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城市的中心地帶,播放著法國時尚設計師Ken回國的一幕,所有的焦點閃光燈匯聚在那個金發碧眸的英挺男人身上,而站在天橋上的男人,深邃的眸光,至始至終逗留在寬大屏幕角落里那一抹清新綠的小人影兒身上。
「丫丫,是你嗎?」淺淡的笑容含著溫柔暖意,視線帶著久違的灼熱,靳司旻痴痴的凝著那一年未見的人兒,拄著拐杖的右手,指節不由得緊了緊丫。
他在天橋上看著屏幕里的她,而她,一氣之下跑出來,似是冥冥之中注定,走上了天橋,此刻,正站在天橋的一端,靜靜的看著天橋中央專注看著城市電視的男人——
絕美俊毅的側顏,暈染在迷離的金色光暈下,美好的那麼不真切,沒有她,他依舊過的很好。
感知到一束注視的眸光,靳司旻側頭,穿梭過來往的人群,漆黑如墨的雙眸,滿滿映進那嬌俏可人的面龐——
目光相撞,靳雅回過神,心驚之余,轉身就要離開,先于她的動作,靳司旻沉重喚了聲,「丫丫!」
再也移不開半步,她背對著他站著,脊背挺的筆直,靳司旻緩緩的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拐杖擊在地面的聲音,規律有力的一下……一下……
走完最後一步,他突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凝著她縴瘦的背影,深邃的眸底,有暖傷,又無奈,更多的是,無意中踫見的欣喜。
他找了她一年,沒想到,她一回國,就這樣機緣巧合的在他面前出現,這,算不算是另一種緣分?
「十多年的情分,見了面,給個擁抱吧。媲」
張開雙手,她沉默著沒有一絲動作,他頓了頓,上前一步將她抱進懷里,日思夜想重逢後的擁抱,竟是這般的讓人迷戀,苦澀。
鼻息間滿是她特有的女乃香味,閉上眼楮,靳司旻似乎再也不舍得放手,「一年了,還是這樣的味道,和十二年前一樣,丫丫,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四個字清晰深刻的回旋在腦海里,靳雅微仰起頭控制著眼淚不讓它流下,他想她了,她又何嘗不想他,初到法國的時候,她想著他,不懂語言無人交流的時候,她想著他,十月懷胎進手術室的時候,她想著他,初生孩子安靜的躺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的心里,還是想著他。
唇角牽起自嘲的笑,想了又能怎麼樣,讓她滾的是他,現在一句「我想你了」,又能代表什麼呢?
轉身,她輕輕推開他,臉上,是優雅知禮又疏離的笑,「謝謝您的記掛,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眼眸里的淡漠像把利刃深深的剜在他的心上,靳司旻苦苦的笑了聲,風吹過細碎的額發,撩撥著那雙幽深如海的雙眸,「這一年,過的……還好嗎?」
「我很好,你呢?」水眸盈著晶亮,發絲因風撩撥著臉頰,靳雅極力讓自己保持著冷靜,只是,眸光不知該落在何處而無意瞥見他手中的黑色拐杖時,心里,不再一如既往的平靜,「你的腿……怎麼了?」
「一次意外罷了。」
「……」周邊的空氣變得稀薄,呼吸有些滯緩,靳雅覺得整顆心都被利爪揪起,眼淚,情不自禁的落下,強自築起的心房,在這一瞬間,轟然倒塌,潰不成軍。
「傻丫頭,哭什麼,又沒坐輪椅上。」靳司旻撐著笑擦拭著她臉上溫熱的淚水,眸光微動,俊美無儔的臉上,因她的落淚竟也掉下了一滴淚,「別哭了,你不是一直恨我怨我麼,我沒有好好珍惜你,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它就代替你懲罰了我,我是罪有應得,為了我哭,不值得。」
「誰為你哭了!風太大,沙子進眼楮了!」淚止不住的越流越凶,靳雅悶頭撲進他懷里狠狠地抱緊了他,「靳司旻,你怎麼那麼討厭吶!!!好端端的干嘛拄個拐杖,我才不會心疼,一點都不心疼!!!」
「好,不心疼,不心疼……」他輕輕的笑開,聲調也不平衡的顫抖著,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覆上她烏黑的後腦勺,將她更深的埋進自己懷里,「丫丫,真的沒什麼,只要你過的好,我就好了。」
滾燙的淚水沁入涼薄的襯衣濡濕了他冰涼的胸膛,久違的暖意在心里蔓延,他孤單了一年,行尸走肉般的活了一年,直到見到她的那刻起,他才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是會跳動的,生活,不光是黑色和白色,還有彩色點綴其中的。
……
回到下榻的酒店,靳雅紅著眼楮趴在床上理著煩躁不安的心緒,Ken是南宮夜的好友,也是他安排在法國照顧靳雅的人,所以靳雅住哪里,南宮夜自然也知道。
他就在房門口堵著她,誰知她戴著副墨鏡完全無視他的存在直接進了房間,連門都不關。
倚在門口半天,南宮夜輕嘆了聲進屋,順帶著關上了門。
尋思著在她身旁蹲下,她將整個臉都埋進了枕頭里,南宮夜只當她還在生氣,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背,「喂,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永遠不回來了呢。」
「……」
「好了,不就說了你一句麼,別拿我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生氣要長皺紋的。」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出去。」
嗓音含著嘶啞,听著這聲音似乎不對勁,南宮夜心里一緊,拎著她的後衣領逼著她面對自己,眼楮紅腫著,顯然是剛哭過,「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不會是被他說了幾句就哭鼻子了吧?
