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原諒我吧!!我知道錯了
當天晚上,尤桐別說看書了,就連覺都沒有睡好,她整晚胡思亂想,容尉遲毫不留情的冷言冷語讓她心悸,黎遠航不同尋常的言行舉止讓她心煩,翻來覆去,一整晚都在失眠。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眼楮下印著大大的黑影,連妝也蓋不過去。
她沒有心情吃早餐,隨便拿了兩片面包就出了門。
上班高峰的時間,台北堵車很厲害,尤桐站在公車上搖搖晃晃,面色略顯憔悴。
到了公司後,她默默上樓,刷了卡進了財務部,眼楮下意識地往總監辦公室的方向望去,發現容尉遲還沒有來。
心里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像是松了口氣,卻又有點像是失落,但更多的還是緊張,她完全無法預測容尉遲今天會是什麼態度。
「尤秘書,你昨天晚上出去玩了?!」楚闊俏皮地問。
尤桐心里苦笑,搖了搖頭。
胡蝶看了一眼楚闊,冷傲地道,「是你出去玩了吧?!你不是很愛混PUB嗎?!」
「彼此彼此!」
劉芳稍稍細心,端了一杯咖啡過來,「尤秘書,喝杯咖啡吧,提提神。」
「謝謝。」尤桐微微頷首,她確實需要一杯熱飲提提神,雖然她沒有喝咖啡的習慣,但她迫切地需要什麼東西來幫助她將心頭那抹烏雲撥去。
「你有心事?!」劉芳察言觀色了一番,忍不住問道。
尤桐怔了下,扯出一點笑容,「沒什麼。」
九點,容尉遲現身財務部,路過她桌前的時候,沉聲道,「尤秘書,泡杯咖啡送到我辦公室!」
他的聲音冷靜沉穩,很公式化。
尤桐心髒猛地一跳,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回道,「是,總監。」
說完,尤桐連忙走向茶水間,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然後朝著總監辦公室走去。
禮貌地敲了敲門,听見「進來」兩個字後,輕輕地推門而進,走到那張大辦公桌前。「總監,您的咖啡。」
「嗯。」他沒有抬頭。
尤桐暗暗咽下緊張,「總監,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
尤桐暗暗握緊了拳頭,「總監還有什麼吩咐?!」
她的眼眸微微斂著,不想讓他發覺自己內心的慌亂。
容尉遲卻是凝眸望著她,眼神深邃,深深淺淺的情緒在眸底閃爍,微頓,他將桌上一疊資料遞給她,「把這些文件拿去復印!」容尉遲將
尤桐一愣,連忙去接,手卻不知怎麼的抖了一下,下一秒,「啪」的一聲,文件散落一地。
「對不起!」她慌亂地彎腰去撿。
忽然,頭頂有黑影罩來,跟著一雙黑亮的男士皮鞋映入眼眸。
尤桐慢慢地抬起頭來,只見容尉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到了自己面前,他低頭俯視自己,讓她愈顯渺小。
容尉遲凝眸望著她,沉聲說道,「我們談談。」
說完,他轉身走向一旁的沙發,隨意坐下,修長的雙腿交疊成瀟灑的姿勢。
尤桐僵在那里,想著昨晚的紛亂,想著剛剛自己的失誤,心里忐忑不安。
容尉遲看著她誠惶誠恐的樣子,冷漠的眼神里慢慢多出一絲柔和,他拍了拍沙發,「坐過來!」
尤桐慢慢走過去,正襟危坐,咬住唇,怯懦地開口,「總監有什麼話,請講!」
容尉遲沉思了一下,徐徐說道,「我曾經說過,如果你工作上沒有失誤,我不會刻意找你麻煩,還記得嗎?!我說話算話,所以你不必緊張,更無需因為昨晚的事,如此膽顫心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尤桐看著他的臉,似乎不怎麼相信他的說辭,兩只小手緊緊地揪在一起,橫下心來,才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繼續談公事,OK?!」
「好。」
「綠色海岸的那塊地皮近期要招標,容氏打算參加,財務預算這部分工作由你來負責。」
「我?!」尤桐又是一愣。
「綠色海岸」的那塊地皮要招標她是知道的,那是政府部門倡議的,很多知名公司都躍躍欲試,政商從來都是不分家的,利潤肯定是相當可觀,容氏想要拿下這個項目理所當然,可是讓她困惑的是這麼重要的案子怎麼會交給她做預算呢,她雖然一直很努力,但資歷尚淺,而且從來都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啊!
「有問題?!」容尉遲見她遲疑,挑眉問道。
尤桐接觸到他的目光,心髒不爭氣地縮緊,「這個涉及到工程預算,我並不懂這些。」
「工程部門會有專人跟你接洽。」
「可是……我擔心自己不能勝任。」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難道……你連嘗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他炯亮的黑眸里帶著激將與挑釁的顏色。
尤桐剎那間感覺到他無形的逼迫和自己的弱小,但心底的那份驕傲不容她退縮,咬了咬牙,她下了保證,「我可以!」
容尉遲微微點頭,似是滿意。
「出去工作吧!」
「是。」
尤桐從沙發上起身,重新撿起地上的資料,然後抱著文件離開,關門的剎那,她告訴自己——一定可以!
