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以兩個效率著稱︰老師的教學效率，學生的學習效率。新的一周開始就陸陸續續公布了各個班里的成績，而結果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宋銳看了看自己試卷上的分數，一會笑一會唉聲嘆氣，讓林沐沐再也忍受不了，「宋銳，你到底考得有多差勁？」
她一把奪過了宋銳的幾份試卷，可是看到上面的分數後，她哭笑不得，「數學滿分，物理滿分，化學滿分，生物九十五，可是你語文成績這才剛及格，英語也是，你怎麼考的呀？」那一瞬間林沐沐真想學習華佗同志，把宋銳的腦袋撬開，看看里面究竟是漿糊還是什麼……
「你以為我願意呀？你看你物理題錯的多離譜，可是總成績卻還是比我高出一截，你說我該哭該笑？」宋銳的成績明顯出現了兩極分化，文科科目與理科科目簡直有著雲泥之別，這讓他最是頭疼，可卻也無能為力。
林沐沐倒也知道宋銳問題所在，批評時從不留情面，「你能記住復雜到極致的化學反應式，物理公式，難道就記不住那教條般的政治條文？耍小聰明能應付得了一時，可是能應付一輩子嗎？就算從今年開始高考招生已經擴招了，高考也褪下了那神聖的光環，難道你就能保證自己到時候不會出現一點差錯嗎？萬一考場發揮不好，你打算怎麼辦？重頭再來還是去職業中專，宋銳你比我還大一歲，怎麼能不想這些問題呢？」
林沐沐的苦口婆心讓宋銳目瞪口呆，他見到過氣極了模樣的林沐沐，見到過嬉笑玩鬧的林沐沐，可是卻不曾見到過如此苦口婆心，一臉嚴肅模樣的林沐沐。「你說的，我會好好去想想的，可是你受什麼刺激了？」
林沐沐看著宋銳一臉好奇的模樣，月兌口而出，「孫老師病了，你去看看她吧！」
宋銳收斂起一臉的嬉鬧，問道，「什麼病，嚴重嗎？」這個問題他曾經問過班主任趙萬里，可是卻被趙萬里一句話擋了回來，如今再問林沐沐，他突然間想起當時趙萬里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林沐沐眼前拂過那一張虛弱的面孔，「我也不清楚，孫老師沒跟我細說。她住在市立醫院住院部的307號房，你哪天有空就去看看她吧！」說完這話，林沐沐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想起那天那一份魚湯，孫老師只不過喝了三分之一就再也喝不下去的模樣，林沐沐突然覺得上天好不公平，盡管它一直都不公平。
「咱們的試卷是由二部的語文組批改的，畢竟每個老師的喜好不同，成績上多多少少會有些出入，大家也別太放在心里。」陳蕭看了一下班里的語文成績，考得好的寥寥無幾，考得差的也只有幾人，大多數都是中游水平不好不壞罷了。
「不過今天先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咱們學校說是今年要參與市里的詩歌創作大賽，如今正在征稿，大家要是有意向的話就大膽地去嘗試一下……
陳蕭話還沒說完就被班里的紛紛議論聲打斷，「詩歌？看見文言文我就差不多要吐血，讓我寫詩，這比讓我物理考滿分還天方夜譚！」
林沐沐看著講台上陳蕭一直面帶笑意的看著大家，她微微曬笑，究竟什麼事情能讓他動容變色，而不是如今這般寵辱不驚呢？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明天再練。」陳蕭墊起了林沐沐接飛了的排球，一把手抓在手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如今你墊球已經很不錯了，明天開始我教你發球。」
校園里的燈依次熄滅，操場上慢跑的同學也陸陸續續跑出了操場，兩人一如往常那般靜默地走回去，直到陳蕭打破這平靜，「詩歌征稿，你怎麼不去試試？你看過的書不少，若是不學以致用豈不可惜？」
五班只有一個人交給了他一份作品，這讓他覺得自己這個老師做得有些失敗。他們還都是一群才十六七歲的孩子，應該熱情洋溢，應該青春無敵，而不是每日里躲在教材書下禁錮在象牙塔里！
林沐沐看了看夜空，繁星閃爍夜空深邃，「老師，你說梵高的《星空》有什麼值得欣賞之處呢？」
《星空》，梵高最富盛名的畫作，後印象主義的代表作。
