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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容的比賽日是12月26日,但是24日一大早尤桐就帶著蓉兒從廣州出發了,因為她舍不得讓兒子一個人在那邊孤單單地過聖誕節,她已經計劃好了,到了香港先住飯店,然後跟容容的老師請假,把他也接過來,她帶著孩子們先玩兩天,香港的迪士尼樂園他們應該會很喜歡。
飛機從廣州白雲機場出發,直飛香港。
蓉兒是第一次坐飛機,對一切都很好奇,東張西望,小小的身子坐得直直的,飛機起飛的一剎那,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也仿佛在跟著往上飄,她不由得瞪圓了一雙眼眸,小嘴里也發出驚呼,「哇……」
尤桐連忙摟住女兒的肩膀,「乖,別怕,有媽媽在。」
這一幕,如此熟悉,勾起了她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那一年,他帶著她去愛丁堡,飛機起飛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摟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呵護著她。
飛機平穩地升上了萬米高空,尤桐側目望向小窗戶外的天空,不由自主地發起呆來。
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想起過從前的事情了,所以她一直以為她已經將他逐漸忘記了,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都忘了,可是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天色微陰,不見陽光,只見一片霧蒙蒙的灰白色。
正如同她的心情一樣,迷茫。
一個小時後,飛機便抵達了香港,蓉兒顯然還沒有坐夠,「這麼快就到了啊?!」
「是啊,你很快就可以見到哥哥了!」尤桐牽著女兒的小手,徐徐走下飛機。
蓉兒粉女敕的小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卻像是竊喜,果然,她跟聖誕老爺爺許願許對了,SuperDaddy肯定也會像是超人那麼厲害,跟飛機的速度一樣,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會飛到她身邊了呢!香港,東方之珠。嗄欶
容尉遲獨自走在街頭,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向他訴說著冬天的寒冷。
身體,在城市里蔓延。
心,在寒風中
五年了,他在香港呆了五年了,也找了五年了,可是至今還是一無所獲。
剛剛下過一點小雨,柏油路面上微濕,容尉遲抬頭望了望頭頂陰霾的天空,又望了望十字街頭那川流不息的人來人往,忽然之間有些迷茫,他的人,還有心,全都迷失在了這座繁華的都市里。
櫥窗上張貼著色彩鮮艷的聖誕老人像,商店的門口也有工作人員戴著紅帽子給小朋友發隻果,節日的氣氛到處可見。
又到平安夜了,她在哪里,又在做什麼呢?!
如今的她,快樂嗎,幸福嗎,忘記他了嗎?!
平安夜的電影院,又上映了新電影,可有人約她同看?!
街道上呼嘯而過的車流和此起彼伏的尖銳喇叭聲將容尉遲飄遠的思緒拉回現實,他怔了怔,看到街道對面的紅綠燈已經變了顏色,他定了定神,穿過斑馬線,走了過去。
今天他的車子送去保養了,他現在正是在回飯店的路上,如今他住在香港,可是他卻沒有在香港買房,他不敢買,不敢住在家一樣的地方,那會讓他感到愈加得孤獨。
五年來,他一直住在酒店,包下一個套房住上幾個月,然後再換另外一間酒店。