自從接下「綠色海岸」的項目,尤桐每天都忙得像個陀螺,穿梭于公司的各個部門,財務部,工程部,企劃部,廣告部等等,但凡涉及到成本的環節她都要跟進,有時候還要跟人出去實地考察,兩個禮拜下來,她整個人瘦了一圈,也黑了。
某日午休的時候,尤桐跟同事們一起在員工餐廳吃飯,容琛也在。
「小桐,你最近都瘦了,多吃點!」容琛特意將一只雞腿夾給了她。
「謝謝!」尤桐雖然覺得尷尬,但還是連忙道謝。
一旁,劉芳和高文雅等人偷偷竊笑,尤桐也微微有些臉紅。
容琛卻很大方,用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笑望著眾人,「今天我請客,你們隨便點吧,別說雞腿了,就是龍蝦我也照請啊!」
「真的假的?!」眾人起哄。
「當然是真的了!我這麼帥的男人豈會食言?!」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尤桐也忍不住莞爾。
用餐接近尾聲,容琛接到一個電話,準備先走,臨走的時候他鼓勵性地拍了拍尤桐的肩膀,「容氏很看中綠色海岸這個項目,你要加油!」
「我會的!」
「如果在其他部門遇到問題的話,可以來找我。」
「嗯。」
容琛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起身走了。
尤桐則是心存感激,回望了他的背影一眼。
劉芳和高文雅又立即湊了過來,「尤桐,容大少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啊?!」尤桐有點傻眼。
「啊什麼啊,你沒看他又是關心你吃飯,又是關心你工作的,這應該就是對你有意思啊!」
「別胡說啦,這不可能。」尤桐笑著搖頭。
「吶,可別說我們沒有提醒過你哦!」
「什麼提醒不提醒的,壓根不靠譜的事!」尤桐低頭繼續吃飯。
劉芳和高文雅對望一眼,忽然同時「呀」了一聲,像是想起了什麼,「尤桐,怪不得你上次說對總監不動心,原來你是看上容琛容大少啦?!」
「噢!」尤桐頓時崩潰,有點想拿膠帶封上她們的嘴巴。
晚上九點四十分,安靜的辦公室內,尤桐仍在埋頭苦干。
「鈴……」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嚇了她好大一跳。
捂著心口平復了兩下,才緩緩接起,「喂?!」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低沉男聲,「你還在公司?!」
「是的,總監!」下意識地,尤桐語氣嚴肅起來,只差沒有站起來挺直背脊。
容尉遲默了默,「工作量很大?!」
「還好。」尤桐很含蓄地回到,但看著手頭那一大摞資料卻有些頭皮發麻。
「還要多久?!」他又問。
尤桐看了看表,回道,「就快了,我準備十點鐘走。」這樣她還可以趕上末班車。
「嗯。」他毫無預警地掛了電話。
尤桐怔了怔,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看了看未完成的工作,她的頭又開始大了,揉了揉額角,她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埋頭苦干,手邊的計算器被按得 里啪啦響,成了這安靜空間里唯一的調劑。
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一眨眼,二十分鐘就過去了,尤桐很不想走,但再不走她就趕不上末班車了,無奈,她只好收拾資料,將文件塞進包包,準備帶回家去做。
忽然,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
尤桐猛地一僵,背脊有些發涼,新聞里經常報道的那種辦公室白領慘案瞬間在腦子里閃現,她本能地抓起最順手的計算器狠狠擲了過去。
「歸0……歸0……歸0……」計算器不停地報出語音,那個按鍵似乎被人按住了。
尤桐臉色一白,猛地抬頭,只見容尉遲站在不遠的地方,還保持著閃躲的姿勢,臉色有些不好。
「總、總監?!」尤桐的聲音開始顫抖,天啊,她居然拿東西去砸容尉遲,死定了!
「你還知道我是誰啊?!」他瞪視著她,沒好氣地說道。
容尉遲松開手里的計算器,「歸0」的聲音也終于停止。
「對不起,總監,我不知道是你,我還以為是……是……」後面的話她自動咽了下去,然後連忙從他手里拿回計算器,果斷按了消音鍵,甚至還扣掉了電池,以防止它再亂叫一陣。
容尉遲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眼底的懊惱慢慢轉為笑意,幽暗的光線下,冷峻的臉龐上也多了幾分柔和的顏色,愈加性格迷人。
「收拾東西,我送你回去。」他徐徐說道。
尤桐明顯一愣,本能地想要拒絕。
「我不想說第二遍!」
她只好順從,將桌上的東西迅速整理完畢,然後抱著一個重重的包立在他面前,「好了。」
兩人並肩離開公司。
車內,很安靜,過分安靜,容尉遲便開了音樂,悠揚的大提琴曲,聖桑的曲子,卻不是《天鵝》。
尤桐先是一怔,心里某種情緒被勾動起來,但那種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可能是大提琴曲帶來的感覺太過親切,也可能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太怡人,但最可能的是她太累了,困倦的感覺慢慢襲來,雖然她強力告訴自己不可以睡著,但最後她還是抵擋不住眼皮合起。
夜色迷離,道路兩旁霓虹閃爍,而車內,微光暗暗,卻是另一種美好。
車速放緩,更加平穩地前行,最後慢慢地停在了小區樓下。
容尉遲緩緩回頭,看向後座的她,略有些黑瘦的小臉上滿是疲憊,雙手卻還是緊緊抓著手里的包,好像那里面裝的是她最最重要的東西。
「到……」他欲言又止。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尤桐迷迷糊糊地醒來,陌生的光景讓她忽然瞪大了眼楮,更不由自主地發出「啊」的一聲。
「睡醒了?!」他的聲音在幽暗中愈顯低沉。
尤桐吞了吞口水,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
「你應該叫醒我的……」她小小地抱怨了一句。
「看你睡得太香,沒舍得。」他的聲音微微透出沙啞。
沒舍得?!
尤桐心髒猛跳,連忙開門下車,因為過于緊張,頭「砰」地撞上了車的一角,她來不及呼痛,只慌慌張張地道,「謝謝總監送我回來,再見!」
說完,拔腿就跑。
頭頂的大包迅速膨脹,可是她的心跳卻更快上一萬倍,他的沒舍得是什麼意思?!
忙碌了多日,終于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綠色海岸的項目今日正式競標。
尤桐緊張得一整晚沒睡,反反復復地檢查預算書,一遍又一遍,確保每一個數字都準確無誤。
一大早,她便趕到了公司,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沒有一個人,她顯然是第一個上班的人,深呼吸了口氣,她試圖讓自己放松神經。
在等待與焦急中,時間慢慢到了八點,辦公室里的其他人相繼到來,參與綠色海岸項目的工程部門的專員也到了。
看了看時間,該出發了,可是容尉遲卻還沒有來。
「尤秘書,總監怎麼還沒到?!」
「我也不知道……」話正說著,一道灰色的身影徐徐闖進眾人的視線,卻不是容尉遲,而是容琛。
尤桐心里驀地一怔,「怎麼是你?!」
容琛顯然也有些行色匆匆,「總監有事去香港了,今天的競標由我帶你們去。」
「哦。」眾人點頭,不多時便出發了。
綠色海岸競標會的現場設在世貿展館,容氏一行人抵達後在一樓短暫停留。
容琛召集眾人到面前,微笑著道,「這段日子大家都辛苦了,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今天,這個項目對容氏來說很重要,希望我們今天馬到成功!事成之後我一定會提議給大家升職加薪!」
鏗鏘有力的話語又帶著如此鼓勵,眾人信服,頓時信心倍增,尤桐也覺得精神百倍。
很快,容琛帶領眾人到了二樓的會議室,競標定在十點鐘開始。
尤桐看了看表,距離競標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她想先去一趟洗手間,她今天來大姨媽了。
低頭,小聲地問了問容琛,「我去下洗手間可以嗎?!」
「可以。」容琛理所當然地點頭。
尤桐抓起包包輕輕地起身,小跑著離開,拐過走廊的時候卻迎面遇到一行人,為首的男人西服修身,英俊不俗。
她驀地一怔,
怎麼是他?!
