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書院沐休就三天,第二日徐若愚一大早就被徐湛藍抓起來,她陪著小妹跑步鍛煉,又與她看了會書,那位教「男女授受不親」的夫子還是被七桃客氣的請走了。
夫子站在徐家大門想罵又不敢,郁郁地跺腳離開。
七桃覺得徐若愚這次回來與以往不太意義,好像很是耐性,她覺得有事發生,但又不敢提。
徐大學士也是傍晚才回來,徐若愚正和七桃在那說話,「最近大姑娘怎麼樣?」
「還算安份,奴婢親自去看過幾次,她都很是客客氣氣。」
徐若愚挑眉看她,「給了你好處?」
七桃把一些首飾攤在她面前,「少爺自己看吧。」
徐若愚嗤了聲,「也不是什麼金貴的,你若是喜歡從庫房里拿最好的戴。」
「我正愁沒法子處理這些東西呢。」
「你還有愁的時候。」徐若愚輕笑,「听說咱們七桃姑娘治家很有一套,連老夫人都很喜愛,不然我家小妹怎麼那麼怕你。」
七桃想到二姑娘那聲嫂嫂又莫名臉紅了。
徐若愚看著她笑,有七桃照料這個家她也放心許多,「十三姨太太快生了吧。」
七桃點點頭,「就這兩日。」
徐若愚想了想,「那我就等她生完了再走。」
說完她徑自走到屋子里把暗衛阿水叫來,「去給我弄個男嬰來以備不時之需。」
阿水有些傻眼,「主子,上哪偷?」
不對,應該為「偷誰家的合適?」
這偷來就是做徐家的人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用的起的,萬一偷了個笨的還不如不偷,可是偷個富貴人家的事情肯定要鬧大,而且就算是富貴人家的那也有劣根性,萬一將來是個混不吝的可怎麼辦。
這是個大事,可以不經過徐大學士的同意,但沒人敢做自作主張去隨隨便便地偷個男嬰來。
偷了不是什麼不道義的事,能來徐家做兒子是嬰兒的福氣。
只是這個男嬰可是要承擔許多重任的,沒人能遇得到未來,換句話說誰也不敢擔責任。
徐若愚拿眼刀子剜了阿水一眼,「隨便!」
反正都是扔給徐大學士來教。
阿水徹底傻眼,但看著徐若愚那陰沉沉的目光,他也不敢有任何意見,然後就辦事去了。
七桃听不見屋里的說話聲,面露擔憂地走進來,就听徐若愚抬頭看了自己一眼,目光很沉重,讓她立即就跪倒在地上。
「少爺!」
「七桃,我可能要去戰場了。」
七桃想自己不好的預感果然應驗了,她不敢說話,也沒資格在這個時候說話。
「若是我回不來的話……」
七桃急了,她不允許自己可親可敬的主子說這樣的話,「少爺,我跟著您一起去!」
「胡鬧!」徐若愚喝道︰「你當我是去辦家家酒嗎?要死人的!你給我在家里老實呆著。」
七桃笑了笑,知道是這個結果了,但是呆著就是等少爺回來,那她就等。
徐若愚看出七桃的心思,沉著臉說︰「我若是死了,你就改嫁!」
「不會!」七桃徹底急紅了眼。
「戰場上的事誰也說不準,死人很正常!」
徐若愚想她又不是沒死過,看這次死得值不值罷了。
「這事我會跟老爺子說去,你不听我的話,現在就滾!」
七桃跪在地上默默的流淚,徐維家身邊的隨從方虎走進來看到七桃哭得稀里嘩啦的,就知道又惹少爺不開心了。
方虎不敢多停留,「少爺,老爺請你過去書房敘話。」
徐若愚應了聲,看也不看淚流滿面,神色哀傷的七桃,徑自和方虎道了書房。
剛走進去,徐大學士就把手里的鞭子往她身上抽,「不許去!」
徐若愚挑了挑眉,這老家伙果然在自己身邊安插了眼線,她不過是剛跟七桃透了點風聲就這麼快得到消息了,這脾氣轉的也太快了。
她跪在地上不吭聲,徐大學士氣得把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向徐若愚,「你就是這麼想死。」
徐若愚身上挺疼的,但是心里更疼,這個疲倦的中年人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只不過他不太善于表達自己心里的感情,她是個女人總是要比男人細膩一些的。
「你想不想孝親王死。」
徐大學士徹底被氣糊涂了,鞭子高高的揚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只顫抖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已經長大了,大道可以看明白所有的事情。
「要把孝親王送到戰場上,我就必須跟著去,不然太後不會妥協的。」
