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耳邊的女聲漸漸淡去,換作記憶里另一道溫婉可人——
「連城,你說,如果將來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要取什麼名字才好啊?」)
彼時,歡|愛過後,他所深愛的那人小貓一般乖巧地覆在他肩頭,烏黑的長發垂散在泛著淺淺紅暈的細肩上,縴細的指尖探進他寬大的睡衣里,在他胸前那敏感的一點上劃著圈圈,指尖掃過的地方留下一片酥麻丫。
俊眉一蹙,大手準確無誤地抓住那只在他身上惡作劇的小手媲。
唇畔卻瀲灩開來。
「孩子還不知道在哪里呢,你倒先著急給孩子取名字來了……」
她狡黠一笑︰「早晚會用得著的。」
他側了身,闔眼假寐︰「那就到時候再說。」
「不要嘛!我就要你現在取給我!」小小的人兒裹著被子坐起,在他身後嬌嗔著,「我數三個數,你取不出來,就有你好看的!」說著,她的一雙「毒爪」向他慢慢靠近。
「三——」
「二——」
「一!」
她猛地撲向他,將他整個壓在身下,小手胡亂地搔他的癢。他在她的攻勢下,不得不笑著求饒︰「好好好,我取給你!」
她滿意地再次趴在他肩頭,看著他無限靠近的俊顏︰「嗯哼,我听著。」
他換了一個姿勢,十分愜意地枕著手臂,雙眸認真而篤定︰「孩子的大名……到時候還是要讓爸爸說了算的。」
她認真地听著,欣然點頭。
「至于孩子的小名……就叫安安吧!」
「安安?」她問。
「對,安安。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叫這個名字都可以。叫安安,是希望他(她)一輩子都能平安喜樂。
「安、安。」
她一字一頓念著,心有向往。
長發被他纏綿翻飛的手指牽引,他眼帶笑意︰「對了,剛是誰說……有我好看的來著?」
「不是我!」她矢口否認,裹著被子便跳下了床,卻是一只大手撈住她縴腰,她重新摔入他懷中,所有的言語化作一室旖旎——
「連城,連城……賀連城!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啊?」
賀連城從回憶里拉回自己,回眸,眨眼,已換了場景,換了女主角。
他莞爾,重新坐到她手邊,眸光里點點都是寵溺︰「小時候就想好了以後孩子要叫什麼名字,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啊,小小年紀滿腦子裝得都是什麼東西?」
她扯扯嘴角,很不服氣︰「哼,真沒童年。」
「要是童年都像你一樣啊,我啊,寧願不要。」看到她生氣的模樣,他唇角笑得更彎,「還是說,你一早就想著要嫁給我,要給我生孩子了?」
紀念一听,兩頰紅得像是熟透的隻果,別過臉︰「臭美。」
賀連城別過她小小的別扭的身子,笑道︰「好啦,好啦,是我臭美,好不好?那,你在這里歇著,我去下面準備午餐……」
還不待紀念說話,賀連城已經離開了房間,留下紀念一個人,臉上的笑意遲遲不散。手,撫上平坦的小月復,是孩子和媽媽之間特有的心理感應嗎?她似乎能感受到孩子的心跳,一下一下,均勻而有力……那個小生命大概是想要告訴她,他非常期待來到這樣一個溫暖的家,非常喜歡有賀連城這樣的爸爸,她這樣的媽媽……
滿心沉浸在幸福里的時候,紀念卻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賀連城他做的午飯,能吃嗎?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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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第二醫院,09VIP病房外。
得到了紀元絕食的消息,紀鶴先便立馬趕了過來。趕來的時候,先來一步的方管家正站在門外等著紀鶴先。
紀鶴先堅持不要任何人的攙扶,倔強得一個人拄著拐杖走到病房外,透過那小小的窗戶去看里面的情況。老人的個子不算高,再加上年老身材傴僂,看向窗里面的時候,還需要微微踮著腳,那人前高高在上的他,此時卻顯得有些狼狽。
在看到熟悉的那張臉此時正安穩地躺在病床上的時候,紀鶴先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定︰「阿元怎麼樣?」
方管家也跟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打了一針鎮定劑,情緒算是穩定下來了。他一直不肯吃東西,現在只能給他輸一些葡萄糖和蛋白補充一些能量。」
听到寶貝孫子的狀況的時候,紀鶴先未免心頭一刺,拄著拐杖重重地在醫院走廊的大理石地板上敲了幾下︰「阿元都絕食了三天了,才有人發現,我們紀家請的這些人都是吃白食的嗎?」
紀鶴先氣得不輕,卻是方管家上前輕拍著他胸脯,為他順了順氣︰「也不怪他們,是少爺說服了每天給他換藥的護士,把送來的飯菜都一一倒掉,才沒被發現。」