黎遠航本是波瀾不驚的明澈的雙眸里忽然有微光閃過,心弦也是一緊。
「你怎麼在這里?!」黎遠航的語氣里帶著驚訝,他知道她在容氏的職務,也了解她的資歷,按理說是不應該出現在競標項目里的。
尤桐微微別開眼,顯然不想多談。
她明顯的冷淡排斥,讓黎遠航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他微微蹙眉,斯文俊逸的眉宇間凝了郁色。
黎遠航的助理悄悄地察言觀色,瞧見他與一個女孩子對立著,立即上前小聲提醒,「總經理,時間快到了,我們該進去了。」
「你們先進去!」黎遠航做了個手勢,他身後的一行人迅速離開。
尤桐凝眸望著黎遠航,「黎少爺,請問有什麼事?!」
「小桐……」
「我說過不要再叫我小桐!」
「好,尤桐!我問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容尉遲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你做?!你和他……」
尤桐知道他又想問什麼,心里忽然很反感,隨口說了句「與你無關」後就快步離開。
她低著頭一路小跑,卻猛地撞上一個小女孩。
「嗚……」小女孩哇哇大哭,眼楮紅紅的,像是可憐的小白兔。
尤桐頓時慌了起來,蹲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妹妹別哭別哭,姐姐不是故意的!」
「嗚嗚……痛……」小女孩委屈地說著,小手揉著紅紅的鼻頭。
尤桐懊惱不已,都怪她,走得太快了!
她將手里的包包放在地上,然後騰出手來抱起小女孩,哄著,「小妹妹,對不起,姐姐跟你道歉,別哭了,好嗎?!」
「我要媽媽!」小女孩哭著說道。
「好好好,姐姐帶你去找媽媽,你媽媽在哪里呢?!」尤桐輕聲問著。
「媽媽在……在……」小女孩茫然地轉了轉腦袋,顯然也懵了。
尤桐也揪心起來,這孩子可能是跟著家長來看展覽的,也可能是哪個工作人員的孩子,但世貿中心這麼大,到底誰才是她的家長啊?!
小女孩哇哇大哭著,哭得尤桐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黎遠航走了過來,他也彎腰蹲了下來,掏出口袋里的絲質手帕,溫柔地替小女孩擦拭起來,「小妹妹,別哭了,哥哥和姐姐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好!」
「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嗯?!」他溫柔地問著。
「就叫媽媽!」小女孩幼稚地回道。
面對小女孩的天真,黎遠航卻沒有不耐煩,他輕輕地摟過小女孩,撫了撫她的小腦袋,輕聲又問,「那你媽媽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藍色。」
「長發短發?!」
「長,有這麼長。」小女孩比了一個手勢。
黎遠航點了點頭,「好,哥哥知道了,哥哥很快就可以幫你找到媽媽,你乖!」
說完,他扭頭看向尤桐,「我們去廣播室尋人。」
「好!」尤桐一口答應。
兩個人急匆匆地帶著小女孩去了廣播室,不一會兒,就有一個藍衣長發的女子找來,正是小女孩的媽媽。
尤桐連番道歉,說自己不小心撞了人,而那個女子卻連連搖頭,說是自己不對,差點弄丟了孩子。
雙方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事情圓滿解決,小女孩開開心心地跟著媽媽走了。
尤桐看著那一對母女遠去的背影,驀地有些眼角發酸。
而黎遠航站在一旁,默默不語,只望著她。
尤桐忍去眼眶的熱燙,走到他面前,低聲道,「這次多虧了你,謝謝。」
「不用客氣,只是小事。」
尤桐微微咬下軟唇,認識他十年了,她第一次看到他的這一面,好像也不是那麼糟糕。
看了看表,「競標會要開始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快步離開,一口氣奔進了洗手間。
剛想拿起包包取衛生棉,可是……包呢?!
尤桐一下子懵了,衛生棉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包里的文件!今天要用的預算書在包里!
腦子里亂成一團,尤桐連忙奔出了洗手間,心惶惶地找到剛剛跟小女孩相遇的地方,可是她放在地上的包早已經不見了。
眼前,一片灰暗。
尤桐蒼白了臉色,急匆匆地跑回會議室,容琛立即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小桐,怎麼了?!」
「容、容琛……我的包丟了……預算書還在里面……」
聞言,容琛也是臉色大變。
他按住她的手,低聲說道,「別聲張!」
說完,便將她拉出了會議室。
門外,容琛強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低聲問道,「小桐,到底怎麼回事?!」
尤桐把剛剛的那一幕悉數說了,說她撞上了一個小女孩,也說了她遇到了黎遠航,但卻保留了他們認識的秘密。
「容琛,對不起,現在該怎麼辦?!」
容琛看了看表,安慰她說道,「還有點時間,重新出一份預算書,你應該有備份吧?!」
「備份也在包里。」尤桐紅了眼眶。
容琛揉了揉額角,面對如此棘手的狀況,也是頭皮發麻。
「公司里還有沒有備份?!」他又問。
尤桐想了想,「我昨天晚上給總監的郵箱發了一份,他那應該有!我馬上給總監打電話!」
說著,她便掏出手機作勢撥號,容琛卻一把奪下她的手機,「你傻啊你,你給他打電話不是存心找罵嗎?!你給他發了郵件,那你自己的郵箱里應該也有保存吧?!你趕緊登陸,重新打印一份不就行了?!」
「對啊……」尤桐想通了,立即破涕為笑。
片刻不敢耽誤,容琛立即取來筆記本電腦,尤桐登陸了自己的郵箱,將昨晚的附件下載下來,然後拿去打印,十分鐘,就全部搞好了。
總算,有驚無險。
尤桐拿著新的預算書,跟著容琛重新回到會議室。
五分鐘後,競標會就正式開始了。
在與會的眾多公司里,容氏的實力當然是最強的,而其次的就是黎氏。經過兩輪比稿,最後也就只剩下這兩家公司PK。誰可以勝出,就看最後一關,比標的,也就是比誰的預算更低。
容氏的預算是七十五億四千萬。
尤桐很有些緊張,雖然做好了萬全準備,但到了關鍵時刻,她的心跳還是不可抑制地加速,而更讓她神經緊繃的是,黎氏的發言人居然是黎佳期。
「我們黎氏的預算是——七十五億三千萬!」黎佳期清亮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傳遍全場。
尤桐的腦袋「轟」的一聲爆炸了,不,不可能,她做的預算已經是最低最低了,黎氏不可能更少的,而且還少了整整一千萬!
