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君崎將珊瑚小心翼翼的放在小溪的一塊大石頭上,蹲子便欲月兌去珊瑚身上的鞋襪。
「你做什麼?」珊瑚又氣又急,再不復先前的風淡雲輕,若不是雙腿動彈不得,此刻早已一腳將詩君崎踹開,饒是如此,那原本素淨的面容頓時變得緋紅,眼眸里也升起一股淡淡的怒意。
「感受生命。」詩君崎勾唇淺笑,「珊瑚,你尚年輕,心境卻老得好似年過八十的老人家,無欲無求,對什麼都保持著冷眼旁觀的姿態,我只是想要讓你感受到自然的神奇與美麗,山不轉水轉,水不轉雲轉,萬物生生相惜,山窮水盡看似已至盡頭,可是若是換個角度,換個方向,你會發現前面已經是遼闊大道任你飛翔。」君詩動雙下。
珊瑚如同雷驚一般愣在原地,任由詩君崎卷起她的褲腿,將那玉白的腳果浸入水中,清澈冰涼的溪水漫過腳果,陽光透過水面灑在腳果之上,溪水交替不息,水流不急,恰到力度的輕輕拍打著腳果,她有多久不曾如此肆意過,在巫族夜妾是沒有地位的,所以夜妾也是自由的,沒有一般女子的矜持與束縛,那個時候她也如同所有懵懂的少女一般對一切充滿了希望,只是後來她才知曉希望不過是人心中所想所願,那是一種貪婪,是人心**所求,那是念,那種欲愈是強烈,便愈像是戳了毒的刀,一刀一刀都刺在胸口最柔軟的位置,又似午夜輪回的夢魘,讓人痛不欲生,「你知道什麼?」珊瑚聲音尖銳了幾絲,好似詩君崎那句話戳中了她的痛處,他是高高在上的詩家二少,呼風喚雨豈會明了一個夜妾有念想,有希望的悲楚和疼痛,他怎麼會知曉被人輕瞧,被人如同最低賤的奴隸一樣被人玩弄利用的悲哀,豈會明了孤身一人的軟弱與無能為力,哪怕傾盡所有也無法扭轉自己的命數。夜妾沒有名字,沒有姓氏,沒有親人,她們有的只是短暫一瞬的生命,如同曇花一現,哪怕再是燦爛,也不過朝夕的美麗。她早已告訴自己她不再是夜妾,她是珊瑚,她絕對不會像任何一個夜妾一樣,如同燃燒的火焰努力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幸福,去追尋所謂的庇護之所,只求有名有姓,死後有座碑,有人會在忌日之時偶爾會記起曾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過。14967626
若然是她,她寧願無棺無木,裹床草席葬身與泥土,與那草那花融為一體,也好沾染些花草的靈性,將這一身臭皮囊沾染的世俗之氣洗滌干淨,她生來便什麼都沒有,死後也什麼都不要留,散與這天地,干干淨淨的來,干干淨淨的走,也不要有來世,只求有那麼一縷魂魄散與這風中,最後聞聞這世間的氣息。
詩君崎靜靜的坐在珊瑚的身邊,哪怕這女子氣息變得極為尖銳也是一臉淡然的淺笑,微微側過身子,大手撥開珊瑚額前的發絲,詩君崎的眸光很溫軟干淨,像是揉進了夏初陽光的溫暖,「珊瑚,有我在,別怕……」那聲音又軟又柔,好似要將那女子心底所有的忌諱和傷口撫平,他知曉這個女子是不一樣的,她有自己的執念,自己的思想根深蒂固,若要她走出自己的世界必將難于上天,可是那又有什麼關系,有他在這里,他絕不會讓她孤身一人守著那座空城看時光流逝,看歲月變更,最後孤身一人老去,死去,絕對不會讓她孤身一人堅強的來,堅強的走,在他眼中,哪怕她再是堅強,再是聰慧,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有著女子該有的喜怒哀樂。
「怕……」珊瑚冷笑出聲,「我若是怕豈能活到今日,豈能成為凌王得力的助手,二少,我不是夜妾,你不要用如此同情的目光看著我。我是珊瑚,是思韻樓的珊瑚。」
「珊瑚,在我眼中你就是一個正在鬧別扭的小女子。」詩君崎低笑出聲,對于珊瑚的歇斯底里好似沒有察覺一樣,眉目溫軟,笑容坦蕩。
那樣灑月兌肆意的笑,哪怕是珊瑚也再是生不出更大的脾性,何況她向來冷情自主慣了,只是片刻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當下斂去了臉上的怒意,緩緩勾起一抹風淡雲輕的淺笑,「二少都是這般哄女子開心的麼。」
那笑疏離淡然,好似又回到了初次見面的珊瑚,那個高強聳立孤立無援的女子,詩君崎雖然不喜歡,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是有些無奈的一笑,「珊瑚,我家君兒性子任性調皮,哪里需要我去哄,寵她的人太多了。」
提及詩艷色珊瑚身上的刺一點點收了去,「二少,我不會去巫族。」那個地方她發誓她一生都不會再踏足,她早已不是夜妾,不是巫族的人。「二少這景色也欣賞了,大道理也講了,若然無事的話隨意找間繡房將我放下,我自可回去。」10nlk。
