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闌珊,國色天香樓內靜無人聲。
顏莫歌坐于一層紅色的戲台上,他兩腿閑閑的垂在台邊,用一只手獨撐著微微後仰的半身,方便他透過頂上那方小小的天窗,賞月。
他另一只手里抱著一壇酒,自獨孤府回來之後,人便在此獨樂樂的飲著。
俊俏的臉容不似平日玩世,也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平靜得都不似他了妲。
清貴的神情透著絲絲冰冷,薄稀的冷芒將他整個人覆上一層半透明的光,仿佛,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那是無暇的。
站在二層,顏朝靜默的忘了他許久,隨後薄唇彎起一抹引以為傲的弧度,那是他的兒子。
可在啟聲之前,他已然收起前一刻自然流露出來的真實表情,做回那個風流不羈的王夫大人。
「事情都辦妥了?」
聞聲,顏莫歌眯著微醺的眸,懶洋洋的側頭向身後看去。
只見他的父王站在正對他後背的二樓那處,穿著一身昂貴的銀色緞袍,雙手撐在扶欄上,昂著下巴,姿態何其尊貴。
仿佛他不是他的父王,更不是蒙國女皇的王夫,而是這世間唯一的主宰。
顏莫歌閉上眼,再睜開,將顏朝看清晰了些,才不客氣的道了兩個字——
「廢話!」
顏朝額角抽了抽,很想沖下去暴揍他一頓,可是一看到兒子臉上還未消退的淤青,想起他體內一生都無法解的毒素……
壓下心頭的火氣,顏朝頗為語重心長,「將來這天下是祁雲澈的天下,雖說他待你不差,但慕汐瑤才是唯一能動搖他的人,切莫要與之沖撞太多。」
顏莫歌將他的話當耳旁風,狀似不經意的呵笑了兩聲,道,「是說這夜有些古怪,竟是有人端出父親的架子來同本公子說教,你說,好笑不?」
說罷,他自得的轉正身子,喝他的酒去了。
眼下再無第三個人,他連父子情深的戲都不願和他多演。
顏朝覆了覆眼簾,拿他不得辦法。
「你還在恨我當年將你扔在山上?」
當年是何年?
顏莫歌有些醉了,听著那略帶歉疚的話語,他飄飄然想不起和自己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當年,王夫大人口中的‘當年’,他好像還不得四歲吧?
而今他又得多少歲?
顏莫歌仔細想了一想,放空的腦中尋無所跡,最後只剩下一襲說了無數遍,早已能夠倒背如流的話。
他說,「如今我不是好好的活著麼?當年,當年父王你沒有奪回顏家,只能以色相皮囊侍奉母皇,和別的男寵有什麼不同?我血中自有劇毒,回天乏術,不死,難道留下來苟延殘喘拖累你麼?」
要問他恨不恨?
那時還小得很,怎曉得那些。
至于而今,他過得這樣好,呼風喚雨,連祁皇都寵著他,他何必總記著久遠以前的事情,以此來折磨自己?
這夜,是他三年不曾見面的父王要問的。
「倘若你只是為了早早結束我的痛苦,興許我會感激你。只可惜……」
想想,顏莫歌把喝空的酒壇隨意往腳下一扔,隨著清脆刺耳的響聲,碎片四濺。
他費力的扭轉身形,向他高高在上的父王看去,面上綻出乖順無暇的笑。
「父王無意中發現澈哥對我照顧有加,由此心生一計,將我扔在狼峰引他上山救我。若成,此舉必會引起母皇的重視。果真最後,你成了,我也活下來了,一箭雙雕,不愧是我的父王。」
只那狼峰乃蒙國皇族禁地,入夜雲狼成群,凶險萬分,那夜,若非睿賢王與祁皇及時趕到,這世上再無顏莫歌和祁雲澈。
他的父王走了一步險棋,卻贏得漂亮。
事實,從來都鮮血淋灕,殘忍得叫人痛心。
顏朝一直以為他不曉得,四歲的孩子怎會知道那麼多?
