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十二、神召牌]
第3節我被皮鞭子招呼慣了
向來，阿鈺姐對阿荃姐的獨斷持家十分不服，只要有時機，她就會跟阿荃姐頂上牛，唱出對台戲。不過，每回阿鈺姐幫我說了話，反會增添阿荃姐心中的怒氣，我挨的皮鞭子會更重。因此，阿鈺姐幫我說話，我卻並不怎麼領情。
我不說你們當然不曉得，如今的阿荃姐是一個說翻臉就翻臉的執拗女人。她的性子叫人拿不準，也模不透，根本沒有恆定的分寸。好的時候她什麼都好，甚至還好得有些過分，時常來模我的頭，捏我的鼻，笑聲很暖人心。可是，她的脾性總是壞得有些極端，具有無法比擬的爆發性和殺傷力。她對我素來就嚴厲，難以容忍我有什麼差錯。她對我的嚴厲也從來不摻假，幾巴掌幾皮鞭子就恨不得要了我的性命。
手里捏著莫名其妙的神召牌，我內心是一片忐忑和茫然。我怎麼就被玉清庵下了神召牌？難道我真的在不知不覺中褻瀆過山神？這兩個關鍵問題一直堵塞著我的思維，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好想理直氣壯地去反駁，可心里老是沒底。平日，我在大山里瘋野慣了，說不定還真有什麼鹵莽行為。打小我就曉得，知錯而不認錯，將會遭受更嚴重的處罰。
在朵朵山，只要哪個山民確有侮辱山神的言行，並且性質惡劣，影響極壞，就都會遭到巫婆以神召牌召喚。倘若被召喚的山民于三日內不主動到玉清庵去請罪，那麼他（或她）就不再受到山神庇佑，還會遭到巫婆詛咒。你們山外人可能不信這個邪，可是我們山里人從小就敬仰多穆拉山神，但凡哪個遭到神召牌召喚，那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單說上前年吧，牛頭坳寨有一個叫栗冬生的駝巴，歷來好吃懶做，又是個十足的酒鬼。他曾大明大白地鼓動自各的婆娘去勾牽山里有錢有勢的男人。他的要求不高，就是為了喂養嘴巴里的酒蟲。有次，他喝得爛醉，並不听別人勸阻，跌跌撞撞闖進三岔坳的山神廟，爬上神台，嬉皮笑臉地朝怒目睽視的多穆拉山神淋了一泡熱尿。由此，他被玉清庵里的苗婆婆下了神召牌。可他栗冬生偏偏很執拗，遲遲不肯上玉清庵去請罪。也就在他被神召牌召喚後的第七天，一個炸雷把他劈死在自家的曬坪里。邪乎吧？這大山里的事還真就這麼邪乎。
看情形，今天我非得挨一頓皮鞭子了。阿荃姐來到堂屋里，面向神龕作了三個揖，就從神龕上請來了皮鞭子。請來皮鞭子的阿荃姐冷冷地盯著我，她當然希望我能懼怕她。可是，我被皮鞭子招呼慣了，那種懼怕也就有一些淡漠。
阿荃姐冷聲冷氣地問︰「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朝山神廟上撒過尿？」
我茫然地搖搖頭。
阿荃姐說︰「那你吐過口水？」
我的確沒有那樣做過，仍舊是搖頭。
阿荃姐說︰「那玉清庵為什麼給你下神召牌？」
我真的不曉得，就有口難辨。
阿荃姐說︰「哪個讓你肇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