「那個護士呢?」
「我已經轉告過了院長,希望他能辭掉那個護士。」方管家一向了解紀鶴先的辦事風格,所以每每處理這些事,也都先他一步辦好,可是這一次……
「還有,把阿元現在的主治醫生什麼的上上下下全部換個遍,再出現這種情況,二醫院也別想開了!」
方管家連連點頭︰「嗯,我這就去辦。」方管家轉身就要離開,卻又被紀鶴先人叫住了,拉到了沒人的角落里,低語道,「對了,上一次叫你派去處理紀念的人,你到最後怎麼處理了?」
「任務雖然沒完成,但是這件事不宜向外聲張,以賀連城對事的敏銳程度來講,很難不懷疑那場車禍其實不是意外。所以當時派去的那兩個人,我都給了一筆錢,封了口。」方管家答道。
「嗯。」紀鶴先表示贊許,這件事,是他當沖動,沒听方管家的建議,欠考慮了些。事辦成了,倒是解決了可以解決他的一個心月復大患,讓紀念從此徹底地在紀元眼前消失,以後再也不用來打擾他們紀家的生活了。但是沒辦成,就真的如方管家所說的那樣,他真的有可能在賀連城那里露出了馬腳,叫他抓住了把柄。
賀連城伴他左右兩年,紀鶴先也沒能將他那個人看個通透。表面上,他對自己是言听計從,但背地里,或許有在算計著。他辦事歷來小心謹慎,不輕易落人口舌,圓滑之中又有他自己的立場,光憑這一點,他賀連城就勝出自己的孫子紀元許多。
紀元做事優柔寡斷,又好感情用事,完全沒有賀連城的狠絕。對此,紀鶴先是很可惜的,可惜的是,賀連城骨子透著的這股勁兒和自己有幾分想像,卻不能為自己所用。另一方面,他一直不敢重用賀連城的原因還有一個,他總覺得,賀連城是有野心的,他並不甘于服從自己。
這匹千里馬,馴服得好了,完全能助他一臂之力,馴服得不好,他之前所做的就很可能是在玩火**。
就拿賀連城動手打沈明軒那件事來講,紀鶴先當時就覺得這完全不像賀連城的辦事風格,甚至他覺得,這是賀連城的金蟬月兌殼之計,為的是障人耳目,而更可怕的是,他怕是賀連城這麼做的目的是想搬倒自己。
「對了,還有另外一件事……」
「說!」紀鶴先眸光深重,意恐自己擔心的事會發生,到時候,他只怕是紀元一蹶不振,而自己,恐怕難抵賀連城一早就有的周密的計劃。
「上一次,你叫我派人去跟蹤莫妍,除了發現她有和賀連城單獨見面之外,還發現她再回國的時候,還帶回來了一個孩子……」
「孩子?」紀鶴先眉心一擰,「你的意思是……這個孩子不是阿逍的?」
方管家垂下眼,答道︰「嗯,我是這樣懷疑的。如果那個孩子姓紀的話,那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帶回紀家來,認祖歸宗呢?除非……」
「除非,他不是。」紀鶴先冷笑散盡,「看來,莫妍這個人並不像阿逍說得那樣身價清白,查,把所有的有關她的事,都給我查出來,我要知道,她到底是存了什麼心才嫁進紀家來的!還有這幾天,依舊暗地里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這一次要是再敗露的話,那些廢物要怎麼處理,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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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紀念拉著賀連城說了一堆話,直到凌晨一點多,才窩在他懷里睡下。看著她的睡顏,賀連城卻半點睡衣也沒有。耳邊一遍遍回放的,全是紀念問他的那些問題。什麼他覺得孩子會長什麼樣,什麼哪里像誰孩子才會更好,孩子,孩子,幾乎沒有一句話是逃離開了那個話題。
可是,為什麼,當他听到「孩子」這個字眼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就會浮現出那個叫「安安」的孩子的身影,是他歪著腦袋生硬地叫「爸爸」,是他小手抹去莫妍臉上的淚,是他皺著眉頭說「媽媽不哭」,是他,是他,全是他……
這或許,也就是賀連城為什麼在早晨不到五點的時候,就丟下了正在熟睡中的妻子,站到了安安的病房外。
他倚著走廊的牆壁站著,靜靜等著病房里那個孩子早晨醒來說的第一句話。
直到八點的時候,那個小人兒才醒了過來。賀連城站在門外,看著李護士進進出出、忙前忙後。許久,李護士抱著安安走出了病房,賀連城這才看到了孩子一眼。
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安安朝賀連城這邊看了過來,小小的腦袋一歪,笑得眸光熠熠,拼出兩個不完整的音節︰「爸、爸……」
賀連城眉心一擰,他很意外,但意外的同時,他更討厭心里悄然浮出的那種喜悅,那是第一次有人喚他爸爸的喜悅。
而與此同時,還有一個人,比他還要意外。
那就是一早便趕了過來的莫妍,在看到站在走廊里被走廊里照進來的陽光拉長的身影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沒想到,他真的出現了,或許,在他心里,或多或少對這個孩子,是在乎的吧?