黎佳期發言完畢,故意看了一眼尤桐蒼白的臉色,美眸里露出陰險的得意。
尤桐恍然明白了,她的包是被黎佳期撿走的,而她偷看了自己的預算書。
她和同事們努力了那麼久,所有的付出都白費了,而她,是罪魁禍首。
容琛的手機忽然響起,是容尉遲打來詢問結果的,容琛吱吱嗚嗚地說了幾句,然後無奈地把電話遞給她,「小桐……總監要你說話……」
「總、總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會承擔全部責任……我……」
「我……我……」
斷斷續續,又有些語無倫次的聲音讓她自己听了都覺得難受,尤桐抓緊了手機,眼眶灼燙得厲害。
電話那端,容尉遲默不作聲,就像是在深思什麼,半晌,他緩緩開口,低沉中帶著無邊的冷意,「今晚九點,我回台北,你來接機。」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尤桐緩緩垂下手,一股冰涼從腳底竄起,遍布全身,比被罵還要難受的滋味兒涌上心頭。
容琛安慰下地摟了摟她的肩膀,低聲說著,「好了,別難過了,這是意外,你有失誤,但不是錯誤,跟他解釋清楚就好。」
尤桐咬著唇瓣,不發一言,悶頭跟著容琛一起和公司的其他同事會和。
競標失敗,眾人的情緒都有些消沉,容琛深呼吸了口氣,試圖調節氣氛,「大家先回公司,晚上我請大家吃飯!」
一行人先後上車,尤桐走在最後面,手里的預算書早已經變成一堆廢紙,沒有一點價值。
「容琛,我想請一天假,可以嗎?!」
「當然可以。」
「謝謝。」她感激地說著。
容琛搖了搖頭,又叮嚀了兩句,「你自己小心點,別多想了,回去洗個澡,睡一覺,嗯?!」
「嗯。」
尤桐目送容琛和其他人離開後,渾身忽然沒了一絲力氣,就隨意跌坐在台階上,想哭卻哭不出來,委屈得就像個孩子。
「尤桐,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哪,是要認命的!」譏笑著的女聲盤旋在耳畔。
尤桐緩緩抬頭,瞥見黎佳期那張得意的俏臉,那樣的高高在上,她的目光看向自己,那樣的不屑。
尤桐握緊了拳頭,指甲陷入了掌心,刺痛了她的心,可是她不想與之爭辯,一切都已經多說無益。
起身,快步離開,孱弱的身軀隱沒在遠處。
「黎、佳、期!」帶著隱忍的低聲徐徐響起,黎遠航邁著步伐從後面走來。
黎佳期回眸一笑,「哥。」
「我不是你哥!」黎遠航冷凝著臉看向她,目光里寵溺不再,「我沒有偷人東西的妹妹!」
「哥你這是干嘛?!我們黎氏贏了,你不開心嗎?!」
「黎氏是贏了,可是你卻輸了黎家人的尊嚴!」
黎遠航緊鎖了雙眉,望向遠處,那抹縴細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可卻盤旋他的腦海,糾結在他的心頭。
當晚,機場。
尤桐站在閘口的外面,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靜靜站著。
她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雙腿都站得有些發麻,可是她的心卻比腿更難受,一想到即將要面對容尉遲,她就覺得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這個項目有多重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她卻搞砸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可是,該來的終究會來,九點整,航班降落,沒多久,容尉遲就出現了,人群里,他依然是那樣奪目。
尤桐的呼吸一緊,不知道是不是機場大廳里的冷氣開得太低,她驀地打了個寒顫。
「總監……」當她走向他,周身的血液好像都凍結了,她甚至听見了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容尉遲凝眸望著她,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拖著黑色的行李箱徑自穿過她身側,就好像沒有看到她一樣,直直地朝著門口走去。
擦肩而過。
尤桐呆怔在原地,像是被人遺棄般的難堪。
待容尉遲已經快走出機場大廳的時候,她才恍然醒過神來。
「總監!請等一下!」尤桐慌忙地追了上去,玻璃旋轉門隔出數個扇形,他和她隔著玻璃對望。
容尉遲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是給她一個冷傲的背影。
外面,容家的司機早已等候多時,容尉遲將行李箱交給司機,然後作勢上車。
尤桐狂奔過去,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慌忙之下便拉住了他的胳膊,「總監,對不起,這次的事情是我一個人的錯,我願意接受處罰,我願意負起全部責任,我……」
話未說完,她的手已經被他用力抓開,動作,是那樣的嫌棄。
尤桐錯楞著抬頭,對上他寒若深潭的黑眸,冷硬的男聲冰凍三尺般的冷凜,「我以為你不會來。」
她怔了怔,「是你讓我來接機的,不是嗎?!」
他冷哼,幽幽地說道,「你應該直接辭職才對。」
辭職?!
尤桐驀地一驚,他為什麼這麼說?!
她不會用辭職來逃月兌責任的!
容尉遲冷漠的俊龐上寒氣逼人,語氣飄忽,又充滿了諷刺,「你這次可是為黎遠航立了大功了,難道還需要再賺容氏這一點薪水嗎?!」
尤桐倒抽一口冷氣,「你……你懷疑我故意泄露公司機密?!」
「難道不是?!」他咄咄逼人的口氣不容置疑。
尤桐臉色更白,睜大的眼眸漸漸空洞。
容尉遲冷酷地鑽進車里,車門「砰」的一聲關起,車子揚長而去。
「不……不是的……我沒有出賣公司的機密給任何人……我沒有……」尤桐喃喃自語,眼淚灑在風中。
駛遠的車子里,容尉遲表情淡淡,目不斜視,只是在車子拐彎的剎那,默默向後瞥了一眼。
遠方的天空,暗夜里,又一架飛機閃著光,掠過了頭頂的上空,底細那個細弱的身影久久未動。
雨中自虐
「哎,你說那天的競標會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好像輸得莫名其妙的!」
「誰知道呢!是有點冤!不過容先生還是請我們吃了一頓好料,也不賴!」
「嗯,也是。」
下班的時候,尤桐穿過走廊,同事們的議論聲再次傳入耳朵,她的心湖又是一陣波瀾起伏。
容琛替她保守了秘密,沒有說是因為她丟包的關系而導致了最後競標失敗,所以公司里的人不知道她是罪魁禍首,同事們沒有對她冷嘲熱諷,可是這並沒有減輕她絲毫的罪惡感。
「綠色海岸」的項目她前前後後跟了一個多月,不只是她自己付出了諸多辛苦,還有公司各個部門同事的共同努力,大家都很拼,可是最後一無所獲,所有的心血都付諸東流,雖然她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可是這種滋味卻比接收酷刑還要難受上好幾倍。
事情已經過去兩個星期了,但她依然不能釋懷。
容琛勸過她好多次,可是沒有用,她心里的結死死的,怎麼解都解不開。
容尉遲對她的懷疑讓她的心里如同沉入了一塊巨石般沉重,她沒有辭職,因為辭職就意味著畏罪潛逃,她不能辭職,絕對不能!