她應該沒那麼軟弱啊……
「……」避開南宮夜探究的目光,靳雅窒了窒,心中的疑問不解開她就憋的慌,權衡了下還是悶悶的問出口,「靳司旻的腿怎麼了?誰把他弄成這樣的?」
聞言,南宮夜的臉頓時陰了下去,「你見過他了?」
「路上踫到的。」
「……呵,路上踫到,還真是有緣。」
「本來就是踫到的,你愛信不信。」靳雅受不了他那陰陽怪氣的調調,小臉鼓的圓圓的,南宮夜睨了她一眼,而後爬上床懶懶的在她身旁躺下,眼瞼自然的垂下,似是在想著什麼,卻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我問你話呢!」
靳雅推了他一把,南宮夜冷著臉開口,「你還在關心他?」
「我沒有,我只是好奇。」
「你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
「……」靳雅抿唇瞪著他,南宮夜冷哼了聲指著自己的臉,「來,親一口我就告訴你。」
他以為她會拒絕,沒想到,她二話不說在他臉上「啵」了一口,愣的他半天沒反應過來,反射弧正常後才咬牙切齒的戳著她的額頭,「你個沒良心的!算你狠!」
「親過了,你可以說了。」自動忽略他的話,靳雅認認真真的盤腿坐在他身邊。
南宮夜白了她一眼,才不甘不願的開口,「你出國後沒幾天,『碧血盟』內部核心成員的名單落到了警方臥底手上,就是那次搶奪名單的任務中,靳司旻的小腿受了槍傷,是南依出現救了他,因為是槍傷,名單又在他身上,所以他不可能去醫院,就去了喬沐彥的家,喬沐彥一直恨著靳司旻,所以哪會這麼好心,讓醫生在里面動了點手腳,所以——」
「所以,這槍傷不會讓他致殘,是因為喬沐彥動了手腳,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嚴重是嗎?」
「嗯。」
「……該死的,他怎麼這麼壞啊!」靳雅氣結,「喬沐彥人呢?在中國還是意大利?」
「干嘛?你想替他報仇?」
「我就問一下。」靳雅眯著眼躺在床上,眸中風波詭譎,正想著怎麼以牙還牙教訓喬沐彥時,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
『小雅,是我,正叔叔啊。』
「正叔叔?」
『我也來中國了,我對這里不熟,你能來機場接我一下嗎?』
「喔,好,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靳雅沖進浴室洗了把臉,風急火燎的樣子看的南宮夜頻頻挑眉,「約會去?」
「接機。」
「男的女的。」
「男的。」
「誰?」
「一個叔叔。」
「我跟你一起去。」
「……」
機場附近的咖啡廳,南宮夜抱胸眯眸冷睨著對面交談甚歡的靳雅和她口中所謂的「正叔叔」。
一杯咖啡見底,趁著靳雅去了洗手間,南宮夜這才含笑向「正叔叔」伸出手,「想不到能在這里見到您,喬老,幸會幸會。」
許是保養得當,男人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眉宇間隱含的威嚴不怒自威,喬天正回以一握,態度不親不疏,「南宮先生,很感謝剛才你沒有揭穿我的身份。」
「我向來不喜歡做破壞別人感情的事,小雅對喬沐彥有敵意,如果她知道了你就是喬沐彥的父親,我想,你們就不能愉快的共度這段下午茶時間了。」南宮夜舉動優雅得體,喬天正淡淡一笑,「沐彥那小子我自會收拾,南宮先生,顧雅那丫頭單純可愛的很,我接近她是單純的喜歡她,並沒有其他惡意。」
「呵呵,喬老,小雅心里是把你當叔叔看待的,如果你想追她,我怕這道路很艱辛啊。」紫眸蒙上了一層疏離的光芒,南宮夜抿進一口咖啡,余光瞥見靳雅回來,兩人默契的隨意聊著別的話題。
將喬天正送到下榻的酒店,南宮夜載著靳雅回到了酒店,回來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套著靳雅的話,她跟喬天正的認識過程,他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
