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周末,林沐沐依舊早早起來了,似乎習慣了如此的生活。穿著簡單的休閑服就慢跑了出去,這習慣,甚至不能稱為習慣吧,只不過是每周總會有一天早起跑步,一般只會在周末的時候,畢竟那時候人還是比較閑逸的。
身體的鍛煉,她從來不曾忽視,卻也沒怎麼重視。什麼都拿的起,卻又不是拿的出手,只不過會那麼一點,權當作充充門面。
秦炎朦朧間听到了鐵門發出的吱嘎的聲音,似乎是不滿地哼了一聲,原本側著的身體干脆趴在了床上,狹小的木床又一次發出吱吱的聲音。
半個小時的慢跑,半個小時的散步,林沐沐在慢跑時只是看著前方的路,而散步時則四處打量,打量這座生于斯長于斯的城市的種種變化。只是這些于她本就不甚熟悉,這些變化她看在眼里卻激不起心中的一絲漣漪,到也難怪李芮說她︰鐵石心腸。
「請問,徐明住在哪里?」林沐沐剛拐進胡同里,就差點踫到了人,幸好她反應迅速,只是退後了兩步就站住了腳。林沐沐聞言,才明白這人原來是找人的,只是她身上的香水刺激了林沐沐「脆弱」的嗅覺,不由遠離了兩步,才說道,「他回家了。」
「那他宿舍里有人嗎?」身後的人又追問了一句,跟著林沐沐,有些亦步亦趨的感覺。
「算是吧!」林沐沐驀然回身,打量了那女生一眼,畫過淡妝的臉龐顯得異常白淨,略燙過的發絲有些張揚,在屬于她們的年齡里算是身材高挑的美人了。顯然美人被林沐沐的回眸嚇了一跳,腳下踉蹌險些站不住,也怪不得她,畢竟林沐沐穿得是運動鞋,而她則是兩寸多高的高跟鞋。難怪身材高挑……
林沐沐不善于觀察別人,畢竟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需要為別人承擔什麼,而且人不過都是一張臉上一對眼楮,兩條眉毛,一張嘴巴和一個鼻子而已,有什麼好看的?這話,曾經在五班盛傳一時,沒過兩天李芮和張曉就帶著林沐沐去九班里看人,那人之所以被那兩人關注就是因為兩人要打破林沐沐的「斷言」。
「你看吧,他就一條眉毛。」李芮蔥花玉指指著倒數第三排的那男生說道,一臉得意。
林沐沐順著她的「縴縴玉手」,看到了那個男生,兩條眉毛似乎糾結著該如何分開,結果卻是不分開。一字眉,橫掃了整個鼻梁上方,倒使得他與眾人不同。
「那你可知,陸小鳳四條眉毛?」林沐沐頗是不以為意,雖然也未見過一字眉,但是也沒什麼好吃驚的。
「陸小鳳?哪個班的?」張曉不解道,充分發揮了一個好學生所應該的「不懂就要問」的風格。
「大概是江湖班里的吧!」林沐沐手捏下巴,為難道。
「臭沐沐,你耍我!」張曉到底是好學生,很快就反應過來,大聲吼道,說是吼,卻也難為了她原本就委婉甜美的嗓音。
林沐沐卻也不辯解,只是轉身跑開,不管不顧身後的兩人的追趕。狹窄的走廊里霎時間充滿了屬于她們這個年齡的歡聲笑語,即使是在寂靜的課前時間也不顯得突兀,畢竟她們還只是初入高中的學生,不需要像高三的那些人一樣鴉雀無聲,靜地可怕!
「跟我來吧!」其實出口之後,林沐沐才發覺這話多余了,身後的美女顯然一直跟著自己,只是這人是來找那家伙的嗎?
