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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餐廳之後,尤桐的心再也難以平靜,她想不到,世界竟然這麼小,她才來香港兩天,就遇到了他兩次,剛剛蓉兒的話驚得她一身冷汗,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他見到了容容會是怎麼樣的情形,蓉兒的長相或許還可以糊弄他一陣子,可是容容真的跟他太像太像了,只需一眼,就可以知道那是他的兒子,迪士尼樂園里人這麼多,他們竟然也遇上了,那麼接下來的這半天,沒有人可以保證他不會再跟容容遇上,不,不可以,她不能讓他知道!
此刻,尤桐和蓉兒正置身于迪士尼樂園內的重要景區——美國小鎮大街,在這里,可以欣賞美國街市的懷舊建築,她們坐在典雅的古董車上游覽,展開懷舊旅程,逍遙地前往小鎮廣場,追溯昔日美國的繁華景象。
風景是如此的好,可是她的心思卻全然不在,琴技精湛的切分音樂鋼琴手在配置鋼琴的特制單車上即場演奏,發放新奧爾良爵士樂的精髓,但是那連串的美國懷舊金曲,卻讓她的心神愈加混亂。
她是不是應該立即帶著兒子女兒離開這里,打車立即回飯店躲起來?!
可是這樣肯定會掃了寶貝們的興致,而且……回飯店也不安全,他知道她住在哪里。
還是她應該立即帶著兩個孩子飛回廣州?!
不,也不行,容容明天還要參加比賽。
天哪,她到底該怎麼辦?!
「媽媽,媽媽,我要拍照!」蓉兒拉扯著她的衣袖,撒嬌說道。
尤桐忽然回過神來,朝著女兒微笑,「好。」
她下意識地去模胸前的相機,可是卻什麼也沒有模到,連忙翻開包包去找,竟然也沒有!
相機呢?!
尤桐臉色突變,糟了,好像是落在餐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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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餐廳所在的位置,站在厚重的玻璃門前,她深深地呼吸兩下,待心髒回歸到相對正常的跳動頻率後,才舉步前行,可是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心底就更多了一分忐忑。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餐廳里,希望不在,她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這兩次突如其來的相見,已經打破了她沉寂五年的心,也打亂了她正常的生活步調,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寧願不要那個相機了,可是那里面有好多她和寶貝們的照片,丟掉的話太可惜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相機里面應該沒有容容的相片,容容很不喜歡拍照,每次都充當攝影師,將自己排除在鏡頭之外,就算真的被他撿到,他也不可能聯想到什麼。
她推開玻璃門,梭巡一圈,在原來吃飯的位置上瞧見一抹高大的側影……不是他。
她的心口忽然一松,隨之卻又是一緊。
「小桐。」容琛抬起頭來,輕喚出聲。
尤桐微微一怔,循聲望向他俊美的臉龐,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容琛。」她的聲音很小很輕,像是不敢置信。
他注意到她跟自己記憶中的模樣有些不同了,長發剪短了,秀美的五官也褪去了那股青澀,多了幾分成熟,令他感覺熟悉中又帶著幾分陌生,可是她那雙瑩亮的眼眸,卻沒有變,依舊是溫潤如水,只是眉眸之間的堅毅更重了一些。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容琛故意用一種輕松的口吻來掩飾內心的悸動,起身為她拉開對面的椅子。
「……好久不見。」尤桐回以淺笑,怔忪地慢慢坐下。
容琛朝著侍應生揮手,點了一杯黑咖啡,還有一杯卡布奇諾。
他還記得,她喜歡卡布奇諾。時間已經是午後,餐廳里的人變得越來越少,安靜的空間里,最後只剩下兩個人隔著一張桌子淡淡地凝視著對方,空氣里除了濃郁的咖啡香氣外,還隱約飄逸著一絲絲困窘。嗄欶
「小桐,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嗯,很好。」除了夜里夢見往事,醒來時滿面潮濕,其他的時間都算好吧。
她眼色一黯,那抹熟悉的疼痛再度隱隱作痛,她忍住內心波動的情緒,嘴角邊努力漾出一抹笑容,「我現在已經是一家公司的會計主管了,我考了ACCA,還在一間會計事務所掛了名,偶爾會做一些兼職。」
「真好,你之前的那些努力終于得到回報了。」他由衷地從心底里為她感到高興。
「人活著不容易,當然要多多努力才行!」她的眼中閃過堅定。
他將數碼相機輕輕推到她面前,她伸手接過,他注意到她縴細的手指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戒指……她還沒結婚嗎?!
可是她已經有孩子了。
是蘇慎行不肯娶她,還是她不肯嫁?!
他相信一定是後者。
這是因為她已經受夠了傷痕,千瘡百孔的內心再也不願意冒任何風險,只求平平淡淡、現世安穩,而這一切,只有蘇慎行可以給她。
蘇家二公子,雖然出自政治世家,長于名門望族,可是他的身上卻沒有任何包袱,他或者是任何其他人都想不通蘇慎行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蘇家那樣的門楣居然可以放任他我行我素,他幾乎絕跡于台北的政商圈,但每個人都知道,他在蘇家的地位是真正的不容小覷,搞政治的人是何等的心思,可是叱 風雲的蘇奇峰卻偏愛他這個性情如君子蘭一般淡雅的孫子,外人琢磨不透,就連周亞菲也曾不經意地對他提及過,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蘇慎行是蘇家,甚至是整個台北,最為低調、最為隱秘的奇葩。
這樣的男人,該是她最好的歸屬。
他端起咖啡,輕輕啜飲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從從前到現在,他對她的感情都來不及說出口,卻早已經注定了是一場悲傷的結局。
「容琛……」她望向他,表情嚴肅,「很抱歉,我當年的離開太匆促了,我沒有什麼親人,也沒有什麼朋友,可是我就那樣走掉了,我知道還是有人會擔心的,你就是其中一個,對不起,我當年不告而別,這五年來也沒有跟你聯絡,我真的很抱歉。」
容琛微微捏緊了咖啡杯的手柄,心情復雜,她在他的心里,只是一個愧疚的對象,可是她終究還是記得他的。
他勉強安慰自己。
一直以來,他和她都是朋友之上戀人未滿,從前沒能走在一起,如今更不可能,可是他不後悔對她的心動,只不過有點遺憾,他竟然連一句「喜歡」也未曾說出口。
這樣的結局,有些傷人。
「听聞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他將咖啡一飲而盡,明媚的眼角拂過燻然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