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煮茶的姿勢極為好看,動作緩慢而又優雅,哪怕是復雜的程序到了她的手里做的有條不絮,微彎的嘴角笑意淡然而又素雅,分明是一張妖媚過人的面容,卻因為那清淺的笑意多了幾絲女子獨有的孤傲風情。舒
「太子請用茶……」隨著女子微微前傾的動作,媚人的清香彌漫在鼻尖,被風撩起的發絲迎面撲來,沒有一點預兆,微微抬起頭顱便對上那女自己笑顏如花的臉,這時殷離方才真正看清楚詩艷色的面容,五官分開來看清秀娟麗,可是一旦融合一起,卻有著一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妖媚,眉心一點朱砂紅,美得張揚而又邪肆。
殷離溫和一笑,「多謝……」茶杯上茶水的溫度不濃不烈的傳遞到手心里,指尖卻盡是那個女子手骨間的冰涼,一涼一熱交錯在一起,握著茶杯的大手微顫,便在此刻詩艷色已經抽身做回自己的位置,鼻尖的魅香淡去,殷離再次恢復成溫和優雅的模樣。
淡淡的苦縈繞著絲絲縷縷的甜在唇齒間彌漫開來,清明的眸子微微眯起,便是這個味,一模一樣,若非眼前的女子與她沒有半分相似,他幾乎都要以為她們是同一人,很像,泡的茶水像,笑起來的模樣像,甚至連姿態都神似。分明一個素雅清高如冷梅,一個冷艷妖媚如牡丹,卻偏偏給了他熟悉的感覺,他這算不算是作繭自縛,當初為了得那女子心觀察的過于體貼入微,以至于現在即便閉著眼楮都還記得那女子一言一行,詩君雅如細水長流,看似不起眼,卻一點點滲入到他的生命之中融為一體,想斷不能斷,除非剔骨剜髓。這種感覺在她尚在的時候沒有,一旦失了卻如同剜了自己心肺的一角,如何也不能完全。
茶水沸騰的聲音澀澀的響起,殷離側過頭顱凝望著那女子熟練的動作,艷紅的輕紗覆在他素白的衣袍之上,好似白雪上盛開的凱凱梅花,既美又傲。
「還不知道姑娘的名諱……」殷離淡淡的開口,骨骼分明的長指捏著手中的瓷杯,有一口每一口品茗著杯中的茶水。
「奴家詩艷色……」詩艷色淡淡一笑,抬起手輕輕擦了擦額角的汗水。
「我記得夜妾有名無姓。」姓詩麼,這是巧合還是像殷洛所說這個女子不簡單。
「詩字是奴家幼時一個與奴家長幾歲的姐姐相贈,若然奴家沒有記錯的話便是太子的太子妃。當年詩將軍帶著太子妃來過一次巫族,奴家與太子妃倒也相處過幾日,奴家記得太子妃當時告訴奴家,詩乃文雅之詞,剛好斂了奴家一身的妖媚。」詩艷色咯咯的笑,目光卻是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殷離的神色變化,「已經過了這麼久,想必太子妃已經記不得了吧。」
這件事情他並未听君兒提過,不過君兒確實隨詩君翼去過一次巫族,呆過幾日,看這女子的模樣實在難辨真假,而且這話語倒像是君兒會做的事情。「詩確實是個好姓氏。」殷離淡淡的開口。
詩艷色捏了一塊糕點,好看的眸子微微斂著,手中的小手卻幾乎握出血來,是個好姓氏麼,可惜你毀起來怎麼沒有想過要留半分的情面,阿離,相處了這麼久,我以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你之人,到頭來卻是一場如此可笑的笑話。「可惜奴家終究學不來那份素雅沉靜。」
「詩姑娘似乎不愛喝茶。」殷離將手中的茶杯擱下,卻見詩君雅那杯茶除了開口抿了小口便再也沒有踫過。
「奴家不愛苦澀的味兒,雖然加了糖卻還是覺得苦。」詩艷色沒有想到殷離竟然會觀察的如此細微,當下軟軟一笑,「夜妾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因為太苦,吃什麼都沒味,如今不需要再服藥,可是每每吃到苦澀的東西都會難以接受,讓太子見笑了。」
「原來如此……」殷離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嘴角的笑意卻是柔和了幾絲,「對此我倒是听聞過,為了保持體香必須每日服食藥膳浸泡藥澡。」
「太子若然喜愛這茶水,隨時歡迎上凌王府。」詩艷色見殷離有些起疑當下不欲多說,見好就收便行,讓殷離察覺到一絲的熟悉,可是又模不透究竟是哪里覺得熟悉。
「詩姑娘會彈琴麼?」殷離好似沒有听到詩艷色準備離去的話語,目光落在一旁案幾的古琴之上,那是他花重金打造送給詩君雅的,君兒喜好作畫書法彈琴下棋,樣樣精通,而他當初為了迎合她意,也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學習,只是那架琴他一直沒有勇氣動,他尚記得那女子接過琴時的話語,「阿離,琴聲如心聲,你可要听仔細了。」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用力,就是听得太清楚以至于現在踫都不敢踫,琴聲如心聲,人已不在,那心要如何全。