可是,這每一日都過得如此煎熬,她快要受不了了!
容尉遲不再交給她任何重要的工作,每天就讓她泡泡咖啡,復印一下文件,做些打雜小妹的事情,雖然說她原來也沒有什麼權利,但現在也全部架空了。
她無數次想跟他解釋,但他冷漠的眼神讓她還沒等開口,勇氣就已經消失了一半。
她說了他也不會信,她知道的。
出了公司的大樓,尤桐默默撐開傘,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正如她潮濕的心情。
「尤秘書,下雨了,我送你一程?!」楚闊將車停下,搖下車窗問她。
「不用了,謝謝。」
「你不用客氣,上來吧!」
「真的不用。」
楚闊只好開車自己走了。
尤桐撐著傘慢慢走在街頭,不想搭車,也不想坐捷運,雨點一顆一顆砸下來,濺濕了她的鞋子,就像是淋灕的水墨伴著微醺的憂傷。
一不小心,腳下被石子絆了下,她整個人踉蹌地栽向一旁,雖然沒有摔倒,但雨傘卻偏了出去,冰涼的雨花落在臉上,很冷,跟心底的那股灼燒形成強烈的對比。
驀地,她關掉雨傘,任由自己完全落入雨幕里,像是自虐。
總監辦公室。
容尉遲合上文件,將資料鎖進保險櫃,然後關了電腦也準備離開。
他拎著公事包出了自己的辦公室,路過員工工作區的時候,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空無一人。
驀地,他想起了之前的那陣子,某個位置上總是有一個縴弱的身影坐在那埋頭苦干。
薄唇微抿,胸腔里也有些憋悶,扭頭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又下雨,很煩!
「鈴鈴鈴……」響亮的電話聲驀地響起,打破了一室安靜。
容尉遲皺了皺眉,走過去接听,他沉聲說道,「容氏財務部。」
「您好,請問這里有沒有一位尤桐尤小姐?!」對方禮貌地詢問。
容尉遲「嗯」了一聲,「有的,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是世貿展館的工作人員,我們這兒的清潔人員在垃圾箱里撿到尤小姐的包,里面有她的工作證,現在已經過了兩個禮拜,我們得確認一下,那包是否是她自己丟進垃圾箱的,如果是的話我們就當做垃圾處理了,如果不是那麼請尤小姐趕快來認領。」
容尉遲握著話筒的手指微微一緊,原來她真的是丟了包,他誤會她了!
尤桐沿著街道一直走著,雨水打濕了頭發和臉頰,衣服也濕透了,可是她還是咬牙前行,似乎想借由這樣的自虐來驅除心里面的那股悲憤。
怪誰呢?!只怪她自己!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尤桐沒有發現身後正有一輛車朝她追來。
車子飛馳而過,「吱」的一聲停在她身旁兩米的地方,路上的水花被濺起來,落了她一身。
倒霉!
尤桐懊惱地扭過頭去,熟悉的車身讓她微微一怔,跟著,車窗徐徐落下,容尉遲英俊的側臉露了出來。
她驀地一怔。
「上車!」他沉聲說道。
尤桐錯愕著,這是近兩個禮拜以來他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雖然還是這樣命令的口氣,雖然還是那麼不可一世!
她懦懦抿了下唇,緩緩說了兩個字,「不用。」
「上來!」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抬高了,嚴厲的語氣嚇得尤桐差點跳起來。
「不用了。」
「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呃!」尤桐被他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只能乖乖地上了車。
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鞋子上還髒髒的帶著泥,坐在他豪華的車子里,顯得那樣狼狽、那樣寒酸,驀地,她感到鼻頭有點酸。
「阿嚏——」她猛地打了個噴嚏。
隨即,他從前座丟過來一盒紙巾。
尤桐愣了愣,連忙抓起紙巾抽了一張,擦了擦鼻子,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麼。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就猛地一踩油門,車子如箭一般地滑了出去。
「啊……」尤桐大聲尖叫,因為慣性的關系,她的身體猛地往前沖,臉差點撞上前面的椅背,「你、你要干什麼?!」
容尉遲不說話,一直往前開,車速有增無減,尤桐則是嚇得臉色蒼白,一雙小手緊緊抓住在慌亂之中才系上的安全帶,掌心里全是冷汗。
終于,車子抵達她的住處樓下,緩緩停了下來。
容尉遲轉過頭來看著她,沉聲道,「下車!」
當然要下車,因為她想吐!
最近因為心情不好的關系,她的胃口也很差,剛剛這一陣飆車,胃里翻江倒海似的,她連忙下車,奔到路邊作嘔,可是干嘔了幾下,什麼也沒吐出來,也是,她一整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你怎麼樣?!」低沉的嗓音從頭頂響起,淚水朦朧中,他冷峻的臉龐忽然靠近。
她揚起頭,對上他一雙深邃的黑眸,緊張地搖頭,「沒事。」
忽然,她的電話響了。
下意識地,尤桐往後退了幾步,但容尉遲擋在她身前,一副防止她逃跑的樣子。
「你到底想怎麼樣?!」尤桐真的很害怕,他這個人身上冷酷的氣息讓她覺得頭皮發麻,她察覺到自己的胳膊上甚至起了雞皮疙瘩。
「先接電話!」他不打算就這麼簡單地放過她。
手機一直在響,尤桐沒辦法只好先接電話,是書店的老板打來的,她上次預定了一套ACCA的復習資料。
「喂,李老板!書到了……哦……我……我什麼時候去拿啊?!」
眼眶又是一酸,李老板說那套書賣得很火,而且是絕版的,她要是明天再不去拿就留不住了,可是她丟了包,錢夾也在里面,這個月還沒發工資,她現在幾乎是身無分文,真是倒霉透了!