她悄聲走到賀連城身後,手緩緩地伸向他,想拍一下他的肩膀,覺得這個動作太做作,想直接叫他的名字,又覺得現在的賀連城必定討厭自己這樣做。猶豫再三,卻是看到她也來了的李護士,叫了她的名字。
「莫小姐……」
莫妍一驚,身前的那道身影已轉身,眸光深深地看著自己。
可這樣,卻只會讓他們更尷尬而已。
她將頭垂得極低,放在背後的手,因緊張不住地搓揉著裙擺,最後才選定了一句開場白︰「連城,你……是來看安安的嗎?」
那將自己罩在他身影下的人不言不語,莫妍暗自鼓了鼓勁兒,續道︰「醫生說,安安這最近恢復得比較好,等這一階段的治療結束後,就可以帶他回家了……」
只听耳邊手機按鍵聲響起,那人撥了一串號碼過去,溫潤的男聲隨之響起︰「王院長嗎?我現在人在醫院,你現在方便的話就直接過來吧!「
電話掛斷,賀連城應聲莫妍怔然的目光︰「我來,是做親子鑒定的。」
親子鑒定?
那四個字如同四座大山,重重地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壓得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賀連城,壓得她踉蹌地退後幾步,最後方才站定……
薄唇冰冷的勾起,不帶一絲溫度︰「你不是說,他是我的孩子嗎?不做個親子鑒定,我又怎麼知道是不是?」
親子鑒定,這無疑于在否定她,否定安安的存在,否定他和她七年的感情。
她手緩緩拳起,尖細的指尖摳進掌心。
「賀連城,你無恥!」
整個醫院的走廊里,都滌蕩著她的憤怒,震耳欲聾。
……
可最終,她還是縱容了他的無恥。
裝飾得溫馨得更像是兒童房的病房里。
瘦瘦小小的安安依偎在莫妍的懷中,那一雙與賀連城極為想像的眼楮惹人憐愛,可卻溫暖不了賀連城眼里的冰冷。便就是例行診斷的時候,安安的病房里,最多也只呆過三四個人,眼前,除卻賀連城、莫妍還有一直照顧安安的李護士,又多了幾個醫生和護士來,足見賀連城對這件事的重視。
安安扯住莫妍的衣襟,眼中盈盈有淚︰「媽媽,怕……」
莫妍又也別無他法,只能將安安擁得更緊一些,不住地吻在孩子的發頂,安慰低語道︰「安安別怕,媽媽在……」
當來采集血樣的護士亮出了針頭的時候,安安不禁向莫妍的懷里的更深處鑽了進去,將頭深深地埋進她懷里。意識到安安的膽怯,莫妍心頭一刺,朝旁觀了許久的賀連城近乎央求道︰「就不能不抽血嗎?安安他從小最怕打針了……」她的小安安,每一次都很堅強,可這一次,卻怕得厲害。所以,作為母親的她,再想證明些什麼,也不忍心了……
代替賀連城回話的,正是站在一旁的王院長︰「安安太小,又沒有留頭發,我們采集不到安安的毛發,所以也就只能采集血液了……小朋友,忍一下就好,忍一下就過去了……」
王院長的話,莫妍都置若罔聞。
含淚的美目視死如歸地盯著賀連城,她不信,當初她所深愛的那個他,會變得這樣殘忍?
卻只听賀連城冷冷丟下一句話︰「就這樣,開始吧!」
頃刻,僅剩的一點點期待也跟著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