「你不想去,我們便不去,等你想去之時我們再去。」詩君崎點了點頭,沒有半點要反對的意思,突然起身朝著馬車的方向而去,終是不耐煩了麼,珊瑚本以為詩君崎是要丟下她離去,這樣也好,雖然得在這里呆上些時辰,不過也不是沒有離去的法子。一路上她留下過不少的暗號,卻一直無人尋來,想來是被詩君崎毀去,若然他離去,她自是可以尋到自救的辦法。這麼多年,雖然是幫殷秀做事,可是殷秀對她還算寬松,對于她建立自己的小勢力也不干涉,只要她仍舊提供他想要的信息。這也是她跟了殷秀這麼久的原因,殷秀早已與她講明,他們只是合作的關系,只不過合作的終結得由殷秀說了算而已,如此時機那合作的關系怕也要到盡頭了,她也可以離開這是非之地。
珊瑚還在思索的當下,卻見詩君崎從馬車里取了食物過來,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帶來的,那食物還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和熱氣,如今想來,她似乎從未吃過干糧和冷掉的食物,葷素搭配,一點也不馬虎。這個男人,分明是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卻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珊瑚莫名有些氣結,「二少,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何況二少還有要事在身,豈能陪著我一個殘廢之人在此荒度時日,我不知道凌王與二少交代了什麼,二少只管交我放下,去辦自己的事情即可。」珊瑚自認為自己說的很清楚,可是對面正在整理膳食的詩君崎卻是一點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她自認為耐性極好,也被磨得有些咬牙切齒,半響之後好不容易詩君崎開了口,卻是一如既往輕松的口吻,「珊瑚,這是方才山下村民送來的熟食,你嘗嘗看。」
珊瑚臉色驀然變得鐵青,一手掃落詩君崎遞過來的食物,「二少,我只是腿腳廢了,還不至于淪落到處處要人照料的地步,我要如何活,是我自己的事情,二少不覺得自己的行徑與想法有些強人所難了麼,各人對生命的詮釋和理解各不相同,我覺得是我所想要即可,二少又何必橫插其中,我看你是凌王的親人方才對你以禮相待,二少不要得寸進尺才是。」
詩君崎先是一愣,轉而低笑出聲,對于珊瑚的滔天大怒也沒有半絲的生氣,卷起袖角將珊瑚臉上濺上的油漬擦掉,珊瑚明白詩君崎的動作,卻是僵硬的躲開,卷起袖子胡亂擦拭了下,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當下臉色愈發的難看,她如此多年沉積的鎮定與冷靜,今日竟然幾番失了控制,這個男人分明就有聖人的耐性也磨完的本事。
「二少若是明了我的意思請先行離開,我自有離去的辦法,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我各不相干。」最後一句話珊瑚冷了嗓音,若不是不能走動,怕是早已起身離去。
原本還淺笑盈盈的詩君崎當下凝重了臉色,眸光依稀可見淡淡的怒意,雖然隱忍的極好,珊瑚卻依舊感覺到了詩君崎氣息的變化,他似乎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的那種,不過珊瑚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去解釋些什麼,她所說的不過是心中所想而已,她和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所想的不管是好是壞,是對是錯,都與她沒有半分干系,她只不過想要過自己想要的平淡生活罷了。
「最後一句話我不想听到第二次,珊瑚,若你不是女子,我定然要好好教訓你一頓,你說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般冥頑不靈的女子。」詩君崎氣的不輕,什麼叫各不相干,說到底他的掏心掏肺,人家都當成狼心狗肺了。
「二少若要乖巧溫軟的女子世界多的是,只要二少一聲令下,定有萬千美人願意投入懷抱,我便是如此不討喜的性子,二少若是看不慣的話,自便……」珊瑚低低的開口,平靜的眸子無波無瀾。
詩君崎先前只覺得這個丫頭漠然,如今這個丫頭要是狠起來能夠將他活活氣死,這張嘴哪里能夠這般牙尖嘴利的,哪里能夠說出這般無情的話語,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心中沒有他,想到此處,詩君崎再大的脾性也斂了去,只剩下滿心滿眼的委屈和無奈,「話雖如此,誰讓我誰不喜歡,偏偏喜歡上這麼一個不討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