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雕鬼面具被取下的一剎那,墨色的眼楮直視著蓮生驚愕的表情,一瞬不瞬,仿佛想抓住她臉上那一刻的每一個神色。%&*";
錯愕過後,蓮生慌忙行禮,「民女……民婦,拜見……」面對這個變幻莫測的皇帝她都不知道怎麼稱呼自己了。
還沒拜下就被對方托了起來,蓮生偷瞄了一眼,只見他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怎麼樣,看起來很吃驚的樣子?難道你真的認為朕是一個驕奢跋扈、獨斷專行、夜夜笙歌縱情聲色的廢物皇帝?」
模準了皇帝陛下現在處于心情平和時刻,蓮生終于松了一口氣,「額,民女不敢,只是沒想到陛下您,這麼晚還神神秘秘地跑來這個地方。」
「如你所見,朕是來處理這個的。」皇帝將剛才那個罐子遞給蓮生。
蓮生還沒接過來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頓時明白了他的意圖,熬藥的醫女都是韋仲韋相挑選來的,他這個漢陽無權的襄王被擁立為皇帝後也不甘心被韋仲所控。
「你懷疑這些藥……有問題?」蓮生偏頭問道,「那你的病……」
其實他倒藥的時候她就應該清楚了,他是在裝病,只見他輕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抬起來給蓮生看,那雙原本枯瘦、皮膚細薄得透出血脈的手已經變得光滑無比,甚至比蓮生的手指還好看。i^
還真會偽裝,蓮生暗自咂舌。
「想不想听故事?」年輕的皇帝的手握緊欄桿,突然吸了一口氣,眼楮沒有看蓮生,仿佛在眺望很遠的方向。
蓮生知道聖命難違,即使不想听也得听,可心里一直在叫囂著︰您別講了,我越知道的多越危險,我不想攪進這場紛爭的啊。
不過顯然皇帝陛下不願意隨便關上想要訴說的yuwang,有些落寞的聲音響起,「其實當年我原本就是以漢陽質子的身份進宮的,那時度日如年、如履薄冰,因為如若我的父王在漢陽圖謀不軌,局勢一有什麼變動,我這個質子的人頭就會被放到金盤上,被送回故土。」
手指不禁握緊了罐子,這點蓮生倒是沒有預料到,他的少年時期原來是這麼度過的。
「直到有一天我來這里,」皇帝轉身指了指蓮生身後的宮殿,「這里原來是個佛堂,我發現了另一個和我差不多的人,不對,應該是比我還慘的人,一對住在冷宮里的母子,我雖然每天活得心驚膽戰了些,但好在衣食無憂,可他們一個是先帝的女人,一個是皇子,竟然沒有飯菜果月復,他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這里偷供奉的食物。」
蓮生想到了剛才他用香片當暗器,才反應過來這里原來是一個佛堂。
「我們的情形差不多一樣,我是質子,他是落魄皇子。也許是同病相憐吧,他會來這里偷東西,我會放東西,就這樣過了很久,心里其實把他當做一個好弟弟的,直到有一天一個內侍端來了一壺毒酒,他讓我們兩個人互相殘殺,等到誰先倒下就要喝了那杯毒酒。」
蓮生心底升起一股憤然,這樣還真夠沒人性的,但好像忽略一個問題,喉嚨一滯,急忙問道,「結果你殺了他?」
皇帝微笑著搖頭,眼楮瞬間明亮,「不,我和他一起殺了那個帶來毒酒的公公。」
听起來有些駭然,但群狼撕鹿,如果他們不這樣,在如此的世間里恐怕注定是要被犧牲的吧,即便是那些所謂的高風亮節的當權者,其實不過也是一群嗜好權力和鮮血的殘虐之徒。
不過還好,蓮生慶幸還有一對兄弟能如此反抗,忽然間長長松了一口氣,「你們真的是好兄弟。」
「是麼?」他嘴角又浮起了一絲笑意,一瞬的神色變得分外溫和,「或許是吧,在那時候或許是……人只有在什麼也不懂的童年時才是最可愛的,一旦長大了,心魔也就生出來了。」
「心魔?」蓮生愕然。
「我此生最愛的兩個女人都是被他所傷,一個是我的摯愛魚拂衣,一個是我的母妃。」
魚拂衣?這個名字一出現,蓮生頓時全明白了,眼前這個皇帝所說的好弟弟竟然是他,同樣是皇子,同樣是被關在冷宮,同樣和一個叫魚拂衣的女子有交集的只可能是白澤。
「哈哈哈……很詫異吧?」敘述的人忽然大笑起來,轉頭看著怔怔發呆的蓮生,眼神漸漸變成了冰,「你想象不出來吧,這個世界真的有那麼兩個人,生來就注定會被推到對立的一面,我們不是兄弟,不是親人,甚至連朋友都不該是,注定要勢不兩立,拼個你死我活。」
「呵呵」躲在樹後的淺淺回頭看著剛才還沒有表情的白澤此刻竟然憊懶地笑起來,笑容竟似出自真心,沒有半絲譏諷。
「沒想到這麼些年的權欲、殺戮、陰謀、背叛還沒教會你什麼是皇家的兄弟。」白澤廣袖一拂,轉身離去,不像他平日的溫和,竟生出幾分傲然,睥睨天地、不容人質疑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