傳聞『太子∣黨』的掌權人喬天正行事手段殘酷狠辣,又是老謀深算心機極沉的人,靳雅在法國巴黎廣場把他當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自作主張的給了他一點錢讓他搭車回家,那樣的人,竟然也不惱這樣的行為,反而落落的收了錢捏造了一段悲慘往事,想必,身在高處的人,腦子都是有點不正常的。……
夏日的夜,狂風暴雨,出了會展大廈,靳雅抱著本設計書望著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雨簾一籌莫展,出門走的急,根本沒想到這雨說來就來,還來的如此洶涌。
「下雨不帶傘,帶傘不下雨,你這個壞習慣,到現在還留著。」挺拔的身影覆下,寬大的雨傘,擋住了侵襲而進的雨絲,靳雅怔怔的凝著出現在面前的靳司旻,粉唇動了動,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夜會來接我的。」
眸光微閃,靳司旻淺淺揚笑,「好,那我陪著你一起等他。」
「不用了,你回去吧。」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右腿上,順著她的目光,靳司旻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腿,黑眸如蒙上了霧般的濃稠,「丫丫,我不是廢人。」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懊惱的收回目光,靳雅抱歉的看著他,靳司旻撐著傘側過身子,避過了目光的交匯,並肩站著,誰都不再開口說話,直到南宮夜的車停在兩人面前。
「這是Ken的時裝發布會請帖,如果有時間,歡迎你來參加。」
「好,不管有沒有時間,我都會去。」
看著她上車離開,昏黃的尾燈照出磅礡如勢的雨簾,靳司旻苦笑著將請柬收進懷里,以主辦方的身份請他去時裝發布會,無非是想告訴他她和他已經劃清了界限,她已經從過去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傘輕輕的放在她站過的地方,靳司旻拄著拐杖不疾不徐的走進雨幕里,夏日冰涼的雨絲無情的打在他的臉上,身上,甚至,心上。
微垂的眼睫被雨水濡濕,清俊的容顏,隱沒在一片狼藉的思念里,他走的那般慢,仿似生命經過了一個世紀的錘煉,看不到盡頭,看不到未來,他只是想這麼慢慢的走,伴隨著拐杖沉重的擊響聲。
也好,沒有他在身邊,地球照樣轉,她也照樣活的好好的,有了南宮夜在她身邊護著,他,也該放心了……
……
Ken的時裝發布會很成功,慶功宴上,G市幾乎有名望的上層人士都被邀請,自然,喬沐彥和靳司旻的一幫兄弟都在內。
一向不喜觥籌交錯,靳雅安然的躲在角落里吃著甜品,正吃的專注時,一道黑影壓下,按著氣場,是靳雅討厭的,抬眸,果然是喬沐彥這壞胚子!
「喲,Ken的入室弟子顧雅,一年不見,漂亮多了。」
喬沐彥非常友好的伸手,靳雅懶懶的瞥了一眼,唇角邪氣的勾起,持起一杯香檳,然後,冷笑下,毫不猶豫的潑了他一臉的酒水!
「啊,對不起對不起,手滑了,你沒事吧?」抽了紙巾狠狠的在他臉上「擦」,喬沐彥的臉被蹂躪的紅紅的,即使再好的社交修養,喬沐彥都恨不得當場甩她兩個耳刮子!
臉陰郁的沉下,喬沐彥皺眉推開她,眸底的戾氣陰狠乍現,「我去趟洗手間洗一下。」
「您當心著點,洗手間路滑,別摔著。」靳雅得逞的揚笑,因為是角落,也沒惹什麼人注意,在他走後幾秒,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
靠在瓷磚牆上,靳雅堵著從洗手間出來的喬沐彥,漂亮的水眸,自上而下的打量著他,「嘖嘖,這場慶功宴我們邀請來的明明都是人啊,怎麼還有條狗在這里吠啊?」
「你罵誰是狗呢?!」喬沐彥黑臉,眼眸危險的眯了眯,靳雅挑眉輕笑,「誰應了誰就是狗嘍。」
「呵,搞清楚身份再罵人,我是狗,那你是什麼?頂多也是條小母狗。」松了松領結,憑著身高的優勢,喬沐彥垂眸睨著她,「還堵在這里干什麼,想打我一頓好為你的靳司旻報廢腿之仇?」
「是,我是很想打你一頓,不止是打,還想廢了你!」陰狠自眸底一閃而逝,靳雅緊了緊拳頭,他說的沒錯,她堵在這里就是想以最直接的方式揍的他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