「李老板,能不能再幫我留一天……對,一天,就一天……好好好,謝謝,謝謝!」尤桐感激涕零地說著。李老板答應再幫她多留一天,她打算明天找同事借點錢先把那套珍貴的書買下來再說。
容尉遲微微皺眉,「你沒有錢用?!」
尤桐抹掉眼淚,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全丟了。」
說完,她自己也是一愣,干嘛跟他說這個啊,反正他也不信。
容尉遲凝眸看了看她,沉聲說道,「上樓再說!」
上樓?!
尤桐睜大了眼楮,他什麼意思?!他不會是想也跟著上去吧?!
「還愣著干什麼,快點!」
「呃!」尤桐覺得莫名其妙的,她沒同意讓他上去啊!
可是容尉遲的強勢與霸道不是一般人可以抗衡的,她再不情願也只好拿出新配的鑰匙開了門,讓他踏進自己的空間。
進門之後,尤桐換上自己的粉色拖鞋,然後忽然有些尷尬,她一個人住,也沒誰會來這里,索性就沒有準備客人的拖鞋,所以……就只好讓他光著腳了。
容尉遲卻對此沒什麼意見,甚至嘴角還微微揚了下,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麼。
尤桐微微窒悶,又很沒用地低下頭去。
他忽然沉聲說道,「你快去洗個熱水澡,不然會感冒的!」
要你管!
尤桐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當然,只是在心里。
她轉身去房間里拿換洗的衣服,然後悶頭進了浴室,反鎖上門,還搬了個椅子擋在門口。
容尉遲明顯听到那狠狠的落鎖聲,還有椅子滑動的聲音,嘴角忽然往上大弧度的上揚。
尤桐磨蹭了好半天,打了兩遍泡沫才洗好這個澡,本來她想多磨一會兒,等容尉遲不耐煩了他就會自動走了,可是她洗得都快月兌皮了,他還是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
吞了吞口水,她小心翼翼地搬開椅子,然後輕輕打開門鎖,局促不安地走了出去。
客廳里,容尉遲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只是手指不停地按著遙控器,一會兒一個頻道,明顯是百無聊賴。
听到腳步聲,容尉遲扭頭望去,瞥見一道縴柔的身影。
沐浴過後的她,頭發濕漉漉的,白皙的臉蛋上透著微紅,一副嬌女敕you人的樣子,只是那套衣服……卡通?!
深邃的黑眸里微微染上笑意。
尤桐無措地斂著眸,一雙手下意識地垂在身體兩側,還緊張地揪著布料。
「你會做飯嗎?!」容尉遲忽然沉聲問道。
「會。」尤桐老實回答,但隨即一怔,他什麼意思?!
「我想吃糖醋排骨。」
什麼?!
尤桐瞪圓了眼楮,他當她這里是飯店嗎?!
「你還沒吃飯吧,我也沒吃,我們一起吃,就這樣!」他說得無比自然。
尤桐咬了咬牙,重重地說道,「我家里沒有排骨!」
「我去買,你負責做就行了!」
「我……」她來不及拒絕,他就已經拿起傘出門了。
尤桐望著那緊緊閉合的房門,心里一陣陣窩火,這個霸王!
她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平復下心情,轉身去吹頭發,然後把髒衣服泡進盆里,倒了洗衣粉,開始細細地用手洗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她正好洗完衣服,容尉遲也回來了,他手里拎著兩個大大的袋子進門,一手一個,全都是滿滿的,看起來不只是排骨那麼簡單。
尤桐自動地走上前去,幫忙接過一個,然後把雨傘收起,放在陽台上晾著。
容尉遲月兌了鞋,然後彎腰放下自己手里的那個袋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雙新買的男士拖鞋。
尤桐一陣陣無語,卻忽然有些心跳加速,這樣的感覺……好像有點奇怪,怪曖昧的。
驀地,她的臉微微地漲紅。
「發什麼呆啊?!」容尉遲瞧見她呆怔的小臉,不由得有些玩味。
「呃!」尤桐連忙恢復理智,別開了眼。
容尉遲倒是自在,簡直把這當做了自己的家,他拎著兩個大大的袋子進了廚房,把東西放在了流理台上。
尤桐也緊跟了過去,平日里很是寬敞的廚房有了容尉遲的加入便顯得有些狹小了,他很高,比她足足高出一大截,少說也有一米八二八三,空間一下子就被佔據了,但這不是重點,更關鍵的是他身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強勢力量,莫名地就讓人感到壓力。
「東西我都買好了,你煮吧!」他沉聲說道。
尤桐心里一悶,她又不是他的保姆!
雖然不情願,但她是敢怒不敢言,容尉遲這個人耍起霸道來真是無人能及!而且還絕對不能反抗!
尤桐悶悶地去洗了手,然後把袋子里的東西一一拿出來陳列在桌子上。
他真的買了很多東西,排骨,牛肉,還有好多種蔬菜,甘藍、花椰菜、絲瓜、苦瓜、青椒、青江菜、洋蔥、胡蘿卜、萵苣、芋頭、蘑菇,還有幾包專門的炖料,油鹽醬醋等等……他不會讓她把這些都做了吧?!
尤桐對著一堆食材發愁,想了想,決定還是直接問比較好,「總監,你想吃什麼?!」
「隨便,你決定吧!」容尉遲盯著電視上的財經新聞隨口說道。
尤桐微微蹙起秀眉,這種感覺好奇怪,他們倆也沒有很熟吧,就算曾經在一個房間里那樣了一下,但是又沒有真的發生什麼,可是他現在強勢踏進她住的地方,還讓她給他做飯,真的很奇怪!
雖然她搬家的那天他也來過一次,但那時候她可以解讀為他是因為董事長病了所以身心疲憊,但是現在呢,現在怎麼解釋?!
怎麼解釋都不對啊!
哎!
