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誰也沒說話。
君孤鶴是被震住了,但面癱的臉上又什麼表情也沒有,徐若愚只是坐在君孤鶴的懷里仔細地看著他的臉。
他真是像個別扭的冰塊一樣,動都不動一下,只冒著冷氣。
任誰都不會高興一個同性要求自己喝交杯酒吧。
徐若愚總是想君孤鶴的爆發點在哪?
他應該是極易怒的人,但是卻在自己一次次的挑釁中很沉默,就好像她點了炮仗,結果都是啞炮。
這讓徐若愚很挫敗,挫敗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總是做一些連自己都翻白眼的幼稚舉動。
就如現在。
徐若愚也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何君孤鶴喝交杯酒。
她吸了口氣,不等君孤鶴說話,有些訕訕地做回自己的位置,不過聲音還是很淡定,似乎剛才的一幕什麼也沒發生。
「王爺別愣著了,先吃點東西。」
徐若愚自顧自地給他夾菜,君孤鶴就那麼僵硬地看著她。
她的臉皮實在厚的很,足以抵擋君孤鶴如紅外線似的目光。
「王爺,這里都沒別人……」
君孤鶴勾了勾嘴角,「既然沒別人就叫我名字。」
「哦了。」徐若愚笑著叫這個別扭的人,「我說雲年啊……」
徐若愚端著酒杯自己喝了一口,也不去管君孤鶴那復雜的目光,「今日的事你就不要生氣了,怎麼說太子也比你小,輩分也小,你就讓當讓著他了唄。」
君孤鶴看了她一眼,他拿著筷子擋住了下,「有些東西可不是能讓的。」
徐若愚能听出來君孤鶴那話中有話,淡淡一笑,「可是讓不讓的,有些事都是命中注定的,王爺還是不要過于執著,不好不好,你可以看看世上其他的美好,也許你會發現更好的。」
君孤鶴冷聲問道︰「比如?」
徐若愚有點餓,把目光看向桌上的菜,拿著筷子點了點桌上的菜,「比如您最喜歡吃什麼菜?」
「我不挑食。」
徐若愚癟癟嘴,「王爺,您這樣就對不了,讓人沒法聊天嘛。」
「雲年。」
「是雲年。」徐若愚笑他,「在這里又沒別人,我們就放下彼此的戒備聊聊天唄。」
君孤鶴木著臉,「我一直很配合地聊。」
「你也不說笑一個……」
君孤鶴沖她咧了咧嘴,李朝朝望天,「您還是別笑了,來說說您最喜歡吃什麼?」
她怕君孤鶴又說什麼隨便之類的話,李朝朝又添了句,「總有一樣最喜歡的。」
君孤鶴莫名地看了徐若愚一眼,目光從上到下最後落在她一張一翕的紅唇上,又淡漠地移開視線,「櫻桃。」
徐若愚笑了,「那你來試試這櫻桃肉,其實你看這兩個是不同的東西,但是櫻桃肉更好吃。」
她笑著把櫻桃肉夾給君孤鶴,「您試試?」
君孤鶴想抵抗徐若愚冀望的眼神,但還是垂下眼簾,看著碗里的肥瘦均衡的櫻桃肉,喉嚨一滾,鬼使神差地就夾起來放到最終。
只輕輕地咬了一口,然後面無表情地看她,「不好吃。」
徐若愚挑挑眉,「但是飯是飯,菜是菜,你總不能把水果當飯吃,這飯你總是要吃的,不然怎麼填飽肚子。」
君孤鶴用了一種「你很嗦」的目光看他,徐若愚陰測測地笑他,「好吧,王爺您的口味是有點重……我們還是繼續吃飯吧,」
讓一個堅持了十幾年目標的人放棄夢想,說什麼也沒用,她又不天真。
對這終身信仰的人來說,讓他放棄信仰簡直如要他的命。
徐若愚從始自終都不曾要傷害君孤鶴的命,只要他不和太子爭,他們就可以相安無事,甚至可以調笑曖昧。
他們只能是不同立場的人。
君孤鶴臉色有些陰沉,「為什麼一定要幫他?」
「王爺……」徐若愚抬起眼,無奈地嘆道︰「好吧雲年,這里沒人,我也最後一次回答,只是我要問您一句,讓您放棄那個搶奪王位您能做到嗎?」
她這話有些大逆不道。
君孤鶴有些動怒,「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徐若愚把筷子放下,迎視著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你有你的信仰,我什麼我就不能有我的堅持,我知道王爺你可以保我們全家,但是我並不是為了這個而去戰,就如王爺也未必是為了自己去奪那個王位!」
君孤鶴的臉上出現了裂痕,包括心理,從來沒有一個人把自己的看得這麼透徹。
所以呢?所以徐若愚才會三番四次地址挑釁卻不痛下殺手?
