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芳以為譚少山還是跟以前一樣，去H市看蘇禾，只是去個幾天就會回去。
等到她收到那封長長的將譚氏內部的事羅列得一清二楚的郵件時，她這才發現事情的不對勁了。
譚少芳試著播打譚少山的手機，試了幾次都被轉入了語音信箱。
她哥不在，她壓根就不敢離開譚氏。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媽的關系還是別的什麼。
那封長長的郵件里什麼也沒提，只是把工作的事情替她羅列的很清楚，甚至把譚氏內部可以用的人都列了一份名單。
小助理也很快遞了辭呈。
辭呈是親自交到譚少芳的手里的。
「我哥不在……你……要不等我哥先回來。」
小助理禮貌一笑，他之所以辭職就是為了去幫譚少山。
「副經理，你看，我合同已經到期了……」
小助理捏著合同站著，神情不卑不亢，這無疑地是軟性地逼迫。
譚少芳被他這一逼都想哭了。
「可是……」
「副經理，真的沒辦法，我手頭上還有很著急的事呢。」
「合同上明明寫著離職期一個月呢。」
「事實上我一個月前已經跟譚總遞過辭呈了，他應了的，因為譚總現在不在，所以我就把辭呈交到副經理手上了。」
譚少芳不好再留人，咬著牙在小助理的辭呈上簽了名。
小助理一走，她哥又聯系不上，譚少芳就更加焦頭爛額了，不得已，譚少芳只好請了自己的父親出山坐鎮譚氏。
譚少芳的父親覺得自己對不起佷子，知道譚少山的此舉肯定是跟他妻子有關，但譚氏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下坡，所以只好腆著臉進了譚氏。
譚少芳的父親這麼一來，外界紛紛猜測，譚家內部到底出了什麼事，譚少山那麼多大動作，怎麼把自己給動沒了？
這傳言在外面傳得風風火火，擋都擋不住。
很快，蘇舟與宋遠江都得到了消息。
蘇舟本來計劃好的事情，因為這件事一下子就亂了，宋遠江那里就更亂了。
他本來是想著借由著蘇舟去對付譚少山的勁頭，宋家能暫時緩緩。
結果譚少山這一撒手，他的感覺立即就不好起來。
這個不好很快就被驗證。
蘇舟因為譚少山這一撒手，憋的一肚子氣沒處出，這下全部往宋家頭上出了。
宋遠江也實在是倒霉，本來以為在打壓譚氏這件事上，他跟蘇舟還能算的上是盟友，結果譚少山這一撤，蘇舟的矛頭，自然而然地就轉向他了。
宋氏旗下的各個公司產業，在三天之內很快就被蘇舟全部拿下，在蘇舟強勢的逼迫下，宋遠江不得不召開記者會，正式宣布破產。
就連他自己現在所居住的那套房子，也都被銀行收了去。
蘇舟甚至連給他東山再起的幻想機會都沒有。
宋家名下所有的產業都改了行，原來的酒店變改成辦公樓，原來的辦公樓改成洗腳城，有的小產業，直接就給清零了。
宋家的那套房子，連給宋遠江最後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直接給爆了。
宋遠江只來得及看著一地廢墟，牙恨得直癢癢。
在H市的譚少山對于已是滿城風雨的J市情況，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沒什麼反應。
蘇舟動完宋家就開始動譚氏，譚少山不在也不要緊，反正，他總是姓譚。
小助理這邊工作一結束，很快就去H市與譚少山匯合了。
在看到譚少山的那一刻，小助理差點給哭出來，他可憐的譚總喲喂，怎麼就過的這麼瘦了，H市人民怎麼那麼壞心眼哪，把他們譚總養成這樣。
譚少山頭痛地揉揉額。
「行了，收起你那一臉哭相，不是讓你來哭喪來了。」
小助理差點被他的大老板給噎死，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想想，不禁再次悲從中來，他大老遠的，扔下親親女朋友，跑這來就是讓譚總說他的麼。
他還真是賤啊。
「吃飯沒有。」
譚少山難得一次的關心，小助理趕緊搖搖頭，沒呢，沒吃呢，好些日子沒好好吃過飯了。
別說吃飯了，譚氏就是個吃人的地方，譚少山不在，他差點被人當成飯給吃了。
譚少山領著小助理去了餐廳，由著小助理點，小助理看了看譚少山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于是拿著菜單點了一堆，直到譚少山出聲制止他。
「吃的完嗎？」
小助理這才放下菜單，呵呵沖譚少山一笑，對著記菜單的服務員道。
「先這樣吧，不夠我再點。」
服務員的下巴都怪掉下來了，心想這還不夠？哪里來的豬啊。
等菜上桌，小助理一陣狼吞虎咽，譚少山壓根沒動筷，一直在抽煙。
小助理早就已經習慣譚少山這抽煙的猛勢了，反正他是男人，不怕什麼二手煙。
吃了十來分鐘後，小助理覺得肚子里總算不是空空的之後，才放慢吃東西的速度，並假意關心老板。
「譚總，你怎麼不吃，你看你這麼瘦，煙還是少抽吧。」
老板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啊，只有老板身體好了，他前進的道路才是明亮的啊。
