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面的甬道穿過一處宮門,再經過一道長長的穿廊,前方听到潺潺的水聲,伴了冬日冷冽的氣息撲面迎來,卻是來到了燕宮的內苑了。
燕宮內的風光,自然又非別處能比,頗為壯麗整潔。
我無心觀瞻,只是默然地想著,當年慕容熙在這里時,也曾這樣看那一年年的桃花春謝,碧水東流嗎?
再走一段,前方已有一帶翠瓦,掩在高大的松柏之中。鮮亮的鎦金寶頂,在屋檐上方明耀閃光。
隨慕容元轉過一道月亮門,便已見到了那所宮殿,書寫著「漪蘭殿」三個大字。朱門緊閉,銅釘已褪去顏色,獸鼻的門環倒還光亮。透過高高的宮牆,幾根樹枝掛著殘葉斜欹而出,看不出有甚奇異之處。
內侍輕叩宮門,門緩緩開啟。
我和慕容元步入門內,卻未走入內殿便停止了腳步。
慕容元只靜靜地立在一株梧桐下,看殿前石階上坐著的女人。他袍袖飛舞,風姿翩翩,梧蔭掩住他,敷上一層濃濃的陰影,憂傷游動著。
那女人只穿了棉衣,灰蒙蒙地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繚亂的長發干枯如草,蓬松地蓋住了大半的臉和身子,再看不出容貌身段。她的懷中,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胡亂地拍著,拿一只撥浪鼓敲打著哄他。
一時手松,撥浪鼓從她手中掉落下來,沿了石階滾到青石的地面。
遠遠侍立的七八名宮女頓時露出驚慌之色,然後往慕容元望了一眼,到底沒敢不理,其中一位膽大的,走過去撿起撥浪鼓,顫抖地遞向那女人。
那女人忽然手一翻,已從身畔石階上撿起一物,利落揚起,明亮的光芒閃過,那宮女慘叫一聲,捂臂而退,竟滿是淋灕的鮮血。
那女人揚起的,居然是一把劍!
那宮女一退下,立時有宮女上前,麻利地從身邊取布條和傷藥,為她包扎,顯然對這種事已司空見慣。
那女人終于抬起了臉,防備地四處張望,然後自己撿起了撥浪鼓。
她分明看到了這邊有人,我甚至覺出了那黑洞空茫的眼楮在慕容元和自己的臉上劃過,卻沒有停留分毫,很快又轉回到手中的男嬰身上,呢喃道︰「欽兒,看,壞人都走了……」
她笑了起來,充滿污垢的臉龐上洋溢著幸福的清輝,連那烏黑如夜的眼楮都散發著動人的光彩。
可是我亦看清了她懷中的「欽兒」並非一個活生生的男嬰,而是一個貌似男嬰的木偶,眼前這女人顯然患了失心瘋。
「她……她是……」我遲疑著問道。
慕容元出神地望著那女人,嘆道︰「是蘭夫人,那一夜,她在傷了天王十多個侍衛後暈了過去,再醒來便是這樣。她誰也不認識,連天王都無法近身一步,只除了……我給她找來的那個木偶。」
那女人呆呆望著男嬰,半天又笑了起來︰「餓了?是不是?欽兒餓了?」
她一下扯開破碎的上衣,當著男人的面露出雪白高挺的酥胸,將**硬塞入木偶的小嘴,她漆黑的眼里非但沒有半點女子的羞赧,依舊是滿是防備和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