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剛了,只听得一個清亮柔和的聲音說道︰「好!」
我側過身來,原來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下午的陽光照耀在這人身上,將他周身皆鍍上了一道金邊,如天人一般。
他頭帶一頂金冠,身著一襲雪白的輕羅長衫,用一根白玉腰帶輕輕綰住,此外別無飾物,然而緩步行來之時,卻自有一種高貴清華的氣度,真個是豐神如玉,俊美難言……
我這輩子從未見過比這少年更美好的人物,心跳也似慢了一拍,呆呆看著這美好少年,只覺得此情此景此人如詩如畫如夢幻般不真實。
這少年一步步走上前來,行禮道︰「在下慕容熙,因家母病重,特來懇請江醫女一行,前去相救,如蒙允諾,感激不盡。」
我這才恍然大悟,問道︰「上午那位找來的軍士,便是你的手下?」
對方微窘,道︰「是,他出言無狀,得罪了姑娘,我已經重重責罰了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姑娘輕移蓮步,隨我前去。」
我溫和的看著他,點了點頭︰「好,我隨你去。你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東西。」
我急步步入茅屋中,匆匆收拾了一下,片刻出來,手中拿了一個青布包裹。
見我出來,他淡淡一笑,笑容如醇酒般令人沉醉,我胸口七上八下的亂跳,怔忪的跟在他的後面,慢慢的向前走。
谷外,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少年請我一並入了車廂,他在一側坐下,坐定後,道︰「若治好家母,必有重酬。」
我笑一笑,也不答話,心想︰他自稱慕容氏,這是北方大姓,不知是不是秦人口中常稱的鮮卑白虜?
不久,慕容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剛才江姑娘的簫聲真是動听,纏綿旖旎,如怨如慕,綢繆有如中酒,不知名喚何曲?」
我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此曲名喚《燻風曲》。」抬起頭來,見慕容熙正微笑著注視我,眸子明澈如水,一瞬間便將我沉浸其中。
我從沒想過,一位初次見面的少年,會給我如此心潮澎湃的感覺,甚至于鋪天蓋地,無法阻擋。
這種美好而慌亂的感覺令我有些害怕,手一縮,剛剛握在手心的洞簫竟滴溜溜的落在寶相花紋的地毯上。
慕容熙似怔了一怔,俯身將簫拾起,遞給我。我滿臉發燒,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輕輕吐了一口氣,說道︰「路途無聊,我吹一曲《傍妝台》給公子听吧?」
我拿起手帕在吹口處擦干淨了,接嘴吐氣,吹了起來。這首曲子比之《燻風曲》,又是一番光景,簫聲婉轉悠揚,輕柔流蕩,映著夕陽晚照。由于坐得近,鼻中傳來慕容熙身上的氣息,溫潤而純淨,濃郁而清澈,令人心神俱醉。
我偷眼覷他,見他听得入神,心中的喜悅更加滋長蓬勃。
在這惴惴的歡喜與不安中,時光流逝的飛快,不多時,馬便停下,已到達了目的地。
一個大大的營帳矗立在眼前,營帳周圍,劍戟如林,軍威森然,更有無數軍士挺直站立,顯得肅殺異常。我心想︰這慕容熙真是非同尋常的人物!不過也絲毫沒有驚慌失措之意,依舊隨在慕容熙身後不緊不慢的走著。
幾個郎中都在帳外候著,滿頭的汗水,狼狽不堪,不知是不是給慕容熙罵的。
慕容熙急促起來,拉起我的手,直沖入帳。手掌相疊時有種溫潤如玉的感覺,我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蕩。
他匆匆趴到一個女子面前,輕輕喚道︰「母親!母親!」
只見床上躺著的女子臉色萎黃不堪,氣息極其微弱,面上籠罩著一層頹然的死氣。此時似听到了慕容熙的呼喚,頭部輕顫,掙扎著睜開眼來,看著他溫柔而笑。
(終于,終于,那令女主角一見鐘情並死心塌地、無怨無悔愛著的少年出場了,故事真正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