譚少山沒理會小助理的苦口婆心，繼續抽著煙，眯著眼楮看他。
小助理被他看得心里咯 一下。
「譚總，干嘛這樣看我？」
別看他啊，他又不是美女。
譚少山噴了一口煙，「吃吧，好好吃吧，接下來又要忙了。」
譚少山這麼一說，他哪里還吃的下，就連已經咬在嘴里的東西瞬間就咽不下去了，瞪著眼楮的食物就跟瞪著最後的晚餐似的。
「譚總，我們把產業轉到H市行的通嗎？畢竟蘇家在H市已經是壟斷了，我們想要在他們的陰影下討便宜，是不是有困難。」
「困難肯定是有，要不然找你來做什麼？」
小助理一臉糾結，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留在譚氏讓人給當成飯吃了呢。
「還有啊，譚總，你這麼一撒手，譚氏不就等于送羊入虎口嗎？」
他們這麼多年的心血不全都付諸東流了。
「少操別人的心了，好好吃你的飯，吃完再好好地睡上一覺。」
至于譚氏，就當是他報了他叔叔這麼多年的恩情，還有當年在那場綁架案里，選擇了他。
蘇禾躲在家里，雖然躲得了譚少山，但卻躲不過急匆匆而來的譚少芳。
譚少芳來蘇家的時候，蘇父與蘇大伯出門遛彎去了，蘇禾本來也想去，不過早上起來的時候頭有點暈，就在家休息了。
倒沒想到就這麼被譚少芳給堵住了。
「蘇禾……」
「少芳，你怎麼來了，請坐吧。」
蘇禾請譚少芳坐下，又命人倒了茶，十分客氣有禮，但就是太客氣有禮了，一點都不像朋友之間的來往。
「你身體怎麼樣了？」
「沒事，已經在恢復期了。」
蘇禾本來還想再說一句，多謝關心，但看到譚少芳那難看的臉色，又把到嘴的話給咽了回去，畢竟當初曾是要好的朋友，到了現如今，也沒必要再傷人。
「對不起……」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啊。」
「不，蘇禾，你生病是因為我？」
譚少芳想想，還是把這件事告訴蘇禾，她哥那性子，肯定不會告訴蘇禾這件事，他只會自己愧疚而已。況且，她哥答應她要去醫院檢查，這件事一直沒有後續，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哥到底有沒有事。
「因為你？」
蘇禾想不出來，生病這件事還能因為人嗎？
「你跟我哥住的那套房子，被檢測出甲醛超標，你生病可能是因為這個。」
一听說甲醛超標，蘇禾立即就明白了譚少芳口中所謂的生病是因為她這件事了。
「所以，是你媽做意的？」
「嗯……」
譚少芳低著頭，有點無地自容。
蘇禾覺得很難過，自己難過，也替譚少芳難過。
譚少芳是軟性子，估計這件事對她的沖擊也不小。
好在，她現在手術也做了，應該沒什麼事了。
「那你哥有沒有什麼事？」
想了想，蘇禾還是問出口。
譚少芳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現在根本聯系不上我哥，他給我發了封郵件，說要把譚氏交給我。他電話我打不通，發郵件他也沒回。蘇禾，你說我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蘇禾的臉抖了抖，不太確定這是不是譚少山的另一出苦肉計。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他還是成功了，有那麼一刻，她很擔心他的身體，但也只有那麼一刻，但很快就變淡。
蘇禾臉上的漫不經心譚少芳也不是看不出來，她知道蘇禾早就鐵了心。
「蘇禾，我知道你一向是孤傲的，還記得大學的時候你跟班長鬧茅盾，她說你身上隨時隨時能散發出一種能逼死人的清高，其實我那時候覺得她說的是沒錯的。
你平時看似很好說話的樣子，其實那是不上心，你整個大學里，除了對我哥外，好像從來就沒有對什麼事任人上心過，任何人都不能拿你怎麼樣，也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了你的性子。
最為明顯的應該是秦楚跟宋遠江，從來沒有人輕視過他們，你的出現，無疑地打破了這點。我想，這也是他們不喜歡你的原因吧。」
蘇禾模模鼻子，不自覺地想，她有這樣過？
那她還真是該檢討啊。
「偏偏我哥一直不這麼認為，我知道，在我哥眼楮的你和在我們眼里的你是不同的……」
「好了。」
蘇禾打斷譚少芳，並不想在別人口中听到太多的自己，再听下去，她都要忍不住驕傲了。
心里默默嘆息一聲，蘇禾心說，她們已經成為不了朋友了，再努力也沒用，她現在，防她都來不及。
這麼些年走過來，她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假意了。
就像譚少芳的母親。
她一直以為，在譚家，只有譚老太太一個人會時刻巴望著她哪天死于非命，她怎麼也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在譚少芳的母親身上栽跟頭。
「你總不是特意來找我說這事的吧？」
