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昭和殿,熱鬧喧囂的人群,忙碌喜氣的宮女,隱隱暗藏的殺意。紅色的紗幔,紅色的宮燈,紅色的蠟燭,紅色的嫁衣。
今晚,長安城皇宮昭和殿,漢女王嬙王昭君正式嫁給匈奴單于呼韓邪。四日後,面聖謝恩,正式出塞和親。
走在長長的紅毯上,在呼韓邪的牽引下一步步走進昭和殿。那條路仿佛很長,似是走了一個世紀的時間,那條路仿佛很短,來不及思考任何,已走到了大殿盡頭。
大紅喜字前,站定,轉身面對著賀喜的百官。隔著頭蓋,依稀可以看到一襲白衣的櫻木和依舊妖艷的出塵。
他的手緊緊的握著我的手,輕顫著,溫暖如春。看不到他的模樣,卻仿佛在喧鬧的音樂中,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心跳聲。
最幸福漂亮的新娘。為了這個承諾,他,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我,卻,什麼都不能給他。
「一拜天地……」不遠處,響起一個響亮的男聲。在喜娘的攙扶下,我毫無意識的跪在了面前紅色的蒲團上,對著深寂蒼天,深深叩首。
一拜天地。
天地,如果你們真的存在,請讓一切糾纏在今晚結束。如果結局注定不能更改,我情願,一切,不曾發生過。
起身,他的手再次牽住了我的手,緊緊的,似是怕我就這樣消失似的。幸福,總是很容易就會失去。不知,是因為太過在乎,還是因為,忽略了真正的幸福,直到失去……
「二拜蒼生黎民……」那個響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沒有高堂,兩個注定孤寂的人,在此刻攜手。
歷史中,昭君出塞,本就是為了蒼生黎民。而我,卻是為了仇恨,無意間抹掉了連年的征戰。
只要,一切,在這里結束。
跪地,叩首,起身,衣袖中的弒君散發著淡淡的寒意。指,緊緊的扣緊,直到粘稠滑落刀刃。
弒君,抑或,誅顏。
「夫妻……」那個聲音剛剛響起,便哽在了咽喉,濃郁的血腥味道彌漫在鼻間。
他,終于,來了。
一切,真的,即將結束。
刺耳的尖叫,刀劍的嘶鳴,狂奔的人群,飄飛的鮮血。數十名黑衣死士很快便將埋伏的大內侍衛打退,只有出塵還在抵擋著。他白色的衣,染成了血紅色……櫻木失了武功,竭力想要穿透人群來到我的身邊,卻月兌不開身。
一切的一切,我置若罔聞,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分毫。
「我們先離開這里……」易寒的手,再次牽上了我的,飛身向窗外飛去。窗外,月光慘白如紙,帶著徹骨的寒意。
眼前,有紅色的身影閃過,鈍鈍的聲響後,手中的溫暖向下墜落。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攬上了我的腰,未飛出兩步,重重墜落。
輕風吹過,吹落了頭上的紅紗。稜角分明的臉,狹長如狼的眼……
魏君晨。
「真的,是你……」飛旋落地,凝視著我的眸,他終于開口,薄薄的唇,漸漸蒼白。手,牽扯著我我的肩,聲音,已氣喘吁吁。
從他觸到我的那一刻,就注定,出不了昭和殿。那襲嫁衣,被劇毒浸過,只要觸踫,就會渾身軟弱無力。我和易寒,服過解藥,才會沒有任何不適。
現在的他,柔弱到不及三歲的小孩子。
不遠處,挨了他一掌的易寒站了起來,拔出腰間的利劍向他刺來,卻被我阻止。魏君晨,你害死了我的女兒,我,定要親手,殺了你。
「嬙兒不在這里,這里的一切,都只是我為了殺死你而布置的圈套。」沒有掙月兌他的手,我淺笑著說道。
衣袖內的弒君,嗜血的悲鳴著……
「我來這里,只是因為,我知道是你。」狹長的眼中,是無限的寵溺,無限的堅定。
他知道,是我。
唇,漸漸揚起,扯出了妖媚的弧度。手中的弒君,毫不猶豫的,穿透,他的胸膛。
血。鮮紅的血沿著刀刃滴滴墜落,染紅了視線,灼痛了冰冷的心。淚,瞬間,涌出眼眶,如雨下。
「你為什麼不躲開?」即使他中了毒,借著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也定能將我重傷,躲開這一刀。
為何,不躲開這致命的一刀?為何,明知死路一條,還要出現在這里?
「這一刀,是我欠你的,我不會躲。這一生,我欠了你太多,傷了你太多。如果必須要死,我情願死在你的手里……」淡淡的看著我,他漸漸蒼白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揚起手想要撫模我的臉頰,狹長的眼中閃著炫目的淚光,絕望而心痛。
虛弱的,他的身體無力的向下滑去,揚起的手停滯在了半空,眼神也變得模糊迷離,可他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他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江山,放棄了自己的性命,只是因為我。為了他欠我的一生情,一世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