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宮里時,宴會已經結束,宮門口接送皇親國戚的車輛來來往往、絡繹不絕,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們。
趙廷美將我送至南宮門,便駕車離開。我匆匆回到內廷,發現宮里已經萬籟俱靜,宴會時歌舞升平的喧鬧早已煙消雲散。
我趕緊往中宮後翼的紫薇閣趕去——無論去了哪里,現在才回也確實有些晚了。
回到紫薇閣,我悄悄推門進院,輕舒了一口氣。顯然月容知道我還沒回來,特意給我留了門。院兒里的燈籠忽明忽暗,正殿已經熄了燈,看來大家都睡了。我拴上院門,走進自己的東廂房。
推門進屋,屋里幽暗的燭火隨風猛一跳動,映出一個巨大的人影。我一驚,定楮細看,趙光義正靜靜地坐在繡凳上看我。
我倒吸一口冷氣——天!他來了多久了?!
顧不上細想,我連忙跪倒,同時腦子飛轉,想著應對之策——千萬不能讓他看出我絲毫異樣,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我見了李煜。
「陛下,你怎麼來了?!」我揚起頭說話時,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
趙光義點點頭,示意我平身。我站起,挪至他身旁,為他倒茶。在跳動的燭火的映照下,他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你去哪兒了?這麼晚才回來。」他眼楮緊盯著我,問道。
我把茶水遞過去,讓表情盡量顯得自然︰「我也不知道,轉著轉著,天就黑了。」
趙光義一揚眉,卻並沒有接茶︰「你不知道?朕到處找你,你卻說你不知道自己去哪兒了?」
我把茶水放在桌子上,抿著唇,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我抬眼問他︰「陛下找我有事嗎?」
趙光義嘴角牽了牽嘴角,一絲奇異的笑浮上面龐︰「流珠,朕現在只想知道,從戌時到亥時,你究竟去哪兒了?」
我搖搖頭,偏過臉不看他︰「不知道,我從御花園走到東宮,從東宮走到西宮,只想找一個听不見絲竹喧鬧的地方。」
我靜靜地說著,眼楮看著牆上趙光義的影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自然。
話未說完,我的手就被趙光義緊緊攥住,他一把把我拉進懷里,緊緊抱住。他的手炙熱而有些顫抖,溫熱而急促的呼吸吹動著我耳畔的發。
「流珠,不要再這樣了,朕找不到你,朕在哪里都找不到你……朕真怕……」趙光義焦急、顫抖的聲音讓我想推開他的手一時之間變得軟弱無力。
然而我的聲音依舊冷硬︰「陛下找我有事嗎?」
「流珠,」趙光義的手臂環得更加緊,讓我的呼吸變得有些困難,「流珠,你是朕的,從今以後,你都是朕的。李煜,他放棄了,他選擇了讓你留在朕身邊。」
我的心猶如被針刺了一般,猛一抽搐。
我死命推開他,盯住他的眼楮︰「選擇?陛下,你給了李煜怎樣的選擇?」
趙光義一笑︰「朕讓他選擇,帶你回去做人人欺辱的階下囚,還是留你在宮里做錦衣玉食的貴妃。他選擇了後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了,笑得前仰後合、無法遏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好一個彌天大謊!這個謊話,連他自己都騙不了,竟還想騙我?
可是,我能怎樣,明知道他在騙我,我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