「蘇禾，我是來求你的，求你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讓我哥去醫院好好檢查檢查身體，第二件事，你還能跟我哥在一起嗎？你知道的，我哥那麼喜歡你，從小到大我哥就是個冷性子，我從來就沒見他喜歡過什麼人。」
蘇禾有些想笑，雖然沒笑出聲，但還是把嘴咧的大大的。
「第一件事我可以試試，至于第二件事，少芳，你們總不會認為，我倒貼，就不值錢了吧。
是，在譚少山眼里的我，跟在你們眼里的人是不同的。在他眼里，我連那可憐的清高都維持不住。」
她那麼愛他，哪里還舍得擺清高給他看，她一直覺得張愛玲說的那句，「愛是卑微的」的話十分正確。
愛一個人能把自己卑微到泥土里，再從泥土里開出花來。
她不就是這樣的嗎？
譚少芳咬著唇，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
但豈碼，H市這趟不是白來的。
「那蘇禾，要是我哥聯系你，請幫我勸勸他，讓他一定去醫院檢查，還有，譚氏離不開他。」
蘇禾點頭，「好，如果的話，我可以幫你這個忙。」
僅此而已。
不過，她不出門，也不見得譚少山能聯系上她，所以，這事，其實也不好說。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要在家里過「菩薩」般的日子了。
「還有，蘇禾……你弟弟那邊……」
「蘇舟？他怎麼了？」
譚少芳想了想，斟酌著開口，「他可能想動我媽吧，可是蘇禾，我不是為我媽說話，但我媽確實動不得，你推我女乃女乃的事，我不知道她怎麼知道的，我可以發誓這事我絕對沒說，更不可能是我哥跟秦楚哥說的，所以我不確定我媽手上是不是有證據。我媽說了，要是誰讓她去坐牢，她就拉著你一起去。
蘇禾，你知道的，要真量型，你的罪名肯定比我媽的要大。」
原來是這麼回事。
蘇禾了然地點點頭，不過表現得卻無所謂。
「蘇舟做事我跟我爸從來不干涉的，他喜歡做什麼就讓他去做好了，沒事，如果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也是命吧。」
譚少芳去H市，本來是跟她父親說好要找到她哥的，不過並沒有完成任務。
她到了H市，也沒找著她哥。
譚少芳飯都沒吃就走了，好像禁不住蘇禾這冷淡的反應。
她從小到大就沒交過什麼朋友，對蘇禾，就跟對另一個自己似的。
現在另一個自己如此這般，譚少芳走的時候想著，她本不該來的。
毫無意義。
可是人有的時候總會不死心，總會自以為是的給自己留那麼一絲希望，直到希望全部破滅。
見過了譚少芳知道了這些事之後的蘇禾，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反應。
晚上的時候還開玩笑似的跟周醫生把這事說了。
蘇禾在說這些事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可思異的平和，她就跟沒有心似的。
雖然蘇禾這心態是好，但未免有些太平靜了，連周醫生都沒忍住地問。
「你就沒點想法？」
這個問題蘇禾還真的很認真想過。
搖搖頭，蘇禾說︰「沒有。」
她覺得人生太諷刺了，從前吧，你死皮賴臉的去求的一些東西，怎麼都求不來，現在不想有那個妄想的念時，那個從前想要的東西又擺在你面前。
比起玩人，誰是上帝的對手。
蘇禾在譚少芳來後好幾天之後才見到譚少山。
她沒想過主動聯系他，雖然她答應譚少芳了，但她說的是，如果她哥聯系她的話。
她倒也不是摳字眼，只是從手術室出來之後，蘇禾覺得自己一下子想通的東西比當初回H市時想通的還要多。
等人主動站到了她面前，蘇禾也再無矯情，主動問。
「少芳來過了，說了一些事，你去醫院檢查身體了嗎？」
譚少芳來H市，譚少山其實也知道，只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好解釋的，而且，他怕少芳一見他就哭，那樣他就更頭疼了。
譚少山點點頭，看上去心情也不壞。
「那結果怎麼樣？」
蘇禾想，她雖然沒有想過要跟上過床的前男友做朋友，但也不至于希望他真有什麼事。
畢竟，愛過就是愛過，雖然盡力想抹，總也狠不下心。
人選擇過什麼樣的生活，是好是壞都是要負責的。
譚少山可能因為蘇禾的關心，揚著眉笑了笑。
「沒事，放心吧。」
蘇禾顯然不信他，譚少芳說的沒錯，她哥這人……有時候讓人都恨不得扇他兩巴掌。
雖然這是他自己的事吧，但她又答應過譚少芳。
「檢查報告在這嗎，我看看。」
「沒，在J市檢查的，報告放在老宅里。」
一提到老宅，蘇禾的臉明顯冷淡了下來，沒再說什麼。
「那行吧，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看著吧。」
「蘇禾，你這是在關心我？」
別，千萬別這麼認為，她最怕譚少山這麼認為了。
「不是，我不過是受人之托終人之事，你有你的家人關心，也不可憐，我呢，也有需要關心跟關心我的家人。」
「蘇禾，你總是想不明白。」
蘇禾笑，「我怎麼覺得想不明白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