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溫暖的木床上,我和櫻木,和衣而睡。
手輕輕撫模著月復部,我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口,他的手擁著我的腰,下巴抵著我的頭。他的氣息拂過我的發,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這個睡姿,我們保持了一個月。
「默默,明天我想進城一趟,估計要十天的時間。我去谷外,找個人照顧你好不好?」輕拂著我的頭發,他猶豫著輕聲開口。
「不用了。你不是說,越少人知道我們在這里越好嗎?你放心去吧,我可以照顧好自己,我的身體沒事的。」沒有睜開微閉的眼楮,沒有問他為什麼出谷,我回應道。
「那好吧。不過,我不在的這些天,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這次出谷,我一定會打探到蝶谷的具體位置,要醫仙冷清楓為你診治。」裹緊了棉被,他擁著我的手明顯加重了力道。
寂靜,無言。只有他均勻的呼吸聲,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清晰的回響在耳畔。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今夜,兩人,注定,無眠。
「櫻木,可不可以,為我舞劍?」最後一次。睜開眼,對上他看著我的明朗的眼楮,我輕輕開口。
墜崖後,他不曾拒絕過我任何要求,即便是無理的,他都會一一允諾。唯有舞劍,他從不曾答應過,每次都會搪塞而過。其實,從他連拿筷子都輕顫的右手,我早已猜到了些什麼。他的右臂受了重傷……
「好吧。」微笑著看著我,他望了望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撫模著我的長發,點了點頭。
這一次,他,竟沒有拒絕。是不是,意味著,真的是最後一次。
起身,替我披好披風,他拉著我的手,走出了房間。
夜色正濃。明亮的月亮高掛在孤寂的夜空,灑下皎潔的光芒,和漫天飛揚的大雪交相輝映,如臨仙境。天地間,只有一色的白,不沾染一絲污濁,白的晶瑩,白的剔透,白的炫目。
攙扶我在房前的秋千上坐好,他細心的替我裹好了披風,將帶著他體溫的彎刀刀鞘放到了我的手中。淺笑著,輕輕點地,飛入了如詩如畫的夢境。
揚臂,踢腿,點地,躍起,飛旋,墜落,定格。目光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不舍離開。月光熠熠,雪花飛舞,衣袂飄飄,刀光閃爍。
皎潔的月光和散落的白雪,如為他瓖嵌了一雙潔白的翅膀,任由他在天地間自由飛翔。
深邃的眼楮,明朗的微笑。
為何,這樣一個精靈,甘願,墜入凡塵?是誰,操控前塵紅線,選擇,今生相遇?
白色,真的很適合他,透徹,無暇。
夜,悄悄溜走,黎明,拾級而來,帶著離別,帶著不舍。
他,為我舞了一夜的劍。仿佛今生不會再見似的,不停不休,直至第一抹陽光穿透雲層,灑落我的臉龐。
「我走了。」
接過我手中的刀鞘,他努力的笑著,微微喘息著。替我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略顯疲憊的眼中滿是不舍。
「嗯。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我。」淡淡的笑著,我揚手整理著他略顯凌亂的發,冰冷的手指滑過了他的臉頰。瞬間,他的手覆上了我的手,眉間一抹淡淡的憂郁漸漸化開。
「一定要等我回來。」輕輕的擁我入懷,他在我的耳邊低喃著,篤定,不容拒絕。
「好。」輕聲喝著,我的手情不自禁的環住了他溫暖的背,那個我依靠了一個月的堅強的背。
只是,這個承諾,我卻不能答應。注定,這輩子,要欠他的了。
許久,兩個白色的身影在白茫茫的天地中相擁,撕碎一地陽光。
「我走了。」再次開口,他轉身離開,沒有回頭。可我卻看到,他的眼中隱藏著一絲不忍。他在不忍什麼?他的再次欺騙嗎?
那個頎長的背影,走遠了,消逝了。帶著淡淡的落寞,淡淡的孤寂,淡淡的猶豫,淡淡的執著。
再見了,櫻木。
看著消逝在天際的背影,我的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轉身走進暖暖的房間,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袱,換上一襲灰色的寬大粗布長衫。將如雪的長發在腦頂梳成一個發髻,戴上一頂布制斗笠,毫不留戀的走出了那個生活了一個多月的「家」。
櫻木,終究,負了他。那些曾經的一切的一切,我從不曾忘記,只是,我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他,要如何去面對過往的曾經。
一次次殘忍的欺騙利用後,我不知道,除了自己,我還能夠相信誰……
櫻木,這輩子我欠你的,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還你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