「琴聲如心聲,只怕奴家心性頑劣讓太子見笑。」女子軟糯糯的話語卻如同雷擊一般讓殷離整個人愣在原地,一直到那琴聲響起都沒有回神。
詩艷色彈了什麼殷離並沒有听清楚,腦子里全是那句琴聲如心聲,那說話的口氣,那淡笑的模樣和君兒一模一樣,目光靜靜的鎖住那彈琴的女子,似乎想要看出半分熟悉的容顏,不是君兒,君兒笑起來如枝頭上的白梨花,干淨婉約,而這個女子很美,美得驚心動魄,也是,他的君兒再也不可能回來了,是他親眼看著她死在面前,粗劣的枝干深入那女子嬌弱的身體,鮮血流了一地,大手愕然緊握,瓷質的茶杯碎裂,茶水濺了一桌,尖銳的瓷片深入手心,艷紅的血從指縫滴落打在灼熱的茶水里,那色澤說不出的詭異。
「太子……」琴聲戛然而止,詩艷色慌忙起身,撕了裙擺的一角小手握住殷離的大手,女子微微垂著眸子,小心翼翼的挑出瓷質的碎片,然後將撕下的裙擺輕輕的包好,「太子恕罪,奴家才疏學淺……」
「與你無關,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殷離愣愣的看著那跪在地上驚慌失措的女子,他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是因為明日是他的生辰吧,以往每個生辰那個女子總會提前好幾個月在耳畔提及,而現在再沒有人會如此熱衷。
「奴家……」詩艷色依舊跪在地上,似乎嚇得不輕。
看在離似。「起來吧,你的琴聲很美。」殷離彎腰扶起詩艷色,「是我的原因,姑娘的琴聲讓我想起了一位舊人,她曾經也和我說過和姑娘同樣的話語,琴聲如心聲。」
「那不過是奴家附庸風雅的詞匯罷了。」詩艷色不知道是羞澀還是窘的,小臉微紅,漂亮的眸子水潤潤的,配上那額間火紅的朱砂痣,不勾人魂不肯罷休一般。「不過有機會真想見見太子口中的故人,像她討教幾招,原以為巫族的樂理已然是上乘,想不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13385365
「她應該教不了你。」殷離神色黯淡了幾分。
「奴家奢望了……」詩艷色淡淡一笑,雖然有些失望,可是那笑意依舊美得令人心顫。
「這琴便是她留下的,既然詩姑娘喜歡便送與你吧。」殷離目光落在那古琴之上,微微俯身將那古琴摟在懷中,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那晶瑩剔透的琴弦,若然君兒在的話,定然不希望她心愛的琴日日與灰塵作伴。
「如此貴重之物奴家不敢要。」詩艷色一臉的惶恐,殷離竟然要將本來就是她的琴在送給她,真是好笑。
「算是作為你泡茶的回禮。」殷離見女子一臉的驚慌,如同受驚的小鹿一樣睜著圓圓的眸子,雖然嬌媚不減,卻多了那麼幾絲女子的嬌憨。
「如此多謝太子賞賜。」詩艷色雙手接過殷離手中的古琴,小臉浮起一抹可疑的暈紅,頭顱微微垂著,好似很是不好意思,「奴……奴家先行告退了,若……太子喜歡喝茶,又不嫌棄奴家笨手笨腳的話隨時可以來找奴家。」斷斷續續的表述完自己的意思,也不等殷離開口,便像是受驚的小鹿一樣撒腿便跑。
殷離有些反應不過來,見那女子受驚而逃的背影,不時偏過頭顱卻是滿臉的羞色和慌亂,唇角上揚的弧度深濃了幾絲,高大的身子緩緩坐下,伸手去端方才憶起自己剛才捏碎了茶杯,目光落在詩艷色那杯尚未喝完的茶杯之上,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五指並攏深深的握在手心里。ua8z。
杯沿還殘留著余溫,低下頭顱微微抿了口,淡淡的苦,絲絲的甜,還有那女子身上終年不散的邪魅淺香,腦海中又出現詩艷色那驚慌而逃的身影,白皙的面容因為羞澀而滿臉通紅,霧灩灩的眸子盡是淡淡的慌亂和不知所措,好似初次見到君兒,那個小女子因為腿的緣故執意騎馬而摔下馬匹時的模樣,那個時候因為被他看見而覺得很是不好意思,也是那樣驚慌失措的拔腿就跑,卻偏偏腿腳不便,屢屢摔倒在地。真的很可愛,仰起頭顱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君兒,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想得連做什麼都覺得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