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知道,自她那樣縴弱的身體里,竟然可以能涌出那麼多的血來。等他丟下婚禮,追她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倒在刺目陽光里……接著他抱過她,那鮮血不斷從她雙|腿之間不斷涌出,染紅了他的病號服丫。
像是在同他作對似的,她的血越涌越多。)
多到他控制不住的地步。
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他好怕失去她。
狂躁地,他抬手搓揉著碎發,她在里面每待上一秒,擔憂與恐懼就在心頭多壓上一分。精神的高度集中,讓走廊里只要稍有些聲響時,他的心都跟著一顫。闔上眼,腦海里閃現的都是她的面容,睜開眼,又是手術室緊緊閉著的那扇大門……
他是真的不知道,究竟該要怎樣,才能讓這等待的時間變短媲。
一陣男子的腳步聲響起,最後一雙擦得光亮的黑色男士皮鞋落在自己的面前。
「好了,不要擔心了,這邊有我守著,你就先不要過來了!听話……」
掛了林曉蠻打來的電話,安東尼稍稍松了口氣,可看到面前這個同樣頹廢不堪的男人,眉心又狠狠地擰起,他忽然覺得就算是這世界上最堅實的肩膀也總有扛不住的什麼。伸過手在他肩上輕拍了拍,啞聲安慰道︰「連城,紀念她……一定會沒事的!」
卻是那手術室的門猛然被人推開。
賀連城心頭一震,驟地站起,幾步走過去,迎上,那手術服上被染得一身是血的護士。
護士慌慌張張地連話也說不完整,大口喘著氣,斷續地拼出一句話來︰「病人大出血……怕是、怕是——」
大手扯過護士手術服的衣襟,將那縴弱的身子整個拎了起來。
護士雙腳懸空,整個人被賀連城嚇壞了,怯生生地用目光和安東尼求救。
「連城,你不要沖動!」安東尼忙沖了過來,握住賀連城的大手,想要掰開他的手指,卻發現此時的賀連城,根本不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那雙眸決眥,眼底的流過的鮮紅,讓人望而生畏。
「怕是什麼?」他問。
「怕、怕是……不行了!」
那幾個字,猶如閃電一般,在賀連城頭頂轟然炸開。
箭一般地,他沖跑了進去——
手術室里,光線昏暗,唯有手術台的那一角刺人眼眸。
邁著有千斤重的步子,他緩步走近,濃重的血腥味傳進鼻端,刺激著大腦里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經。
于一眾水藍色的手術服中,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小臉。
那樣的白,似是只有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時,才會有的。
一樣的眉,一樣的眼,一樣的鼻,一樣的唇,那是和印在心里的那張臉有著一模一樣的輪廓,不然該要他怎麼相信那躺在上面的人,是她。
胸口一起一伏。
孱弱無力的啞聲劃破了手術室里的靜默——
「她怎麼了?」
賀連城的突然出現,讓手術室里的所有醫護人員都是一驚。
耳邊持續傳來的長鳴聲還有那漸近拉成一條細線的心電圖,都做了回答。
「你們怎麼都站在這里,怎麼都不救她?」攥緊了拳,所有的悲憤一觸即發,「我在問你們,你們說啊!」
主刀醫生摘下了口罩,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輕嘆道︰「病人失血過多,搶救無效……」
「搶救無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雙眸淒淒迷迷,慌亂地搜尋,湊到她身前,將她的臉看了個仔細,她明明還躺在那里,明明、明明還活著,叫他要怎麼相信?
當漸近平緩的心電圖上的那一條線,一點一點拉直。
他倏地僵化在原地。
不會的,不會的!
她不會死的!
她說過,有她在,他就永遠都不會孤單!她怎麼會違背了誓言,丟了他一個人先離開!
慌忙地,他雙手壓在她胸月復的位置,不停地為她做心髒復蘇,那張蒼白的臉卻再沒有過任何的表情,只是躺在那冰冷的的手術台上。
所有人,都為賀連城的瘋狂而靜默無聲。
「紀念,你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啊!」
那條持平的線,卻再沒什麼起伏。
雙手緊扣著她肩頭,指尖摳陷進她的皮肉之中,狠狠晃動。
「紀念,你以為死就能離開我了?!妄想!」
在他的手上,她如一片風中凋零的枯葉。
凌亂的發絲下,那雙眼緊緊閉著,沒有絲毫要睜開的征兆。
指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有漸冷的征兆。
良久,心灰意冷。
他將她縴弱的身子扯進懷里,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緊緊地擁著,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清楚地感受到她還存在,她還在他身邊。大手扣住她後頸,堅毅的下巴深陷她頸窩,闔眼,什麼液體溫熱的,滑落,落在有他熟悉馨香的發間。細密的吻慌亂地落在她耳際,他沙啞著聲在她耳畔呢喃,聲聲極近纏綿︰「念念……念念,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不過十幾秒的光景,心電圖上起伏跳起。
「心跳!是心跳!」
主刀醫生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在他的醫生生涯里,還從來……從來沒有人在手術台上失去心跳之後,又活了過來。
這一瞬,賀連城渙然而笑,將紀念抱得更緊了些。
紀念,謝謝你。
謝謝你還願意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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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沒開燈,只有自落地窗的位置照來的微弱光線。
隱約地,躺在手心里的鑽戒閃著熠熠光輝。
三克拉的鑽戒,那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那也曾是她追逐了十幾年的東西,而現在她拿在手上,卻並不幸福。那個人,還來不及為她戴上,就離開了。
拖曳著一襲白紗,她坐在他們新房的地板上,痴痴地笑。不似早晨那般的珍惜,她坐在地上的時候,不再顧及會不會髒了身上這件他親自挑選的婚紗,米白色的高跟鞋也被丟得兩只東西各一只。
閉上眼,莫妍能回憶起這房間里哪個地方放著她和他婚紗照。
照片上,她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笑得燦爛,他臉上,卻沒有除了冰冷之外過多的表情。是有多勉強,多強迫自己,他唇角才僵硬扯開一線勉強可以稱作是「笑」的東西。
此生唯一一次的婚禮,她是被新郎丟在婚禮現場的新娘,是供所有人茶余飯後的笑談。
空蕩蕩的房間,她一個人,獨自嘆息。
心痛嗎?
很痛。
想哭嗎?
她是不會哭的。
可笑的是,這麼多年,她在B市都沒有一個朋友可以在這個時刻陪在她身邊安慰她,就連一直陪在身邊她的那一雙肩膀,都已經飛去了加拿大。連她自己也明白,是有多不堪,才會選擇一味地用華麗的軀殼來掩飾那一顆骯髒的心。打電話給這個世界上她最親信的那個人——莫大同?那又能怎樣呢?她明知道的,就算她把滿月復的委屈傾述數相告,也換不回他半點的同情與安慰。早在徹底背離的那一天,那個人也和他徹底劃分清楚了界線,所以,到他回到加拿大,到他在哪里住了一個月長的時間,他都不曾打過一個電話給自己……
她比誰都明白。
這條路,走到這里,早就已經不能回頭了。
就算明知未來是錯,她也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就算不幸福,她也會強裝幸福給所有人看……
就算是不擇手段地用這段婚姻捆綁住他,她也一定要那個人留在自己身邊……
她手心倏地攥緊,暗暗起誓。
紀念,我是絕對不會輸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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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還有七千,某西馬不停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