「濃墨重彩，可惜我不喜歡。」陳蕭對于歐美藝術有一定的鑒賞水平，對于此林沐沐幾分了然，可是這答案卻不是她想要的，「為什麼？」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這一句話曾經被我同學這樣演繹︰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若是我不喜歡非得說成喜歡，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還是不喜歡！」
陳蕭演繹的很到位，惹得林沐沐捧月復大笑，「這麼繞口的話，虧他能說得出來，不過老師我也一樣，我喜歡國學，可是我討厭考試，就像你之前跟我說的那樣，在我沒能力改變之前，我想我還是緘口莫言為好。」
「這可不是一回事，興趣愛好所在，既然學了為何不學以致用，你若是對詩歌沒有興趣那就罷了，既然有良好的底子，為何要白白浪費呢？」陳蕭一向以為自己瀟灑，從來不是婆婆媽媽的人，可是對于身側的這小姑娘，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都說三歲隔一代，他與林沐沐差了七歲，兩代有余，面對這麼個尷尬的問題，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學校門口的街道上一向是車水馬龍的，到了夜間卻甚是荒涼，林沐沐出神地想著關于投稿的問題，未曾注意沖過來的自行車。
「小心！」陳蕭喊了一聲，連忙伸手把林沐沐拉了回來，只是他用勁兒過猛，以致于自己後退了幾步，而林沐沐也順帶著被帶到了懷里。
仿佛時間一瞬間的停滯，林沐沐似乎听到了緊急的剎車聲，听到有人說，「對不起，我趕時間，剛才按了車鈴的，可是她似乎沒听到……」
陳蕭看了看依舊躲在自己懷中的林沐沐，剛才自己眼疾手快把她拉了回來，她應該沒有被擦傷，只是為何陳蕭卻感覺到懷中的女孩竟然在瑟瑟發抖？
「沒關系的，就算趕時間也不能這麼著急，萬一真出了事，那你再趕也注定會晚點的。」陳蕭示意那人離開，看著懷里的林沐沐，他低聲問道，「剛才沒擦傷吧？」
林沐沐似乎听到了「 」的一聲，那身影就倒在自己眼前，眼前是一片紅色的爛漫，遠處是有節奏的急救車的鈴聲……
可是一睜開眼楮她抬頭就看到陳蕭居高臨下般望著自己，林沐沐連忙逃離陳蕭的懷抱，勉強的扯出一絲笑意，「我沒事，剛才走神了。」
陳蕭看著林沐沐踉蹌的步伐，搖了搖頭，卻還是無聲的跟了過去。
「林溪，這其中一定有差錯，一定有差錯，你听我解釋，你听我解釋呀！」女人的呼喊聲那麼淒厲，讓身旁的小女孩感到了一絲恐懼。
「沐沐乖，媽媽這就去把爸爸追回來，你在這里等著媽媽，千萬別走開。」林沐沐看到了那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女孩輕輕點點頭，眼楮看著遠處的爸爸。
就在女人橫穿街道的時候，不知從何處沖出了一輛汽車，林沐沐看著那叫做沐沐的小女孩眼睜睜的看著適才還對自己說話的媽媽倒下，看著遠處那男人逃離一般的背影，看著漫天血色撲面而來……
「媽媽！」林沐沐突然坐起身來，驚慌失措地喊道，可是橘黃色的燈光下，這間屋子里卻只有她自己而已。她攏了攏被子，坐在床上漫無目的地看著天花板，良久之後卻又把頭埋在被子里，壓抑的哭泣從被褥中傳出，讓她覺得自己還會哭泣，還能哭泣……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兩人的早餐一向離不開豆漿或者小米粥這兩樣，今天輪到陳蕭去買早飯，林沐沐看著窗外的梧桐樹葉飄零了下來，忽然覺得自己竟有了靈感，連忙取出紙筆寫了下來。
「這是你寫的？」陳蕭一邊看著那首小詩，一邊喝著豆漿，眼神中透露出不可壓抑的驚喜。他從來看到的林沐沐的字跡都是娟秀的，如今這般瀟灑的模樣，倒讓他心中多了幾分打量。
「嗯，剛才覺得靈光突現，就記了下來，先讓你過目心里好有個底。」剛才看到那蝶舞般的梧桐葉，忽然就覺得文思泉涌，筆下沒有一絲停滯就寫了下來。
陳蕭點了點頭，笑道，「有時候我們缺少的就是靈光一現，就好像我當年高考的時候，怎麼都想不起該怎麼回答那道問題，可是抬起頭來的那瞬間卻忽然找到了思路。好多事情有時候缺少的不是經驗，不是能力，卻只是靈光一現而已。」
林沐沐若有所思，接過了陳蕭遞過來的那張紙，她卻突然笑了起來。
陳蕭莫名所以，也笑了起來，「怎麼了？」
「老祖宗說食不言寢不語果然有幾分道理，你看看你的襯衫。」黑色的襯衫上有豆漿流過的痕跡，如今還沒有干透，卻把他一身裝扮毀了個徹徹底底。
陳蕭低頭一看，果真是有些慘不忍睹的模樣，也禁不住林沐沐的笑聲連連，爽朗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