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說邊笑,已從高高的灰牆深巷中穿出去,看到的是岑寂空曠的西場院,這邊倒是較為荒僻,幾楹孤伶伶的屋子門窗洞開,黑洞洞似噬人的怪獸。
丹朱道︰「這里太冷僻了,不如我們回去吧!」
我點點頭,正欲離開,忽然屋中傳出了一聲痛楚至極的申吟。
我心中一震,急急沖了進去,然後呆住。
屋中點著好幾盞燈,清晰的照映著被捆于柱子上的人。當然,如果那個周身被漁網緊緊裹纏著的人,還能被稱之為人的話。
兩名行刑手正在燈光下看準被魚網勒得鼓起的一塊皮肉,用薄薄的刀片細細的切割著,慢慢地拉下一塊,放到一旁的木板上。
那木板上已經堆積了很多塊小小的血肉。
受刑的那人赤著身子,全身血肉翻出,血滴流淌之下已看不到好好的皮膚。我看得汗毛根根豎起,直欲作嘔。
丹朱亦是驚懼無比,仍大著膽子問那行刑手︰「這是什麼刑罰?」
行刑手回道︰「此乃凌遲之刑,按規定,當割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分三日割完。目前已經行刑八個時辰,犯人身體不錯,應可割滿三天。」
丹朱嘆息著︰「好生殘忍!」
另一行刑手說道︰「這是他應得的!聚兵謀逆,罪當凌遲處死!既然需割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那麼自然一刀也不能少!」
我驚恐的走上前,撩開那受刑人沾滿鮮血的黑發,努力分辨他的樣子,看看這人我是否認識。
他抬起了哀痛的眼楮,默默的和我對視,許久才蠕動著被剜去一半的舌頭,含糊的說了幾個字。
我渾身都在抖,卻竭力穩住自己的身體,小心的問道︰「你說什麼?」
他在說︰「對不起,求你給我一個痛快……」還是含糊,但我已經听得清晰。
我不曉得他哪里對不起我,我只看到他在受著非人間的痛楚刑罰,仔細凝視著他的面容,竟感覺越來越熟悉,他像極了那日在深巷中為首圍攻我的人?于是便問那行刑手︰「此人到底犯了什麼罪?」
行刑手頭也不抬,手上繼續動作著,道︰「具體小的也不明白,只知道他襲擊的是大將軍帳中的親信,使之深受重傷,此舉令大將軍十分震怒,因為蔑視大將軍天威,無異于聚兵謀逆。其余圍攻之人已盡皆斬首,只余此人,大將軍明令道此人是首惡,必須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我終于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慕容熙很快就替我報了仇,可我心中並未喜悅之意,只是覺得他的手段太過凌厲毒辣。這幾個人雖然有罪,卻罪不至死,慕容熙的戾氣是越來越濃重了。
此人已在極度痛楚中渾身戰栗得如同篩糠。
我轉身望著眼前血肉模糊的男子,忽然將身邊的劊子手狠狠一推,就勢從他腰間拔過長劍。
「你要做什麼!」
我手中長劍忽如閃電般刺出,對準那受刑人的心髒部位,輕微的「噗」的一聲,長劍隨即刺了進去。
那一刻,他的眼楮忽然一片清明,有一種解月兌的笑意,接著垂下了頭,再也沒有了聲息,也沒有了痛苦。
我仿佛在那一刺中貫穿了全部力氣,人慢慢滑下,無力的跌落于地,滿身俱沾著他的鮮血,撲在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