可偏生,許是顏家的小公子天生聰慧過人罷……
「
說實在的,我也不明白為何澈哥會救我,可憐我身殘?」
他笑,被月色籠得發白的臉龐泛著看盡人間百態的涼色。
但很的,那抹諷刺意味十足的笑容被他斂住,朦朧的眸色定了一定,他再道,「就算他是可憐我,也是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既是如此,慕汐瑤是唯一對他好的哥哥心愛的女人,顏莫歌自當不遺余力的撮合,哪怕是當作……報恩也好。
至于他的父王……
「是你在三年前當著母皇的面親口說我是個無用之人,你從沒將我當作你的兒子,怎麼您老人家如此健忘?不過你放心,父子一場,我說過會給你養老送終,定會做到。今後不必再說那些來試探我。」
說著,顏莫歌跳下戲台,人是晃了晃,差點因著酒意摔倒下去。
穩住之後,他搖搖欲墜的向外面走去,邊道,「我說完了,希望你早些滾回蒙國。」
顏朝站在二層始終不曾下去,直至看著大門外,兒子被軟轎抬走,他才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方才復雜的臉容早已重新換了一番顏色,變得更為深諳,更為犀利。
這個臭小子,懂個屁!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王夫大人一聲長嘆,再打個呵欠,上樓睡覺。
……
寒意肆流的小院中,此時汐瑤正心熱若焚,難以自拔。
一股極不安分的熱流從心口開始蔓延,順著她的脈絡延伸五髒六腑,四肢百骸,將她自我的意識擠壓潰散,分崩離析。
取而代之的,是最直接的渴望和欲求。
難以抑制的煎熬中她的意識到,自己急需誰的,而那個人已在她腦中清晰成型——
撐扶在假山旁,汐瑤一手揪著心口,大口大口的狼狽喘息,怎麼會這樣,是什麼時候的事?
便與此時,身後響起一個她並不陌生的聲音,帶著怒氣。
「慕汐瑤,存心想讓我難過是不是?!」
這一整日祁雲澈根本不得別的心思,在看到那輛空空如也的馬車和她匆匆留下的字條時,素來精密的神思竟然頓時卡住,連毀天滅地的脾氣都發不出來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又做不對了哪里,惹她三言兩語就被顏莫歌攛掇落跑。
她不想的事,誰能動搖?
若說動了,唯能以此證明她早有所意。
方才听到她氣沖沖的離開書房,他只因氣急惱火沒有來得及反映,待他追出來,看到她果真只穿著單薄的寢衣站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那是怎樣的心情……
她生在這世上是為了專誠折磨他?
听到那聲毫無氣度的怒吼,汐瑤很想厲聲回擊,可她實在不得力氣,而且,而且還很沒出息的想要靠近他,蜷到他懷里去,彼時他身上的冷香氣息是她最渴求不及。
汐瑤覺得自己真是……放、蕩!
蹙眉凝著她的背影,祁雲澈先以為她在犯倔,但很快他意識到她不對勁。
「怎麼了?」走過去,他抓住她的手臂,想將她身子扳過來正對自己說話。
汐瑤驀地打開他的手,翁著鼻子罵道,「你走開別踫我!無恥!混蛋!下流!你竟然給我——下藥!!」
還問她怎麼了……
被連串的罵完,祁雲澈真真懵住,緊接著是怒到極致!
他、給、她、下、藥?!
一字一頓的在腦中重復罷了,他胸口差點炸裂,冷不防听她難受的哼了聲,就在他眼皮底下軟倒下去。
祁雲澈錯愕,手快將她抱住,才看清她五官擰起的小臉上緋紅異常,周身更是燙極了,連她陣陣呼出的熱氣不經意向他掃來,都能令他嗅到不同以往的氣息。
當即,他火燒火燎的深眸里晃過一絲精光,轉而冷冷一笑,「你確定是我給你下藥?我在你心里如此不濟,無恥下流?連給你下藥都不敢承認?」
她本就是他的女人,他想要她,何需靠這種手段?
會做這
件事,且是有機會做這件事的人真的很難猜想麼?