白天他在公司拼命地工作,讓自己忙得連喘氣的機會也沒有,晚上回到飯店倒頭就睡,只有這樣,他才能不思念、不心痛。
他在香港創立了新的公司,與容家沒有一點關系,他也五年沒有回過台北了。
當年他一走了之,氣得爺爺揚言要跟他斷絕祖孫關系,他與周亞菲的訂婚典禮自然也沒有舉行,可是容周兩家聯姻的消息台北人盡皆知,他缺席的後果是容琛遭了殃,爺爺讓容琛二選一,要麼接下總裁的位置,要麼與周亞菲訂婚,容琛選擇了後者,容琛夠聰明,他知道接管了公司日後也還是同樣會面對聯姻的命運,而與周亞菲訂婚心卻還可以是自由的,周亞菲竟也欣然接受,訂婚典禮後她正式接任了周氏,事業做得風生水起,但她與容琛之間到底如何,無人知曉,感情的事太難說清。
感情……
他的眼前又晃過了那個午夜夢回時常見的影子,她故作堅強的笑顏,她肝腸寸斷的眼淚……她的一顰一笑都如同魔咒般禁錮著的心。
容尉遲一路想著,一路走著,眼看著自己所住的酒店大樓就在前面,旁邊一個小巷弄里,卻忽然傳出了吵架的聲音,他本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可是今天他不知怎麼的,竟莫名地頓住了腳步,扭頭望了過去。
住在這里這麼久,他今天才第一次發現,原來在這個小巷弄里還有一間小飯店,它有一個溫馨的名字——如家會館。
小飯店的門口,種著一盆盆綠色植物,空氣中飄散著自然的淡淡香氣,可是那沒有吸引他太久的注意力,他的視線很快就被一旁高大的聖誕樹後的兩個小身影吸引過去。
為了迎接聖誕節的來臨,很多飯店門口都會擺出聖誕樹,這間如家會館也不例外,高約一米五左右的聖誕樹郁郁蔥蔥,枝梗上系著一些小鈴鐺,還有一片片銀白色的雪花,更有許多五顏六色的許願卡,樹座底下則堆滿了裝飾用的小石頭。
聖誕樹的後面,有兩個小孩子,樹枝擋住了他們的臉,他看不到他們的樣子,但卻將他們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他們正在大聲地吵架。
「哥哥,你幫我把這個許願卡放高一點啦,媽媽說卡片放得越高,願望就越會實現哦!」小女孩期待地說。
「那你先給哥哥看一下,你的卡片上寫了什麼願望!」小男孩霸道地提出條件。
「不要!」小女孩一口拒絕,然後把手里的卡片藏到身後,「我才不要給哥哥看呢!」
「為什麼不要,我又不是外人,我可是你哥哥!」
「哼,哪有總是說妹妹是笨蛋的哥哥啊?!」小女孩有些生氣。
「我肯說你已經是給你面子了,別人我都懶得說!」小男孩氣焰囂張,連容尉遲听了也不自覺地皺眉。
小女孩果然被他激怒了,大聲叫嚷著,「哥哥最討厭了!我不要跟你講話啦!我決定了哦——等我的聖誕願望實現後,我不要跟你分享了,你就眼饞好了!」
小男孩嗤笑一聲,顯然對于妹妹的「威脅」一點也不在乎,反而像個小大人似的說教起來,「我都跟你說過幾百次了,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會許願有什麼用?!」
小女孩不服,「那你還站在這里干嘛,你根本就不是誠心許願,快點走遠一點啦,你這樣子聖誕樹會生氣的!」
小男孩懊惱地嘆息一聲,有些受不了妹妹的幼稚,轉身跑遠了,小女孩轉過身去朝著他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
「聖誕樹,你不要責備我哥哥哦,他就是那個樣子的,我代替他向你道歉!」小女孩對著聖誕樹拜了拜,然後舉高了手臂,想將手里那張許願卡放上去,她的個子很小,可是她想將卡片放得高一點,所以努力地墊起了小腳,向上、再向上,直到整個身體都變形,然後悲劇果然發生了,她一個不慎,跌倒了。
「嗚……」摔疼了小屁屁的小女孩眼眶紅紅,手里卻還緊緊地攥著那張許願卡。
容尉遲心里一驚,不假思索地朝著小女孩走了過去。「小妹妹,你怎麼樣,有沒有摔疼?!」容尉遲走到小女孩跟前,蹲了下來,伸出雙臂將她從地上抱起,然後低聲詢問。嗄欶
「嗚……」蓉兒揚起粉女敕的小臉,望著眼前的叔叔,一下子看傻了眼,好高、好帥哦!