徐若愚說起宴會上的事,「太後已經對我下手了。」
徐大學士張大了眼楮,「你發現的?」
「確切的說是我和太子一起發現的,不過我沒讓太子知道,他把酒給我換了。」徐若愚忽然笑了笑,「您挑的這個主子不錯。」
徐大學士不是當今聖上,秉承著愛屋及烏的想法,皇上寵溺著他愛人的孩子,而徐大學士也推崇者他愛人的孩子,以至于皇上疼愛徐若愚奪過君楚川,而徐大學士對君楚川的關注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多,所以他知道太子殿下有那個本事,將來可以做明君。
他詫異的是徐若愚的能力,他確實後知後覺了。
徐大學士有些頹然,不知道鞭子該抽在哪里,或者是不是該抽在自己身上,他太不關心自己的兒子了。
他這個時候更多的是氣自己,精明的目光里多了些不舍,「你可是我們徐家唯一的孩子。」
徐大學士可從不擅長和自己的兒子和親人說這麼惡心的話,這已經是極限了,用自己的親情去挽留這個孩子,「我們可以有別的辦法。」
「愛情和親情,你已經選擇了前者,父親。」
徐若愚笑笑,「我和你不一樣。而且徐家還有十三姨太太的未出生的兒子。」
徐大學士看他如此篤定的說那一定是兒子,就已經知道了他要做什麼。
他暴跳如雷,「那不一樣!」
徐若愚知道不一樣,可是她又覺得一樣的,她是個女的,也沒辦法給徐大學士傳宗接代,而十三姨太生的是個兒子,至少還可以完成這個使命。
徐大學士深深地看著她,「你是我唯一的嫡子!唯一的!」
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徐若愚咧了咧嘴,心里挺不是滋味,「一樣的,只要教好了都一樣。」
她跪得不舒服,「我可以起來嗎?」
「跪著!」徐大學士覺得她跪著自己反而心里舒服一些,「跪倒你什麼時候知道錯為止。」
徐若愚立即站起來了,有點不把自己老子氣死誓不罷休的感覺,她彈了彈衣擺,覺得挨了幾下鞭子也是讓他有個做父親的自覺,她已經夠給面子的了。
「我想明過了自己沒錯。」徐若愚沖他揚眉,「不是你給我選的這條路?我都不後悔,你急什麼。別做慈父的樣子,看得怪假惺惺的,都留給十三姨太太生的那個吧。」
徐大學士覺得自己應該吐兩口血表達自己惱羞成怒了,「你……我就是不同意看你怎麼辦!」
徐若愚很不給面子的撇撇嘴,「你會不同意嗎?孝親王是太子的唯一阻礙,我把孝親王帶到戰場上,太子殿下可以在京城穩固自己的勢力,你覺得這場仗能打多久?」
徐大學士當真想了想,「若只是陳國……保護邊境的話至少兩年。」
「那踏平陳國呢?」
「你能!?」徐大學士沖他吹屋子瞪眼,他們家沒一個做武將的,所以他不放心。
「我不能,別人能啊。」徐若愚翻了個白眼,她又不傻好吧,「陳國本來就是翎國的附屬國,早晚收回來也好,這樣也要許多年,再把北燕給收了……」
徐大學士一把拍向桌子,「你考慮的是不是太多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是給小太子爭取時間。」徐若愚調侃地看了他一眼,「我說到你心坎里去了吧。」
要不是知道徐大學士是個男人,她都懷疑太子殿下是他兒子。
徐大學士深吸了口氣,「你都已經計劃好了是不是?」
「是啊。所以你干嗎和我廢話這麼半天?」徐若愚覺得好笑,「你應該相信你兒子的能力,我會回來的。」
徐大學士想若是不妥協,徐若愚能說出他不信任她這些話來,「你不能對孝親王動手。」
「知了知了,我自有分寸。」徐若愚忽然側過頭看他,「只是七桃那里……若是我沒回來,你可要放她走人,不能讓她給你管一輩子家,徐湛藍就放在我院子里,反正有七桃,等十三姨太生了,你自己管兒子,也要有點當父親的自覺。」
徐大學士臉紅了,跳腳了,被自己的兒子數落,這臉還要不要了,「滾滾滾……你給我滾!」
徐若愚看到他那個樣子覺得好笑,剛要往外走,就看到七桃跑進來。
七桃本來想說的話,但看到徐若愚那滿身的傷,忽然怒不可支地瞪了大老爺一眼。
徐若愚直接笑出來了,不得了不得了七桃,「這是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七桃想查看徐若愚的傷,又想到來的事,忙道︰「十三姨太太要生了……」
「要生了你跑我這來做什麼!去找接生婆去。」
徐若愚有些沒好氣,看到徐大學士完全不放在心上更是不放在心上,忍不住提醒,「那是你兒子。」
徐大學士瞪了她一眼,廢話多!