尤桐在心底里嘆氣,轉身回到廚房系上圍裙開始忙碌。
排骨是上好的湯排,外面的袋子是名店的標志,所以買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處理過了,每一段都整整齊齊的,幾乎都是兩寸長,一看就是刀工良好的師傅砍的,所以她省去了這個環節,直接將排骨洗淨,空水。
然後又處理牛肉,她拿起菜刀「唰唰」地將之切成細絲,切好後放入碗里。
跟著是處理幾樣蔬菜,切片的切片,切絲的切絲,不多時,就全都弄好了。
前期工作都準備就緒了,然後她開了火,正式做菜。
其實她是很喜歡做菜的,但是因為平時都是一個人,總是簡單地對付一下,最多也就是炒兩個菜,沒想到今天倒是有機會一展所長了。
搖搖頭,尤桐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專注地干起活來。
油鍋熱了起來,響起了 里啪啦的聲音,她打開吸油煙機,「嗡嗡」的聲音也加入了,慢慢的,廚房里自成一片天地。
尤桐徑自忙活著,她完全不知道在她專注于做菜的時候,客廳里的容尉遲曾數次扭頭望向廚房的方向,隔著半透明的玻璃門看她,深邃的眸子里浮出一層層的探尋,黑眸微微眯了起來。
電視里,財經新聞依舊不間斷地播報著,但容尉遲卻再也沒有听進去一個字。
大概用了一個多小時的功夫,尤桐做好了四菜一湯,除了容尉遲點名要的糖醋排骨之外,還有洋蔥炒牛肉,洋式炸芋丸,絲瓜炒蝦仁,最後還有一個蘑菇湯。
「好了,可以吃了。」她匯報著道,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頗有成就感的微笑。
她的笑容讓容尉遲微微一怔,心里某種yu念憑空而起。
尤桐也是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的臉,忐忑地問,「怎、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對!」他沉聲說道,卻是一派胡言。
她瞪圓的水眸,微張的粉唇,惹得容尉遲心神一動,他忽然朝她走近,抬手撫上她細致的臉頰。
尤桐嚇了一跳,本能地就往後退,「砰」的一聲撞上了茶幾。
曖昧的氣氛被打破,容尉遲暗暗喟嘆,可惜了。
「你這里有點髒。」他裝腔作勢地在她的臉上拂了一下,然後轉身去洗手準備吃飯。
尤桐眨了眨眼楮,連忙跑去照鏡子,左看右看都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的痕跡,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毛巾在哪兒?!」洗手間里傳來質問的聲音。
尤桐一驚,連忙去伺候,「藍色的那個是擦手的。」
「有沒有新的?!」他不甚滿意地問道。
果然,這個人很事多!!!
尤桐心里有些憋悶,但還是走回房間在櫃子里取出一條嶄新的毛巾,很有些心疼,那個她都沒舍得用,但還是不得不奉獻出去,「給。」
容尉遲瞥了一眼,確定那是新的,才伸手接過。
然後,兩人便一起吃飯,雖然有點怪怪的,但氣氛還算融洽,容尉遲吃了很多,中間添了兩次飯,尤桐不由得暗暗月復誹,難道他也一整天沒吃飯?!
吃完了飯,尤桐自然而然地收拾桌子、洗碗,容尉遲則是又回到沙發上看電視。
他還不走?!
尤桐心里開始緊張了。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過什麼正事,那他今天來到底什麼意思?!不可能只是為了吃飯吧?!
正在疑惑,門鈴忽然響了。
尤桐很納悶,誰啊?!她這里很少有訪客的!
連忙放下手里的活兒,她跑去開門。
透過貓眼,尤桐往外一看,頓時大驚。
「啊!」她驚呼一聲,小跑步踅回客廳,拉起容尉遲的手臂,急急地說道,「你快躲起來!」
「為什麼?!」容尉遲怪異地問。
尤桐面色一僵,指了指門口,容尉遲眉頭輕皺,緩步走了過去,他走到玄關,貼著門扉,透過貓眼往外看,瞧見自己的爺爺外加一個助理站在門外。
爺爺?!
他怎麼會來?!
尤桐也是同樣的疑問,董事長怎麼會來她家?!
叮咚……叮咚……
門外急促的電鈴響聲,一聲一聲地撕扯著她的耳膜。
「總監,拜托你,不管為什麼,總之,你先躲起來就對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發出聲音!」她抓起他的胳膊,半拖半拉地將他帶到房里。
容尉遲臉色一黑,顯然對于她的這個提議不甚滿意。
雖然他也了解現在的狀況,依照爺爺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要是讓他知道他在公司女職員的家里,肯定會來個「三堂會審」,連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問得一清二楚,搞不好還會逼問他什麼時候要娶她回家!
可是……躲起來?!
容尉遲忍不住咬牙,「我有這麼見不得人,必須要躲起來嗎?!」
「躲哪里好?!床底下還是衣櫃里?!」尤桐完全沒空理會他的問題,徑自琢磨著安全地帶。
容尉遲忍不住嘴角抽筋。
「你還是躲到衣櫃里比較保險!」免得董事長一時興起來參觀房間,到時候就麻煩了!
她打開衣櫥的門,一把將他塞進去,關門之前還不忘再次叮嚀,「拜托,千萬不要出聲!」
「可是……」他高大的身軀委屈地蜷縮在衣櫃里,表情顯得憤怒又哀怨。
砰!
她完全不給他抗議的機會,重重地關上衣櫃的門。
容尉遲額角青筋跳動,尤桐,等我出來,你就死定了!
叮咚……叮咚……
門外,助理拎著一個紙袋,耐心地繼續按門鈴,遲遲不見有人來開門,才轉而對董事長說,「董事長,尤小姐可能不在……」
剛說完,門就「唰」地被拉開。
「尤小姐,你好!」
「你好!」尤桐回應助理一個禮貌的微笑,然後更為緊張地看向容國升,「董事長好!請進請進!」
她微微欠身讓客人進屋。
容國升微笑著點頭,「尤小姐不必客氣。」
玄關處,榮國升一低頭便看到了鞋櫃旁有一雙男人的皮鞋,眼底忽然閃過一絲微茫,但很快就一閃而逝。
尤桐也看到了,然後暗暗抓狂,天啊,她忘記把容尉遲的鞋子收起來了!
「尤小姐家里有朋友在?!」
「沒有沒有。」尤桐渾身一顫,心跳漏了數拍。
她用眼角余光瞄向緊閉的臥房,希望躲在衣櫃里的容尉遲不要發出什麼聲音,以免露出馬腳來。
容國升但笑不語,目光逡巡了一圈室內,似乎是在探尋什麼。
「董事長,請坐!」
「譚助理,你也坐!」
尤桐緊張地招呼著。
容國升點了點頭,坐在了沙發上,而助理依然站著。
「我去泡茶!」尤桐說著就要走向廚房。
「尤小姐,不用麻煩了。」容國升阻止了她,「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表達謝意,上次我住院的時候多虧了尤小姐獻血給我啊,這里是我的一點心意。」
說著,容國升示意助理將手里的拎袋遞了過去。
尤桐一怔,「這……」
「尤小姐請收下吧,這只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
「董事長,我不能要,我當時獻血的時候並不知道對象是您,如果是別人的話我也會做同樣的事情的,所以我沒有想過要回報。」
「尤小姐不必緊張,這只是一點補品,收下吧!」容國升精銳的眸子里閃過威嚴。
尤桐心里一緊,驀地想起容尉遲強勢的樣子,果然,祖孫倆還真像!