容尉遲也低頭看著她,小女孩也就是三歲多的樣子,跟個洋女圭女圭似的,粉雕玉琢的模樣,煞是可愛,粉女敕的隻果臉,讓人忍不住要伸手捏上一把,只是她現在眼淚汪汪的,眼眶紅紅,鼻頭也紅紅,令人十分不舍。
「乖,不要哭了,你想把許願卡放在聖誕樹上是吧,叔叔幫你。」容尉遲伸手去拿蓉兒手里的卡片,不料她卻不肯給,小手一閃,將卡片護在胸前,像是怕被他搶走寶貝似的。
蓉兒此刻不再沉迷于「男色」了,而是心里忽然生出了警戒,腦子里一下子想起了哥哥曾經告誡過她的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雖然她不是很懂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她知道反正不是什麼好事就對了。雖然這個叔叔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拐賣兒童的壞蛋。
容尉遲將小女孩的掙扎完全看在眼里,竟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他忽然一怔,他有多久沒有笑過了?!這樣一個陌生的小女孩居然勾動了他五年來絕跡了的情緒,真是不可思議!
他從口袋里掏出手帕,輕輕地擦拭著小女孩眼角的淚水,小女孩抬起頭來,小臉兒上的紅唇微嘟,她可愛稚氣的模樣令他感覺似曾相識,莫名地有一種親切感,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更輕柔了。
「謝謝叔叔。」蓉兒很不好意思地說道。經過了一番心里掙扎,她還是決定維持第一印象,這個叔叔是好人!
蓉兒小心翼翼地把懷里的許願卡遞向容尉遲,不過在交給他之前,她還有問題想要請教,「叔叔,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是笨蛋啊?!」
「怎麼會?!」容尉遲不自覺地蹙眉,她看起來不知道有多可愛。
「可是哥哥一直這樣說人家……」蓉兒嘟著小嘴說道,顯然是被哥哥打擊到了。
「你哥哥是跟你開玩笑的。」容尉遲不假思索地安慰她。
蓉兒的眼前頓時一亮,眸兒瞪得圓圓的,露出很不可思議的表情,「媽媽也這樣說呢!」
容尉遲寵溺地模了模她細軟的發絲。
蓉兒又覺得他的動作很熟悉,媽媽也經常這樣模她的頭發,她覺得這個叔叔越來越親切了!
「叔叔,我給你看我的願望哦!」蓉兒把自己寶貝的卡片攤開來,容尉遲低頭看到那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漢字,中間還夾雜著拼音,甚至還有簡單的英文,拼湊起來是一句話——我的心願是希望聖誕老爺爺送給我一個SuperDaddy!
「SuperDaddy?!」容尉遲不由得好奇。
「嗯!」蓉兒煞有其事地點頭,「我希望我的爸爸像是超人一樣厲害,嗖地一下就可以飛到我面前來!」
小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容尉遲被她可愛的言行逗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爸爸出差了是嗎,他不能陪你過平安夜和聖誕節?!」
「不是啦。」蓉兒的小臉頓時垮下,垂著眼眸說道,「我沒有爸爸。從來都沒有見過他。」
她落寞的表情,讓容尉遲的心髒驟然一縮,原來是單親家庭的小孩。
真是可惡,到底是哪個男人這麼混蛋,居然舍得不要她這麼可愛的寶貝?!
咽下胸口的酸澀和憤怒,他隨即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蓉兒。」
「好巧。」容尉遲覺得這個小女孩真的很對他的胃口,名字里居然也有個rong字。
「啊?!」蓉兒費解地望著他。
容尉遲模模她粉女敕的小臉,放柔了聲音說道,「蓉兒這麼乖,聖誕老爺爺一定會滿足你的願望的!」
「我也這麼想!」蓉兒一臉認真,但是小臉微微泛紅,強調道,「我真的一直都很乖哦!」
容尉遲彎腰將小女孩抱了起來,走到聖誕樹跟前,讓她親手把許願卡放在樹上,蓉兒一下子驚呆了,叔叔的懷抱好溫暖啊,如果她的SuperDaddy也有一個這樣安全的懷抱就好了,那她就每天賴在他的懷里不起來。
「叔叔,你也住在這個飯店嗎?!」蓉兒忽然問道。
「不是。」容尉遲據實回道。
蓉兒的表情立即失望,容尉遲連忙又補充了一句,「叔叔住在這附近,就是那邊那座大樓!」
蓉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座好高好高的大廈立在那頭,「叔叔的家好近哦!」
容尉遲的心里一苦,那里並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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