聞言,汐瑤就是腦子再糊涂也知道怪錯了人,登時氣短了下去,直視祁雲澈的眼心虛的眨了眨,卻,只能在他深眸里看到燒得旺盛的火光。
方才罵得過分了些,沒捏死她已經很不錯了。
她把頭埋下,細聲道,「對不起啊……」
復又抬頭瞄了他一眼,見他表情毫無松動,面色僵冷,眸色凶得要吃人,她再委委屈屈的道,「那……你能不能別踫我,我好難受。」
被他踫,她更難受。
祁雲澈簡直被她攪得無所適從。
「被我踫難受,我不踫你你就不難受了?」他反問,語氣仍舊冰冷,倒是沒將她松開。
心似百蟲撓心,汐瑤還護著一絲絲理智,擰著眉頭看他,哀求道,「你去幫我要解藥可好?」
她不知道是何時中的招,但這藥肯定是顏莫歌父子給她下的無誤!
祁雲澈微一挑眉,「既然他有心要給你下藥,你覺得這會兒他會還讓人找到?」
這是一說,說來讓她死心。
二來,他確實沒打算去找,若他連自己的女人都滿足不了,豈不惹人笑話?
顏莫歌亦是算到了這點才放了大心設計這丫頭,至于用意,祁雲澈不知是該好好感謝,還是該秋後算賬。
罷了不再多言,利落的將她抱起來,走回寢房中去。
祁雲澈一動,汐瑤立刻明白他要做什麼了,眼下這是最快的法子,況且他們本就有夫妻之實,她更早就受不了身體里的躁動,只……不知為何,心里某處會感到不舒服。
她不明就里抬眸向他尋望了去,他面色靜然,無喜無怒,似在深深沉思什麼,又似還在生將將的氣,她根本看不懂。
也不知是否因為藥性使然,很快汐瑤就在心煩意亂中無法再做多余的思索。
……
將她化成春水的身平放在床榻上,祁雲澈舉止從容有度,在汐瑤眼中慢得如同折磨。
她不知人才中了這藥之後會有這樣古怪又強烈的反應,那麼直接,讓她又羞又窘迫,又……極度的期待。
要瘋了。
看著祁雲澈將床帳放下,換做從前,她一定會抱著欣賞的眼光將他爾雅不凡的姿態映進腦海里。
而此時,她小心眼的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就在祁雲澈轉身欲去將燈盞滅掉時,汐瑤見他要走,毫無意識的伸手將他衣袍緊緊拽住,他愣了下,對上她難耐如水的眸,瞬間才曉得自己做了些多余的事。
遂,他對她淡淡一笑,勝似寬撫,而後俯身下去,貼近,慢慢的吻她,吻得有些遲疑。
汐瑤全身都在發抖,總算等來他的觸踫,非但不能減退她的不適,反而讓她更狂躁!
她能察覺他的小心翼翼,這在素日里,他偶不時也會不小心流露出來,可他掩飾得很好很快,讓她抓不到痕跡。
但今夜,除了時時要將她折磨至癲狂的藥性,她敏感的覺出他心底的猶豫不決。
無法忍受這若即若離的感覺,汐瑤猛地仰起身,滾燙的手心捧起他的臉,張口就把他溫溫涼涼的唇咬住!
祁雲澈仿似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反而僵住,任由她胡亂作為。
她小舌頭毫不猶豫的伸進他口中,胡亂又急促的攪了一通,又是咬又是啃,曲起的雙腿擺成任由掠取的姿勢,熱情的與他的身體熨貼廝磨。
只有這樣,她才感到好受一些,可是遠遠不夠!
嗅著他身上獨有的淡香,她意亂情迷,縴細靈活的手指描繪他肌理分明的身形輪廓,她愛不釋手,很快,與之相貼的身軀感覺到他身體某處的變化。
撥開他的寢袍,小手從他胸口順勢滑下去,就在她要觸踫到那里時,祁雲澈忽然將她手腕捉住。
睜開迷蒙的眼,汐瑤努力看他,撞入一方平靜得被寒氣彌漫的深眸。
他在……拒絕她?
