丑。」
真他媽的丑啊,還不如鴨子呢。
蘇禾表達完自己的看法之後一回頭,就看到蘇父一臉陰郁地看著他。
完了,她傷了蘇父那顆白天鵝的心了。
「爸,那個……我是說,我自己長的真丑啊,大伯你說是不是?」
蘇禾這純屬病急亂投醫,慌亂中把蘇大伯給拉了進來,這明顯就是一個比剛才的錯誤還錯的錯誤。
「那你的丑是傳你爸的還是傳你媽的?」
蘇禾被蘇大伯壞心眼的一堵,下意識的覺得她爸那臉色又沉了幾分。
蘇禾縮縮脖子。
「是傳大伯的。」
蘇父︰「……」
蘇大伯︰「……」
蘇舟拿給周醫生的那份樣品比對很快出了結果,一出結果,周醫生那邊的同事就給他發了郵件,周醫生看到郵件之後,長久提著的心終于緩了緩。
沒想到蘇舟拿的那份樣品比對竟然成功了!成功了!也就是說,從理論上來看,蘇禾有救了。
蘇禾此時正在樓下跟蘇父還有蘇大伯斗智斗勇,周醫生覺得這個消息還是晚點趁她一個人在的時候再告訴她好了。
但他又實在是想跟人分享這個好消息。
所以周醫生第一個打出去的電話就是打給周曉。
周曉今天沒課,這個點還在被窩中,被手機鈴聲吵醒有些不痛不快地,看也沒看電話那邊的是誰,直接開吼。
「你最好有重要到一大早就擾人清楚會下地獄的事。」
周醫生苦笑,這臭丫頭,她自己懶,這個點還不起床,倒成他的不是了。
「曉曉,是我。」
「小叔?」
周曉這才清醒過來。
「嗯,告訴你個好消息。」
「等等,你確定真的是好消息,對我而言?如果你不太確定那就還是算了。」
從小到大,周曉被她小叔的一些所謂的驚喜給玩怕了,每次都在她心跳一百的時候,拍叉一下,把她的心摔得個稀碎。
「關于蘇禾的,如果你不想听話,那就算了。」
周曉一個鯉魚打挺,也顧不得學校宿舍里還有其他室友在休息,大聲疾呼。
「要听要听,快告訴我,是不是捐獻者找到了?」
周醫生想了想,中肯地回答。
「那倒沒有……」
「那你說什麼好消息。」
周曉覺得她小叔再一次地玩了她。
「雖然不是捐獻者,但我覺得也差不多了,血樣是蘇禾的弟弟蘇舟送過來的,應該是他找的人,只不過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手段找到的。」
「叔,我是不是該好好夸一夸那小子?」
周曉本來對蘇舟存著一份他就是一來跟蘇禾爭奪家產的壞少年的印象,這下一下子就給扭轉過來了。
「等哪天你們踫面,你可以當面夸夸他。」
周醫生輕笑,「好了,你要是想睡就再繼續睡吧,知道你關心這個問題,所以把這好消息第一時間就告訴你了,不過,我猜你接下來應該會興奮地睡不著吧。」
「誰說我會睡不著,我心情好的時候,入睡特別的容易。」
周曉故意跟周醫生唱反調。
周醫生也沒反駁,只說︰「建議還是不要睡太多的好,女生的胖百分之九十都是睡出來的,一胖遮百美,找男朋友就難了。」
周曉扭扭,嘴里罵了句,「討厭。」眼楮卻往身上瞄著,好像在看是不是真的哪里給睡胖了。
「好啦好啦,要是沒有男人要你,叔養你一輩子。」
「叔……」
周曉低低地喚了一聲,而後是長久的沉默,周醫生那邊也沒說話。
良久之後周曉才听到電話里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周曉以為是自己听錯了,想要再听清楚時,電話已經掛了。
這下周曉真的睡不著了,掛了電話之後又爬回床上,翻來覆去愣是沒有一點睡意,翻到隔壁床的室友都抗議了。
「周曉,你一大早的,在床上烙餅呢。」
周曉哼了哼,也不客氣。「是啊是啊,烙餅呢,都熟了,你要不要吃。」
「我怕中毒。」
「最好毒死你……」
「我先咬死你……」
……
于是,一個十分美好的早晨便在周曉跟室友吵鬧聲悄悄沒了。
周醫生的第二個電話是打給蘇舟的,倒不是要像告訴周曉一樣就是為了告訴他一個好消息,而是問他關于那份血樣的主人的事。
「蘇舟,我是周醫生。」
「啊,周大哥,是你啊,是不是我姐出什麼事了?還是家里?」
跟楊經理還有小助理在討論案子的蘇舟一听對方是周醫生,本來翹著的腿立即條件反射的往前一踢,然後……坐在他正對面的小助理捂著下面就當場就倒了下去。
蘇禾臉色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但這時候也顧不得小助理了,走到房間的陽台,還覺得不夠,又把陽台的門給拉上了,這才覺得放心。