君孤鶴現在真的很想掐死眼前的人,「你太大逆不道了。」
「王爺我們彼此彼此,我是敢說,你是敢做!」徐若愚嘲諷地看他,「其實我們挺配的,但若我是女人,有些話有些事就能成真了!」
君孤鶴頓了下,「我可以不把你的話放在心上。但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
他側身替徐若愚斟酒,面色冰冷道︰「我只是讓你知道,是我的我必定要爭取。」
徐若愚端著酒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還沒等說話,就被他一把拉到自己的懷里,冷著著勾住她的胳膊,突然道︰「我們喝酒杯酒吧!」
徐若愚心里有萬頭草泥馬狂奔,事情要不要太急轉直下了些?
剛才還吵架,現在就喝交杯酒是鬧哪樣?
不過他看君孤鶴那副表情,若是自己不從,他怕是只接撲過來。
「好啊。」徐若愚對什麼交杯不交杯的事,她向來看得很灑月兌,不過她有時候也未必能模得透君孤鶴在想什麼,「喝酒喝,來吧。」
兩個人的胳膊跨進對方的臂彎,徐若愚胸前的酒漬還沒干,她笑著對君孤鶴說︰「我和雲年兄雖然各自為營,但彼此也心照,算得上知己,但此生不能重托實在憾事,僅以此酒聊表心意。」
君孤鶴突然捏著他的下巴,「什麼心意?說清楚。」
徐若愚直勾勾地看著他,什麼也不說,只楊手臂喝酒。
什麼什麼心意!
和這麼個敵人對抗是遺憾啊,顫抖啊。
君孤鶴也遺憾,他們只能為敵。
沒有為什麼,這是命。
他們珍惜彼此,甚至惺惺相惜,希望對方彼此活著,因為他們只有這麼個對手,少了彼此,他們會寂寞。
君孤鶴垂著眼,讓人看不見他眼底的浮光……
這交杯酒不是化敵為友,他們沒有靠近彼此,而是推得更遠更遠,更加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只能是敵人。
敵人並沒有仇恨。
只是剛把酒杯放到嘴邊,君孤鶴目光一沉,就听到房頂,門外有幾不可見的聲音,徐若愚詫異地看向他,不明所以。
突然地,君孤鶴猛地拉著她閃到一旁,把手中的酒杯砰地一下扔出去,打中飛快閃進來的蒙面人呢。
門外,房頂,以極快地速度閃進五個人影,徐若愚幾乎下意識去看想君孤鶴,但她卻被自己緊緊地護在身後,心里嘆道︰有木有搞錯!
他娘讓她死,他娘的他還護著自己!
只有徐若愚自己知道這不是個繞口令,她的人沒出現,應該是看在到君孤鶴保護自己。
這個時候徐若愚表現出超高的演技,極近權利地表演成一個懦弱的小……小少年。
她緊緊地拉著君孤鶴不讓他離開自己半分,「王……王爺!這刺客可不是我派來殺你的!」
君孤鶴白了她一眼,裝!
「這是來殺你的。」
君孤鶴沒什麼好氣。
「哦……」徐若愚莫名地挺起腰板,「那我就不怕了,反正有你在呢!不過……」
她笑著摟著君孤鶴的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君孤鶴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徐若愚喃喃道︰「王爺,您說這是不是自相殘殺!」
君孤鶴也意識到這是誰派來的人,他被徐若愚嘲諷了句,有些氣悶地想拉開自己脖子上的手,不過徐若愚也確實應該害怕,她那三兩下的功夫,誰不知道懦弱的很。
他又把手放下來,冷冷地撇著那五個人,「現在滾還來得及。」
他不想殺母後的人。
君孤鶴明白,徐若愚更明白,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
因為有君孤鶴在。
五個黑衣人相視一眼,但誰也不說話,只明白什麼是服從命令!
全部出手,君孤鶴目光一寒,飛快地囑咐徐若愚,「緊跟著我!」
徐若愚從不在乎是不是示弱,又不會少一塊肉。
只是太後現在對她下手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一定要讓她死才放心?
若是她死了,太後又有什麼好處!她以為她兒子就會安全了嗎?
