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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清光稀薄透明.帶著絲絲寒意.一股涼入心底的冷風掃過蓮生的周身.
群途末路.蓮生知道將刀架在自己頸上的韋仲已經無路可逃了.就如喪家之犬一般.她被迫一步一步走上了西華門最高的城樓.
猛虎營迅速圍了上來.蓮生對著很久沒見的白澤笑了笑.雖然她知道自己笑得一定很狼狽.可她還是盡力咧開了嘴.
蓮生張了張嘴.無聲地說.「放箭.」
整個城樓上四面都埋伏了箭手.只要此時萬箭齊發.不怕殺不死韋仲.蓮生知道白澤有多想殺了韋仲.這個人殺了他的父皇.害得他們母子淪落到冷宮.受盡欺凌.謀奪了原本是他的皇位.勾結大秦.意圖叛國的人.這只老狐狸活著必定是他的心月復大患.
「放箭.」蓮生笑著又重復了一遍.
蓮生和白澤眼神相撞的那一剎那.只覺得他雙眼中是少有的寒意.緊接著.那雙眼猛然一顫.不僅深邃.還有痛意.只是他卻像壓根兒就沒听到她的聲音一般.沉聲對她身後的韋仲道.「你若敢傷她分毫.我白澤必讓你不得好死.想想你們韋氏一族.」
「白澤.就差一步了.只要放箭.你這麼多年的謀劃就都實現了.」蓮生的話剛說完.韋仲手中森冷的刀鋒便橫在她喉上.冷笑道.「死到臨頭廢話還真多.」
「說吧.怎麼樣才能放了她.是放過相府那三百人的性命.或是饒你性命.只要白澤能做到的都會答應你.」
白澤的條件很誘人.蓮生甚至感覺到韋仲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都在顫抖.
「哈哈哈.果然.老夫沒失算.這個妖妃果然是你的軟肋.哈哈哈……」韋仲瘋了一樣的笑著.說話的聲音極怪.像是根本不在意白澤那些條件.而更在意的是抓住了白澤的弱點.
白澤皺眉.「怎麼樣.想好了沒.」
「你騙不了我.這些年你是如何引出我蟄伏在暗中的黨羽.又是如何一步步將他們一網打盡.我這個‘奸相’你不可能留下來.給你君臨天下留下禍患.成王敗寇.老夫走到這一步.是謀劃失策.不過.臨死也要讓你痛……」韋仲冷笑著手中的刀往里收來.眼見就要割開蓮生喉間那層薄薄的皮膚.
白澤搶上來抓蓮生.可沒想到韋仲的刀「刷」地一下砍向他.白澤不得已側身閃避.這時不知道從哪里射來了箭.「嗖嗖」數聲.目標是蓮生.
蓮生的手掙月兌不開.眼睜睜地看著箭沖自己飛來.只是下一刻身子被緊緊攏住.是……狐狸.只見他背朝著箭射來的方向.雙臂將她護住.
「噗噗……」箭穿過身體的聲音.同時有無數的箭穿過蓮生的頭頂射向韋仲.箭越來越密.直到韋仲已經沒有生氣的身體墜下了城樓.箭雨才作罷.
雪白的衣衫浸透了鮮血.在有狐的臂彎里.蓮生顫抖著手去踫他蒼白的臉.他的頭只是輕輕一歪便倒在了她的肩上.蓮生張大了嘴巴.卻哭不出聲.
有狐嘴角翕動.蓮生湊近了他的唇邊.只听他說著.「我……剛把他推開了.我看的很清楚.他想替你擋箭.可我沒給他機會……」
蓮生眼中的淚止不住地掉下來.有狐嘴角動了動.竟然似一個狡黠笑意.喃喃道.「蓮生……我和你爹的那場賭局.其實是他勝了.他的美人計成了.想他白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肯為了你甘願顛覆了……」
蓮生幾乎是明知故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可不能讓你就這麼死了.」
「你怎麼那麼傻啊.我都不喜歡你.」
有狐痴痴地看著她.「或許我之前真的見過你.只是想不起來了.不過.我記得第一次見你.那天.你……坐在營帳外唱歌……」
「我唱歌.我唱給你听.你不要睡.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唱著唱著.調子已經走了.蓮生的淚落在他的臉上.直到他的手指冰涼.
有狐的衣袍已經襤褸不堪.蓮生發現他衣襟里半露出一個東西.輕輕往外拉了拉.簪子.已經被血水浸得透了.蓮生忽然想起來.是去青埂山回來的路上他送給自己.曾被白澤拔了用做暗器的.原來他竟然尋了回來.還一直藏在自己衣內.
「你們看……那是什麼……」一陣驚呼聲.
蓮生只覺身上一輕.靠在自己身上的有狐已經化成了一只白狐.只是他的眼楮依舊閉著.沒有任何生氣.
「妖怪.狐妖.」人群中一陣喧嘩.
「這宮里果然有妖.大家圍起來.千萬別讓它跑了.」有人叫著.瞬間蓮生和有狐就被圍成了一團.
阿爹死了.阿娘也死了.狐狸也死了.自己身邊的人.愛著自己的人.一個又一個都死了……蓮生緊緊抱著狐狸.蜷縮著、顫抖著將頭埋在他沒有溫度的毛里.
她的衣服上全是血水.頭發亦是凌亂地披散著.白澤穿過人群.眾目睽睽之下.輕輕俯身去扶她.「蓮生……」
蓮生回手一把打在他的臉上.他似乎怔了怔.但仍舊伸手要將她抱起.「蓮生.都結束了.」
蓮生冷冷地瞪著他.白澤並不回避她的目光.伸手顫抖著想替她擦去淚水.蓮生偏頭避開他的手.輕巧地抬頭.掛滿淚水的臉上竟然有一絲輕笑.「你可以放我們走嗎.」
白澤伸出的手頓時僵在半空.眼中隱隱泛著柔情.聲音卻很冷.比這冬日的寒風還要冷.「你休想.我說過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蓮生的眼淚掉在了手背上.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在哀牢山上她嫁給白澤的情景.他是那樣好看.那時候.她一心一意盼著他能夠喜歡她.那時候.她想哪怕他是為了謀奪兵權娶了她.但是只要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就好.
現在他就在她面前.說著這樣看似威脅的情話.可是這一切.怎麼就變了呢.蓮生抱著狐狸跌跌撞撞地向外走著.那些人也都不禁向後退著.
白澤朝她走過來.而他每進一步.她就退一步.蓮生一直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一直退到了城樓的邊上.西風吹起她的衣袂.獵獵作響.她的身後是整個大夏最高的城樓.只要她再向後.就會粉身碎骨.
蓮生勾起嘴角看著白澤.眼神中流露的意思瞞不過白澤的眼楮.
同樣被逼到絕境的白澤突然說道.「好.我放……你們走.只要你別再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