「那……那就謝謝董事長了。」尤桐勉為其難地收下了,將袋子放在了一旁。
「尤小姐在財務部工作是吧,怎麼樣,還適應嗎?!」容國升沉聲問道。
「適應適應。」
「會不會經常被罵?!」
「呃!」尤桐微微一怔,搖頭,「沒有沒有,總監人挺好的,對屬下很和藹。」
和藹?!
容國升哈哈大笑,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那個冷冰冰的孫子,他哪里和藹了?!
尤桐驀地臉紅,咬緊唇瓣,她也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假,可是除此之外她還能說什麼呢,總不能說她整天都對著一張冰塊臉,嚇得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吧?!
又閑聊了一會兒,大部分都是容國升在問,尤桐在答,話題也從公事慢慢轉化為私事。
「尤小姐,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尤桐誠實地回道。
「哦?!」容國升挑了挑眉,動作跟容尉遲的如出一轍,「那尤小姐心目中理想的對象是什麼樣的呢?!」
尤桐困惑,可是腦子里忽然就浮現起某人的身影,她不安地朝著臥房的方向余光掃去。
容國升又道,「尤小姐,你在容氏上班那應該認識我那幾個孫子吧,除了你的上司,還有容琛,容凌,容磊,容晉,這幾個人性格完全不同,你更欣賞哪個類型?!」
尤桐有些遲疑,她在公司其實只跟容琛和容尉遲比較熟悉,容琛幽默風趣,人也體貼,容尉遲就……相形之下,她當然更願意跟容琛做朋友。
咬了咬唇,她很含蓄地回道,「我覺得還是溫柔一點的好。」
半小時後,容國升和助理告辭了,尤桐終于松了口氣,將他們送至電梯後,尤桐立即想到躲在衣櫃里的容尉遲,她奔回房間,打開衣櫃的門。
「總監,你可以出來了。」她歉疚地說。
「快悶死我了!」容尉遲忍不住抱怨。
「呃……我和董事長的對話,總監都听見了?!」尤桐揚眸看了他一眼,才一開口就後悔了。
什麼理想對象的問題,害她忽然感覺有點難堪,她不想讓容尉遲知道這麼**的事,很尷尬!
「我想你欣賞男人的目光有待商榷!」容尉遲凝視著她窘迫的小臉,陰森地說道。
尤桐嚇了一跳,他卻扣住她的腦袋,霸道的吻落了下來。
她來不及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他拉入懷里,她錯愕地瞪大眼眸,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密密實實地熨貼在他的胸前,飛快的心跳泄漏了她的不安。
「你……」剛一開口,他就俯身攫住她微啟的唇,悉數吞沒她喋喋不休的抗議。
他咬嚙著她柔軟的粉唇,貪婪又迂回地刺探著,感受她微顫的小嘴無助且慌亂地承受他的吻。
一個深深長長的吻。
半晌,容尉遲才緩緩停下,單手抬起她的下頜,就著她美麗的臉龐,看到她清澈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慌,驕傲不遜地抿緊唇瓣。
「這是教育!」他忽然沉聲說道。
教育?!
尤桐困惑著。
「男人還是霸道一點的好!懂了嗎?!」他低沉沙啞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威脅意味,大有她敢說「不」他就再狠狠「教育」她一番的樣子。
尤桐氣惱著,抬眸瞪向他那張極具魅力的臉龐,他雙眸深邃,猶如一泓深潭,卻正釋放出灼熱又危險的氣息,薄薄的唇角噙著笑,魅惑著她的心弦。
她感覺到自己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定在他臉上,心里泛起一團麻亂,整個人忽然緊張了起來。
她懊惱地別過臉,拒絕面對他得意的笑容,因為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提醒著自己的沒用,他霸道且神秘的眼神讓她慌亂不已。
尤桐咬唇不語,生怕自己再說什麼又惹他不滿意,到時候遭殃的人還是她。
見鬼的教育,分明是欺負人!
時鐘已經指向十點,容尉遲雖然有點不情願,但也不得不離開。
「鎖好門!」他沉聲說道。
「嗯。」尤桐點了點頭,送他到門口,小手微微攥成了拳頭,又松開,然後又重新握起,顯然是有話想說又不敢說。
反反復復地猶豫,最後她還是做了決定,咬牙說道,「總監,你只是我的上司,工作上教育我就行了,私事方面就不牢你費心了,以後請你不要再用這樣的方式教育我!」
容尉遲低低地笑著,促狹道,「你不喜歡?!」
她的眼底閃過羞惱,廢話!
「當然不喜歡!」尤桐堅定地說道。
容尉遲卻不置可否,盯著她紅腫的唇,十分滿意自己的杰作。
「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求之不得嗎,你為什麼不喜歡?!」他湊近問道。
尤桐嚇得趕緊往後退,「不為什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她推著他出門,飛快地說了一句「總監再見」後,就「砰」地關上了門,然後背靠著門板大喘特喘。
門外,他得意的笑聲囂張地仿佛傳遍了整個樓道。
尤桐羞憤不已,一腳踹飛他留下的拖鞋。
可惡!
驀地抬眸,她瞥見門口穿衣鏡里的自己,粉艷緋紅的臉蛋,紅腫微啟的唇瓣,以及迷迷茫茫的眼眸,一副嬌羞暈眩的模樣。
老天!
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意亂情迷的女人!
一張臉再次紅了個徹底。
夜半,尤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睡都睡不著,臉一直在發燒,連耳朵也跟著發燙。
忽然,放置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打轉,有電話進來。
她伸長胳膊抓起手機放在耳邊,慵懶地「喂」了一聲。
「你果然還沒睡著!」某人的聲音听起來很得意,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尤桐倏地坐起,咬牙低問,「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就是想告訴你一聲……」容尉遲故意頓了一下,然後才幽幽地說道,「我也還沒睡著。」
「關我什麼事?!」她呼吸一緊,心髒跟著猛縮。
「當然關你的事,因為我在想……」你字還沒說出,她就「啪」地掛了電話。
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絕對絕對是故意的!
這一晚,尤桐瞪著眼楮,一直失眠到天亮。
而容尉遲關掉手機,翻身睡去,一夜好眠。
完了,,,漏的羽羽已經用兩天的時間補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