徐若愚出于對自己的保護,囑咐了句,「王爺,您可要護著自己啊,您傷一下,我怕我就要賠一塊肉。您金貴著呢。」
君孤鶴幾不可聞地哼了聲算回答,專心致志地對付五個此刻。
徐若愚緊緊地跟著君孤鶴,仔細地看著他們,黑衣人對君孤鶴並沒有下狠手,但君孤鶴又緊緊地護著自己,他們竟誰也無法近身。
她也這是第一次發現君孤鶴的身手如此了得。
實在不能小覷。
打斗之間,刀光劍影間,君孤鶴已經從腰上抽出軟劍,不僅要以一敵五,還要護著徐若愚。
徐若愚退到桌子旁,她見這麼打下去也不是回事,說不定等下京中禁衛軍就來了。
她不想事情鬧大,誰臉上也不好看。
徐若愚猛地掀翻桌子,桌子上的盤碟油膩橫飛,她趁勢把君孤鶴拉低身子,大喊一聲︰「哎呀,王爺,您受傷了。」
君孤鶴飛快地看了她一眼,那立起來的桌子對面的幾個人面面相覷……
同時意識到一個問題,不能再打下去了。
王爺要是受傷,太後還是會要了他們的命。
五個人又飛快地從窗戶逃跑,外面已經傳來尖叫,似乎有禁衛軍來了。
徐若愚猛地拉起君孤鶴,「王爺,咱倆是偷偷跑出來的,若是被太後和太子知道咱倆在這喝酒……您覺得……」
「你怕?」
徐若愚拍了拍胸口,「我當然怕啊,有人要殺我,我能不怕嘛!」
她嘆氣,「和王爺在一起似乎總是厄運連連啊。」
君孤鶴白了她一眼,蠻橫地一把抗起她,徐若愚頭朝地愣了下,也不掙扎,「王爺,咱能不能換個姿勢抱?」
君孤鶴心里正有惡氣,抬手啪地打上她的。
他是心癢癢,手癢癢,早就想這麼做了。
給他惹了這麼多麻煩,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真是慣壞了!
君孤鶴覺得自己活該,這還不是他自己造的孽!
他也不知道氣誰,扛著徐若愚就趁著禁衛軍上樓的時候,從窗戶上飛近夜色里……
暗處中的阿水看到主子被抗走,心里在那嘀咕,到底要不要救主子啊?
可是主子有令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出現。
阿水很糾結,但是現在更糾結的是,怎麼一晃眼兩個人不見了!
徐若愚被抗得很不舒服,不過也不忘感嘆君孤鶴真是年輕力壯啊,居然能扛得動她。
「王爺啊!」徐若愚痛苦地叫了聲,喝了一肚子風,「您這是帶我去哪?」
君孤鶴您知不知道您身上實在不好聞啊,現在是順風順風啊……
君孤鶴一言不發,其實他一時也沒注意,只是趁機打她兩下而已,可是肩上這貨似乎根本不在意。
徐若愚有些頭暈,「現在京中戒嚴啊,怎麼的也不能讓他們知道是咱倆惹事,不然明天又不知道說出什麼話來。」
「哎喲,王爺,您快把我放下來吧,喝酒要吐啊。」
君孤鶴不理她,扛著她挺舒服的。
吹吹小風,他清醒了,徐若愚受不了了。
「靠!真吐你身上。」
徐若愚是真的頭暈的厲害,直接大吐特吐在他的身上,君孤鶴猛地一頓,就把徐若愚扔在地上。
徐若愚也不介意,吐得眼淚都出來了,「我就說讓你放我下來吧。」
君孤鶴臉色比夜還黑,徐若愚笑著站起來擦了擦嘴,「走走,我不嫌棄你,王爺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躲躲,正好也洗洗澡。」
君孤鶴也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實在無法見人,他跟著徐若愚往前走,「這麼晚去哪?」
「晚嗎?」徐若愚一臉曖昧回過頭,「王爺不常在京城,也許不知道,現在才是京城中一處最熱鬧的所在呢。」
君孤鶴意識到什麼,徐若愚笑著拉著他,很快就到了京中最有名的十二釵牌坊,她笑著介紹,「這整整的一條街啊……都是好館子,你想要什麼風格的都有,王爺不要拘束。」
君孤鶴用死魚眼看她,「來這做什麼?」
徐若愚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洗澡啊!」
她捂著鼻子,「王爺不覺得臭?」
「那是你吐的!」
君孤鶴是說︰你吐的,我可以不嫌棄。
徐若愚的理解是︰你吐的當然臭。
所以事實證明男女的想法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徐若愚有些訕訕,「走吧,帶你去找個熟悉的地方洗澡。」
有個是暗衛的產業,徐若愚站在一個名牌下,群芳園。
還沒走進去老鴇就贏了出來,暗衛家臣,自然認得徐若愚,她笑著跑過去,完全不嫌棄他倆身上的味道,「哎呀,明博侯可是好久不來了,我們彩鳳可想您咧。」
「嬤嬤,今天我們只是想好好找個地方喝點酒,先安排下,我們要洗澡,在麻煩你找兩件衣服來。」
十嬤嬤笑道︰「好 。」
她扯著嗓子喊道︰「兩間雅芳。」
君孤鶴忽然頓了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徐若愚,「一間!」
他不知道徐若愚把自己帶到妓院干嗎,但是既然來了就一起洗澡吧!
君孤鶴早就盼著這一天呢。
徐若愚無所謂地聳肩,「成,听王爺的!」
她曖昧地靠近他,「咱倆一起洗,只是王爺您可千萬別後悔。」
誰後悔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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