「你……」
汐瑤開了口才發
現,自己說話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軟媚和蠱惑,她顧不了那麼多,他的拒絕讓她心痛,而那作祟的藥性讓她失控!
她全身都在發熱,偏意識卻還清醒,前世連同今生,莫名的把她攪得天翻地覆,再對上一個沉默的祁雲澈……
「我都這樣了難道你不想要我?還是你覺得我真的不能滿足你所以連踫都不屑踫我啊?」
拼盡力氣說完這句話,她鼻子都酸了,眼楮濕漉漉的,視線中男人的模樣逐漸變得模糊。
是不是這樣?
那既然是這樣,他何苦留自己在身邊?
「所以你真的是這麼想的?」他總算應她了,低沉的語氣里苦澀和無奈並重。
她听懂了一些,更多的是不懂,只好努力睜大眼楮瞧他,不想這樣反倒讓打轉的眼淚淌了出來。
祁雲澈最見不得她流淚的樣子,並非她一哭就能代表什麼,每每她在他面前落淚,這似乎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但是,要他怎麼說她才會懂?
他從沒想過要傷害她。
「慕汐瑤,難道你覺得只能你有顧慮我就不能有,是嗎?」
一邊冷淡的說著,他將她雙手提過頭頂,問,「我不曉得自己何曾說過你滿足不了我的話,寶音說的?」
問罷不等她回答,埋首與她胸口落下重重一吻,她繃緊了全身,魂魄在七情六欲之間搖曳。
薄唇離開,她雪白的胸前已綻放出一朵嬌艷瑰美的花朵。
繼而,他再問,「是不是你想我像對寶音那樣對你?」
他的話音宛如從天邊傳來,飄進她的腦海中,滲透進混沌的意識里,汐瑤張了張口,又听他在耳邊道,「想清楚再回答。」
想清楚?
恍惚間她連寶音是誰都快想不起來。
但恍惚,仿佛就在瞬息之間,她恢復幾許清明,死死壓下近乎將她淹沒的欲|望,睜大了眼,向他尋求答案。
有那麼些時候,她曉得自己羨慕前世的袁洛星,還有與他擁有彼此最初的寶音。
可他也是愛她的呀,只愛她一個,所以她決定不同他計較了。
那為什麼……他好似不願踫她?
褪去了衣裳,他同她一樣不著寸絲,大掌在她光潔的周身游走,輕易撩起她本就無法平息的渴望,令她輕顫不止。
伴著他不慢不緊的動作,祁雲澈繼續幽冷的說,「我認為你是不同的,但,倘若你想我那樣對你,也可以。」
也可以……
話音飄散罷了,他輕巧的勾起她一只小腿,俊美的面龐驀地變得陰兀,猛然用力挺入,將她狠狠貫穿!
汐瑤腦中最後一根緊繃的弦登時斷開了來,顫栗,放空……隨之在他異常狂烈的撞擊中發出支離破碎的申吟。
無疑,這樣總算讓她揪起許久的心得到緩解。
她的身體早就濕潤,根本不得痛楚。
縱使不由自主的迎合著他的粗蠻,她並未感到一絲愉悅,是因為他方才的說話嗎?
即便她被落了情藥,需要與他**一番才能解月兌,然而他此時對待她和對寶音一樣……是一樣的?!
她不願意!!
祁雲澈放肆的橫沖直撞,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將她緊抱住,把她死死固定在身下,再埋首于她頸窩,火熱得似要將她狠狠釘在身體里。
他便是粗粗喘息,近乎在她耳畔低吼,「是不是要這樣?」
他在報復,在怨她。
瞬間汐瑤仿佛都明白了。
她苛刻如斯的要求他,于是他變得小心翼翼,所以成了她的錯?
怎甘心!
心口好像被生生剜了一刀,疼得她喘不過氣,一口咬上他的肩膀,喉嚨里溢出尖叫,發泄一般捶打他,這一切卻敵不過他的強悍。
她氣得肝顫,「你……滾開!」
祁雲澈同樣是回她三個字,「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