七桃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從一個末等丫鬟爬到徐若愚的小妾,還要管這麼一大家子,幾乎是被徐若愚拔苗助長似的,一夜之間要做許多大人的事,就算不會也強迫自己去學。
她可以給人家帶小孩,但從來沒生過孩子,忙愣愣地點點頭,「啊……接生婆有的有的。」
七桃記得之前就為十三姨太太備下了接生婆,她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徐若愚見徐大學士還虎著臉,忙道︰「大學士你能開心點嗎?你要當父親了!」
「又不是沒當過!」徐大學士覺得莫名煩悶,「不就是個兒子。」
十三姨太太要生產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徐府上下,幾乎傾巢出動,老太太在佛前跪著,希望老天開眼能讓徐家多個孫子,他們家子嗣太單薄了。
二姨太太被關在院子里,听到鬧哄哄的,她沒問任何人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算算日子小十三也該到日子了。
她站在窗前冷冷發笑,徐若愚想讓她生兒子?去死吧她!
哈哈哈哈哈……二姨太太冷笑著詛咒。
徐大學士磨不過徐若愚,被她拉到小十三的院子里,還被告誡一定要喜氣洋洋的,不要做出一副死人相,不吉利。
他只得似笑非笑,覺得這輩子被自己這兒子吃得死死的了,徐家的家主是真的要換人了。
身旁跑來跑去的丫鬟看到大老爺那表情都覺得驚恐,比屋子里十三姨太生孩子的尖叫更令人發抖,誰也不看多看他一眼,還不如少爺來得親切。
大家都盼著十三姨太太的孩子降臨到這個世界,大少爺說只要是個兒子就好好地賞,所有人都殷切地跑進跑出,但里面只有接生婆一個,那是產房人多了不好。
眾人靜靜地等著,大少爺希望那是個男孩……
徐若愚面沉如水地看著屋里,她是對小十三抱有希望的,因為她將要離開,這個孩子生下來注定要接掌一些她的重任,她離開的也會安心,徐大學士老了,需要一個兒子在身邊,哪怕不是親生的,不然他會很舍不得自己。
人一旦老下來就會有很多顧慮,如果換做十幾年前的徐維家在听到自己的兒子為了愛人去戰場,肯定毫不猶豫地雙手雙腳贊同,可是她現在猶豫了,這說明他已經開始衰老,心態一旦老下來就會犯錯誤。
在其位謀其職,決不能有半點心軟。
徐若愚正想得出神,心想生孩子怕是還要很久,屋里十三姨太太叫得十分慘烈,她沒有過這樣的經驗,但听得也十分不舒服。
忽然又是一陣尖叫,屋里的人慌里慌張地打碎了什麼東西,徐若愚一皺眉心說生了?
就見接生婆跌跌撞撞地從里屋跑出來,後面跟著臉色相當難看的七桃。
七桃未生育估計只在外間站著,但她那表情立即讓徐若愚暗叫一聲不好,七桃不想做得太明顯,先跑過來跪下,笑道︰「請少爺打賞。」
徐若愚之前是做什麼的,演員出身什麼看不明白,她也哈哈一笑,做得比七桃還逼真,「好!做的好!今夜大家多累了,先去前面擺席!本少爺重重有賞。」
眾人沒發現不對勁,各個歡天喜地,甚至去忘了那嬰兒是男是女。
七桃讓小丫鬟把人都領了出去,親自關上院子,撲通一聲跪在徐若愚面前,徐大學士就是丈二的和尚也明白了些。
徐若愚不等接生婆走到近處,就幾步走上前,扒拉開被子去探那孩子的氣息,身子猛地一怔,揚起手就扇過去。
接生婆哇地一聲差點把手里的孩子扔飛,但還是死死地抱住,如喪考妣地跪著,「少爺,少爺,奴婢已經盡力了,十三姨太的身子骨太弱了,這孩子帶的不穩,又多憋了一些時日才會生下死嬰!」
徐大學士厭煩地皺了皺眉,穢氣。
徐若愚上去又是一腳,她是真的氣壞了,「你不說實話就罷了,我現在也不想听,七桃把她給我拉下去和死嬰兒給我一起埋了!」
七桃叩首,覺得今日這事她有一定的責任,她只有先替少爺把事給辦了,再來領罰。
接生婆大駭,跪在地上磕頭,也不顧手上的死嬰了,「少爺饒命,少爺饒命啊,我說我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