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生目送著一行婀娜多姿的宮女走過,跳下欄桿,拍了拍手,這皇宮除了宮殿富麗堂皇些,其實沒什麼好玩的,蓮生只是在規定的範圍內溜達了幾圈竟然听了很多牆角。i^
譬如她早上只是奉命去送了一下醫女們換洗的衣服,就听見浣衣所的宮人們議論,某個掌宮的姑姑和某個侍衛有染,經常趁大家不注意時暗送秋波,還私相授受。
又譬如蓮生無聊爬上樹想來個悠閑的午休,就听見樹下兩個內侍在耳語,某個大臣私吞了糧餉,還從宮外往後宮送一些個粉女敕的男寵,各宮娘娘們已經暗自掏腰包買了一些藏在了寢宮。
蓮生扶額,這皇帝也不知道戴了多少頂綠帽子了。
實在被他們吵得不勝其煩了,蓮生不得不跑到了御花園的池子邊看金魚,這麼開闊的地方應該沒什麼說悄悄話了吧,蓮生抬腳跨上橋的欄桿,剛要迎風欣賞嬉戲的金魚,就听見橋下有聲音傳來。
「你听說沒,陛下已經醒來了,但仍舊不見各宮的娘娘們,宮外跪了一片,陛下竟然只寵幸了一個新進的醫女。鳶美人在宮外一邊哭著,一邊喊著魚賢妃的名字,結果被陛下罰去冷宮侍奉那些老太妃們去了。」
「怎麼會被送去那個鬼地方,那里每天夜里不是有很淒慘的哭聲傳出嗎?據說還是前朝的一些老太妃的冤魂一直不肯離去。%&*";」顫抖的聲音響起。
「陛下或許還懷疑當年是鳶美人害了魚賢妃月復中的胎兒,所以才會一狠心把她送到那里的。」
「噓,別說了,小心隔牆有耳。」
「這會兒這里哪有人影,對了,你經常能見到陛下,幫我一個忙,把這個送給陛下,身後的那個……」宮女的聲音有幾分嬌羞。
「不會吧,你喜歡劉公公?!你……」另一個聲音里全是難以置信。
「討厭,人家是想送給……韋侍衛,韋大人的。」
「這個我可幫不了你,你自己去吧,那人整天冰著一張臉,就和誰欠了他似的,萬一他一不高興,一劍招呼過來,我小命可就沒了。」
另一個宮女一听,一邊撒嬌一邊說著,「幫幫人家嘛。」
「不行。」語氣很堅定。
蓮生嗓子癢,忍不住咳了出來,橋下的人突然捂著臉出來了,一扭小蠻腰,一跺腳,一溜煙跑了。
蓮生忍俊不禁,輕輕跳下欄桿,又扶了扶額頭,這個皇宮真是不太平吶,一群喜歡男寵的後宮娘娘,還假裝著前僕後繼地跑去找皇帝,冷宮里天天晚上會傳出淒慘的哭聲,那個鳶美人似乎是魚拂衣宮里的好姐妹,但疑似害得她孩子不保,還有,宮女不喜歡皇帝卻喜歡侍衛。
要不要這麼犀利啊?怪不得把皇帝生生給逼得往宮外跑,喝了媚藥尋歡作樂,幾天下來,折騰的身子也垮了,真夠悲催,蓮生不禁搖頭,這些還是少知道為妙,小命要緊。
其實醫女的工作不多,就是翻翻藥草,搗搗藥,有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除非上頭的主子吩咐,帶頭的醫女一般不會來煩蓮生,直到月上柳梢頭蓮生的手也沒沾過藥草。
夜風掀動著蓮生的衣帶,撲撲的打在假山石上,一兩朵夾雜在其間的花朵在風中搖曳,遠處只有一點宮燈的柔光,一絲一絲的滲透進漆黑的夜色里。
微光中,蓮生看見花魁淺淺一身素衣行蹤詭秘地翻出了宮牆,幾乎下意識里,抬腳跟上,此刻的淺淺哪里還有之前弱不禁風的模樣,身手敏捷地穿梭于高低起伏的宮殿之間。
她是要去見白澤嗎?蓮生猶豫著,這樣跟下去極有可能會見到他,如果遇見,要怎麼辦?瞬間心里像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說不出。
思索間,蓮生才反應過來,人被自己跟丟了,或者淺淺只是藏在附近?輕輕推開面前宮殿的門。光線昏暗,房梁上掛滿了蛛網飛絮,桌椅案幾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蓮生慌忙躲在一團滿是灰塵的紗幔後,只見進來的是一個身著青衫的人,待到他關了門轉過身來,蓮生才看見他臉上是一張木雕鬼臉。
木雕鬼臉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精巧的黑色罐子,走到隱蔽的一角,伸手揭開一堆雜草,下面是一個大的水缸,然後將那罐子里的東西輕輕地倒入缸中。
蓮生憋著氣快憋不住了,這些髒的紗幔上滿是灰塵,不斷地鑽進她的口鼻,沒忍住一個噴嚏打出,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誰?!」
木雕鬼面拈起一片廢舊的香片,遠遠地擲來,香片本是輕巧之物,居然平平地飛出,不偏不倚地沖蓮生眉心飛來,幸好她及時跳出紗幔。
「是你?」有一絲驚訝。
「你是……」對面的人顯然認識自己,但蓮生不認識他,思忖間手便被拉起,被半拖半拽出了門。
大殿的門再次合上,一面牆壁輕輕轉動,花魁淺淺走了出來,偏頭向身後的人問道,「用不用我跟出去看看那人是誰?」
「不必,」地上的影子里衣衫隨風徐徐飄蕩著,窗外的湘妃竹,沙沙的響動,寂靜空曠的宮殿里白澤清雅地聲音響起,「從小到大,知道這個地方的除了我,就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