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緩緩走到前院,見滿園已是秋色肅殺,紅楓如血,秋菊金燦,銀桂紛然而落,心下更是惆悵。我將長發綰起,舞起了一套「清風」劍法來,只盼能將剛才遇見沈初雲令人心悸的的愁意略散一散。
劍影靈動處,舞落銀桂嫣然飄舞,一地如雪。大片水銀般的明光潑天灑地,天青色的短襦下裳在其間輕盈流轉,映著身後大片如血的紅楓,似晨間曦光搖落著生命的芳妍般流光溢彩。師父傳我的這套「清風」劍法本自從容,而我的劍法比之師父的,多了一份柔韌。
一套劍術舞畢,紅楓銀桂,如蝶似雪,尚在悠然而落,在這漫天的紅白翻飛中,我穩如磐石而立。管她什麼沈初雲,我唇角不自覺地泛出一抹如水的溫柔。
「好!好劍法!」
啪!啪!啪!清脆的擊掌聲,伴了幾聲醇厚爽朗的贊嘆,忽然傳入耳中。
我一驚,微一失神,忙側頭問道︰「誰?」沒有發覺身後竟一下子多出了幾個人。
其中一身長衣的是平原公慕容元,他寬袍大袖,頗有點像江東晉朝的裝束,眉目俊朗,唇角的笑意懶散而清爽,正抱了肩,細細地打量著我,唇邊的笑紋更是高高向上揚起,那笑容明亮而通透的,竟讓冬日的艷陽失卻了顏色。
他身邊還挺立著一位中年男子,只穿著一襲米黃色家常便服,面容清 ,氣度雍容,此時溢滿了笑意,正負手站立,剛才拍手的定是他了。
此時有一尖細的嗓音叫道︰「見到天王陛下,還不下跪?」
這聲音像內侍太監,我怔了一怔,能在平原公府中自由出現的男子並不多,難道這人是……天王慕容盛?
我忙沿著白玉石階上前,如儀叩拜,「民女江雪凝,拜見天王陛下!」
「免了,起身吧!」此人自然便是慕容盛了,他一雙極有神的眼楮緩緩從我身上一轉,已微有愕然,「你……你便是江雪凝?」
我見其言行尊貴端雅,神情卻很溫和,心中略略放松,低頭恭順地應道︰「是。」
慕容盛的聲音卻依舊有些恍惚,「听四弟說你寄居在河間王府中?」
我點頭道︰「是,民女乃河間王府中的侍醫。」
慕容盛望著我,一雙微凹的深眸,有著異于常人的鋒銳,不難想象得出他素常的沉雄冷峻,他問道︰「你是南朝晉國人嗎?」
我垂著頭︰「稟陛下,民女是晉國人,自幼失怙,流落在外,此次北上尋父,因偶然的機緣治愈了段太妃的風疾,便為河間王所收留,目前暫居王府。」
慕容熙聞言,溫文地向著慕容元輕笑道︰「這南朝的女孩兒就是靈氣逼人,和我們北地的姑娘不一樣。嬋娟兩鬢秋蟬翼,宛轉雙蛾遠山色。四弟,你曾說過江姑娘的眼楮會說話,可我瞧著,她的眉也會說話呢!」
心髒仿佛突然被人提起,我愕然地止住呼吸,腦中一陣轟轟作響︰慕容元曾經向天王提起過我,他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和口吻呢?
我掠了掠鬢間垂落的劉海,淺金菊紋的薄綢袖子在清風中拂拂欲飛,心中倒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