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看右看,確定周圍並無他人,她確實是在和我說話,便止住了腳步,淡淡道︰「我從不做夢,也不會擾了別人的好夢,姐姐多慮了吧?」
她終于走了過來,逼視著我,道︰「不要以為耍了點小小的伎倆就能把道文從我身邊搶走,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我思忖半晌,疑惑道︰「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從姐姐身邊搶走任何東西!」
她的臉騰得通紅,秀眉微微挑起,寒聲道︰「哼,你和道文一定親緣關系也沒有,就賴著他讓你住進王府來,連個丫鬟也不帶,難道不讓人看低了你?」
我听得這一句,只覺得心口酸得發痛,舌底也澀得轉不過來,只得勉力鎮定下來道︰「姐姐此話差矣,瞧姐姐的樣子倒是對道文哥情有獨鐘,可他對你呢?倘若是一心一意,你也不會時刻擔心旁人搶走他!」
她瞪著我,道︰「別以為裝得楚楚可憐的一幅狐媚樣子,道文就會喜歡你,說到底他也只是可憐你罷了!」
說著,冷冷地將手撫上一株開得正盛的菊花,慢慢道︰「這花開得這麼好,也只有長在盆里最安全,可以平平安安花開花謝,若是長在路邊擋了別人的路,難免被人斫枝去葉,甚至會被人連根拔起,落個一身傷殘。」
話音未落,只听「 嚓」一聲,她手上用力,已把那株菊花連根拔起,棄置于地。
她看也不看一眼,提著她的裙裾裊裊離去,行止是那樣溫柔,眉目謙和,弱柳扶風般嬌弱無辜。
那一株原來開得最好的菊花已被折斷墜地,花瓣飄零,不得善終。
原來這女子人前的千嬌百媚、善解人意竟都是偽裝出來的,我背上突然浮起一陣汗意,連林中上方的陽光都覺得陰冷起來。
馬車一路顛簸,很快到了平原公府,它掩映在尋常巷陌之中,外觀上不如河間王府那麼器宇軒昂,巍峨恣肆。
府內的風光,自然又非別處能比,頗為壯麗整潔。再走一段,前方已有一帶翠瓦,掩在高大的松柏之中,鮮亮的鎦金寶頂,在屋檐上方明耀閃光。
我只听清脆的笑聲渺渺飄來,一個五彩絢爛的小小物事破開樹葉,迅捷飛來,帶起大片將落未落的黃葉,繽紛而下,恰恰飛到跟前時,可以辨出那是一只用野雉羽毛做成的毽子。
我在穹窿山與要好的師兄弟姐妹玩樂戲耍時,也曾這樣歡悅地踢過毽子,也曾無數次這般開心過……
那毽子不知從哪里飛來,我幾乎是本能地眼楮亮了一亮,然後抬起腳來,將毽子接住,飛快地踢回來處。
一抹緋色明霞翩然而至,迅速將那毽子接住,然後盈盈立定,黑發散落,小巧的鼻翼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向我凝望,正是宇文嫣。
她嘻嘻笑著用她縴白的手指握住了我的手︰「雪凝,我正想著你呢,你就來了!咦,你長得又這麼斯文秀氣,表哥居然大贊你的劍法好,不會是在騙我吧?"
表哥?平原公慕容元,前程往事勾連起來,我頭腦中倏地雪亮︰是他那一晚潛入河間王府,才有了我們之間的較量,否則一直以來我們明里往來,他何以知曉我的身手如何?
我只得低了頭道︰「嫣兒姐姐,我只是練過幾天劍而已,實在……算不得高明。」
宇文嫣點頭道︰「不管啦,瞧著你身手輕捷得很,今天到我家來,一定要把你的劍法顯示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