「不是,你別慌,誰都沒事兒。」
「誰都沒事你給我打什麼電話,差點嚇死我。」
的確是沒有嚇死他,不過,苦了小助理了,這下,踢死他了,不知道經他這麼一踢,那小子以後還能不能人道了。
蘇舟轉過身,面對著客廳,看見楊經理伸著手,像是要扶人,可以沒下去手。
唉,哪里是楊經理不扶人,而是小助理的痛苦勁還沒緩過去,哪里敢讓人踫。
「楊經理,別踫我,讓我緩緩,啊……上帝,讓我死了吧,蘇總那一腳絕對是練過的。楊經理,這算不算工傷啊?」
楊經理收回手,任由著小助理在地上抽抽,吞了口口水,有些慶幸剛剛坐在蘇舟對面的人不是他。
「算工傷,你以後……要是有什麼後遺證,我給你報工傷。」
唉,少年,很疼吧。
他看著都覺得蛋疼。
「也不是存心想嚇你,就是想問問你,上次你拿回來那份血樣是誰的?你能找著人嗎?」
「找著人這事不困難,怎麼,對比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剛出來,對上了。」
「真的?」
蘇舟剛才還一臉驚嚇的表情,瞬間轉為驚喜了,要不是楊經理在房間里,他都想拿腦袋撞玻璃來表達一下激動的內心了。
「真的。」
蘇舟在陽台上來回走了好幾遍,可能……是太激動了。
「那、、那周、、周大哥,還需要我做些什麼?不是,我的意思是,接下來我要做什麼?」
「你先跟血樣的主人溝通下,我們最好能盡快給你姐安排移植手術,沒困難吧。」
這血樣,總不是蘇舟去撿或是搶的吧?
其實周醫生想的也沒錯,這血樣……也跟搶的沒差了。
「沒困難沒困難。」
蘇舟滿口答應,大不了他再把人拉進醫院一次,再說,是秦楚自己說要幫忙的。
「好,那你如果手上沒什麼急事的話,盡快把人帶回H市,我這邊好安排時間。」
「行,周大哥,一定辦到,周大哥,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一掛完電話,蘇舟就跟狗攆了似的,拿著手機急急出了門。
小助理還趴在地上起不來,楊經理也不能指望他了,只好自己上了。
「蘇總,你去哪?」
蘇舟心情好,所以楊經理這麼一問,滿面春風地轉過臉。
「我姐說有個寶貝在她朋友那里,我去拿一下。」
一听說是他們家大小姐的寶貝,楊經理立即放行。
「那蘇總快去吧,好好拿啊,輕點,別給大小姐嗑了踫了。」
楊經理操的這份老媽子的心,差點讓蘇舟自己嗑了踫了。
蘇舟直接打了個車去了秦家,秦楚跟他父母都在。
蘇舟雖然對秦楚這個人不怎麼感冒,但見著長輩,該有的禮數還在。
「叔叔阿姨好。」
「你好,你是秦楚的朋友是吧,請坐請坐。」
「不……」
他才不是他朋友。
「我是蘇禾的弟弟,我叫蘇舟。」
秦楚的母親一听是蘇禾的弟弟立即熱情起來。
「哦,是蘇禾的弟弟啊,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你姐了,那孩子,也不來看我們,我們都挺想她的。」
蘇舟斂了斂臉上剛進來時略顯囂張的氣焰,擺出一臉痛苦之色。
「我姐她也挺想兩位,不是她不來,而是我姐她……」
「你姐怎麼了?」
秦母連忙問,秦父的臉上也是一陣焦急,「是啊,你姐怎麼了?」
「我姐生病了,白血病,最近一段時間都在H市做化療。」
「啊……怎麼會這樣?」
秦母身子歪了歪,滿臉的不敢置信。
蘇舟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蘇禾跟譚少山的那套房子被人動了手腳的事告訴秦楚的父母,畢竟這事跟他們沒什麼關系,還不要刺激他們的好。
「所以我今天才來找秦大哥。」
要不是不合時宜,秦楚絕對會吹聲口哨。
喲,瞧這小嘴甜的。
他心里不叫他姓秦的就不錯了。
「有什麼我們能幫得上忙嗎?錢不夠嗎還是?」
秦父以為蘇舟是因為手上有困難了,所以來找他們。
蘇舟搖搖頭,「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
「上次我讓秦大哥一起跟我去醫院抽了血送去跟我姐的做比對了,現在醫生那邊說血樣對比成功了。」
------題外話------
好吧…我就是一拖貨…
但素,這天真的熱得坐不住啊,悲劇,好在在12點前趕出來了
唉……這天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