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到!」一聲響亮的通報,打破了這駭人的寧靜。
眾人看向門口,七王爺身後只跟著一個黑衣侍衛,風塵僕僕的快步走來。
所有人紛紛側退,中間留出一條窄道,一直通向床邊。
夏飛飛緩緩抬起了頭,淚眼模糊,眼眶紅腫,張了張嘴半天才輕弱的叫了聲,「王爺……」
凌陌翊的心咯 一下,現在的她和平時潑辣賴皮的女子判若兩人。褪去了往日慵懶彪悍的外衣後,她柔弱的像個小孩子,只想抱在懷里狠狠疼惜。
當年,他失去嬤嬤的時候,何嘗不是心疼成這個樣子?只是當時他沒有哭,因為他是男子漢,靠人不如靠己,那是他真正奮發的開始。
凌陌翊走近,伸出雙臂想要擁她入懷。頓了頓又縮回,只是輕撫著夏飛飛的脊背,「沒關系的,一定有法子治。」
他承認這句話只是寬慰,這眼前羽箭插的位置,胸口涌出血的顏色,就可以推斷出事情的嚴重性。
鮮血顏色越深,毒性就越大。
看著這隨著時間的推移顏色越來越深的鮮血,凌陌翊的雙眉像麻花一樣越擰越緊。
「先拔箭吧。」箭一刻不拔,夏丞相的身體就越危險。箭鏃上的毒會不斷的侵入體內,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老夫愚鈍,箭離心髒太近,草民們都不敢動手。」老郎中上前作揖,抬聲道。
「我來!」凌陌翊雖不精通醫術,但多年習武,對于穴位以及要、害部位的傷勢處理他都了如指掌。看著夏飛飛有些期待卻又悲傷的眼神,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相信我。」
夏飛飛點頭,扭頭看向兩位夫人,她們並不言語,算是默認了。
凌陌翊坐下,右手緊握箭身,確定好方向後開始運力,閉上眼把所有的內力都集中在手腕上。
突然,眼楮倏的睜開,右手快如閃電,使勁一提,血液四溢,噴灑在凌陌翊月白的衣袍上。
「爹!」夏飛飛站在一旁看的真切,這鮮紅的顏色刺激到她的神經,頓時目眥欲裂,沖上去撲倒在床前。
「他沒死。」凌陌翊檢查了傷口,語氣卻不減凝重,「但是血流不止,甚至比剛才更厲害了。」
「那怎麼辦?有什麼藥,什麼好藥都用啊。我可以輸血,你們會輸血嗎?」夏飛飛頭腦一片模糊,眼神游離,她從來都是單純善良的,剛才的那一幕她真的被嚇傻了。
原來人的生命這麼脆弱,即使床上的人不是夏丞相,是一個陌生的人,她也會不顧一切的去救他。
「夏笨蛋!怎麼不叫上我?」一聲細弱的呼喚,白絨絨的小阿寶從暗影袖口里跳出,越過眾人一躍跳到夏飛飛的肩膀上。
「你怎麼來了?」夏飛飛眼神空洞,扭過身子,用極低的聲音說,「阿寶,你有辦法治好他麼?」
她其實並不抱多大希望,不過阿寶好歹是只神獸,懂的東西自然比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要多,況且那日她親眼看到它解開了春曉的啞穴,是不是也能妙手回春,醫好爹爹呢?
她剛才只顧著快點來夏府,居然把阿寶給忘了。
現在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不肯放過。
阿寶眼中沒有半絲高傲,神情非常嚴肅,「我現在沒有魔法,不過我確定他中的是黑火斷命散,現在必須幫他止血,然後爭取時間找解藥。」
「嗯。」夏飛飛沖著凌陌翊點頭,示意自己先離開一下。然後在眾人的注目下快速走出房間。
「那你說具體我該怎麼做?」夏飛飛把阿寶從肩上抱下,放在對面的一個小樹杈上。雖然他們都听不懂阿寶的話,可她一個人自言自語總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看臉色夏丞相中箭已有一個多時辰,身體里已經嚴重失血。而且血液顏色不斷加深,這說明毒素正逐漸侵入五髒六腑。」
「怎樣止血?你知道方子嗎?我趕快命人去買。」夏飛飛語氣里透出焦急。
阿寶垂眸,「藥房里是買不到的。帶我去灶房,快!」
灶房里很安靜,各種蔬菜點心隨意的擺放在案板和矮桌上。
可能那些廚子和幫忙的老媽子都去守在爹的居室外了吧,夏飛飛心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爹真的不幸去世,那他們不僅沒了飯碗,說不定還要流落街頭。
灶房內室,隱約听到「啪啪」的燒柴火的聲音,走進看時,劉管家正弓著身子認真的在火邊扇著扇子。一簇簇嫣紅的火苗照的他的臉也是紅彤彤的,汗水不時從古銅色爬滿皺紋的臉上滴下。
「劉管家……」夏飛飛聲音有些哽咽,她听春曉提起過,劉管家和爹爹年輕時就是好友,爹做了丞相後他甘願成為管家幫忙打理府內的瑣事。有時也會幫忙出謀劃策,但能拿捏好尺寸,從不逾越。這麼些年,如果說爹在朝中有了一定的成就,那麼幾乎一半都是劉管家的功勞。
「小姐,你怎麼來這兒了?」劉管家直起身子,抹了把汗。見夏飛飛盯著爐火上的砂鍋看,低頭苦笑一聲,「他們都說予威沒救了。我就尋思著年輕時大風大浪都能過去,現如今怎麼能在這小陰溝里翻船呢?」
「劉叔叔……」夏飛飛輕聲呢喃。
予威,他叫了爹爹予威……
這是她第一次听到,估計也是爹做了丞相後他第一次叫。這麼多年,老爺只是表面上的說辭,在他心里到底是把爹當成兄弟的。
劉管家沒听到她的低語,繼續解釋,「我看宇威一直流血,郎中們都說止不住,止不住咱就補,我問他們要了補血的方子,自己熬了給他喝。我就……我就不信他連這一關都撐不過去。」
話到最後聲音有些顫抖,一雙長滿老繭的手又抹了把臉,只是不知抹去的是汗水還是淚水。
「夏笨蛋,把他先支出去。」阿寶坐在夏飛飛的右肩上,伏在耳旁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