「嗨,早上好!」秦炎在朦朧之後又睡了一會,這才起床。畢竟這床實在是太不舒服了,也難得徐明睡得下去。顯然,在秦炎看到了林沐沐身後那人時,那個「好」字出口只剩下了半個音。
「你怎麼來了?」看著林沐沐走開,秦炎才開口問道。只是他似乎又不想知道答案,問了之後,繼續洗臉。說是洗臉,倒不如說是把水往臉上潑,清醒自己而已。
「我來看看你。」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沒有任何意義的答案。
「那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董瑗!」秦炎一時間不知為何似乎魔怔了,大聲說道。
董瑗怎見過他如此大發脾氣,還是毫無因由的,更是心里委屈。這時,院落里傳出了朗朗讀書聲,聲音不大,卻偏偏裊裊的傳入了兩人的耳中,清脆的英語,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的造作就如其人。
「原來是《傲慢與偏見》……」秦炎傾耳听著,總算弄清了林沐沐所讀的書究竟是什麼。等他回過神來,院落里早已經沒有了董瑗的身影,一如之前的平靜安詳。秦炎干脆坐在石凳上,專心地听著那朗朗讀書聲,忘記了時間。
「這里還有間空屋子?」秦炎看到了空落的房間,卻還是詢問了一聲。
「嗯。」林沐沐慢慢的將清水灑在葉上,語焉不詳的回答。
「我下周搬來。」都是這個年齡的青少年,秦炎也厭倦了家里的生活,即使有關懷備至,但是卻讓他更想逃離,這大概就是叛逆!況且,如今他正與家里冷戰進行時……
「不要。」林沐沐理所當然地拒絕,幾乎是月兌口而出,毫無思考。
「為什麼?」秦炎不明所以,追問道。房間空著卻不出租,這算什麼道理。
「他們來到這里圖的不過是這里清靜,若是你來了,只怕就沒了清淨了。」林沐沐低頭想了半分鐘,最終給出了這麼個答案。
秦炎一開始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可是突然間想起了今天董瑗的意外到訪,有些明了,解釋道︰「你誤會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林沐沐好笑道︰「這有什麼值得我誤會的,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只是她的確打擾了我平靜的生活,所以你還是另選寶地吧!」
是呀,他們不過是機緣巧合下的相遇,本身就不了解又有什麼好誤會,好解釋的,只是這話一出口就沒法子收回,畢竟——覆水難收!
「我還就選這里了,我自會處理好她的事情,不會給你添麻煩的。」秦炎今日幾乎是連遭不順,口氣也不由惡劣起來。
林沐沐聞言看了他一眼,卻也沒再說什麼,而秦炎則認為她這是默認了,所以準備下周就搬來日常用品來入住最後的一間空房間。那是一樓的一間房屋,虛掩的門,空蕩蕩的房屋里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孤零零的書桌。只是秦炎沒有想到,等到他再次來到這里時,這里竟然再不復當初模樣了。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林沐沐最喜歡來到這座古老的樓閣里,只是靜靜的呆著就會感到心滿意足。走在樓梯上,盡管放輕了腳步卻還是發出了咯吱的輕微的響聲。木板樓梯,黃色的小樓,遺世獨立般的存在,在這所日漸現代化的校園里愈加格格不入,倘若沒有那幾位資深老教師的一再堅持,也許這座只有兩層一個教室的小樓早就被拆除了。
仿佛《聊齋》里的縹緲虛無,這所小黃樓里的人煙終究還是越來越少了,林沐沐偶然來訪時也只會踫到一兩個人在木質的窗欞前遙遙的看著遠方,也許只是漫無目的的看著,並無遠方、近方。
「哦,你來了。」林沐沐又一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只是沒想到他會開口說話。
「嗯。」林沐沐無話可說,只是她早已習慣了疏遠,習慣了惜字如金,對于陌生人,一向如此。
「你是這里的學生,高一?」男子似乎不願罷休,繼續問道。右手夾著一支煙,煙圈裊裊的飄散,散發出了淡淡的煙味。
林沐沐厭倦的看了一眼那香煙,依舊是淡淡嗯了一聲。
「高二的學生,都眼見的即將步入高三而忙得不可開交,高三早就陷入了忙碌的學習、題海,也就你們高一的孩子還有時間來到這里。」男子瞥到了林沐沐適才一閃而過的厭惡,只是靜靜的看著那根煙燃盡,卻也不抽。「不過,有這樣心情的高一學生,倒也不多。」
老氣橫秋的話,確有幾分道理。林沐沐這才細細打量距離自己不到兩米的那人,他也很是年輕,不過比自己大了幾歲的樣子,卻又不似自己的那些同學毛頭小伙子,莽撞青年的作風。只是他又為何會常常來這里,這一個月來,林沐沐每次來此都會看到他,算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你是誰?」
「我是誰?呵呵……」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話,那人朗朗笑道︰「吾本人間惆悵客!」
「吾本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納蘭容若的詞,最是,最是……」林沐沐「最是」了兩句,卻怎麼也說不出,似乎大腦想不出,似乎不可言傳。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最是牽動心弦,可否?」男子似乎來了精神,干脆扔掉了手里的煙,斜倚在牆上,看著林沐沐。
「嗯,是。」林沐沐似乎很高興听到這個答案,笑容燦爛,就如同盛開在這個時節里的樓下的紫薇花,即使依舊是青澀的歲月,卻最會在不經意間牽動人的心弦。
「你幾班的?」
「五班。」林沐沐似乎有問必答,成了課堂上最乖巧的學生。而方才自己的問題,他並未回答,也似乎忘記了。
「五班……」那人意味深長的琢磨了一句,看了一眼林沐沐,「那麼明天見!」撢了撢落在袖口的煙灰,那人就在林沐沐的注視下施施然的離開了這空蕩蕩的教室。
「明天見……」這句話顯然影響了林沐沐的心情,結果林沐沐恍惚的離開了小黃樓,沒有看到落日那瞬間,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