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微微仰著頭,倨傲的下巴輕揚。在這場感情世界的最終局里,她最後失敗的姿態,並不卑微。
如初綻的薔薇,她輕笑著︰「東尼哥,幫我倒一杯酒來,好嗎?」)
「紀念……」安東尼有些犯難,他不覺得剛拿掉孩子的紀念適合喝那種刺激性的東西丫。
紀念潤聲一笑︰「麻煩你了。」
安東尼沉了沉眉,轉身從那高高疊起的紅酒塔的最下取了一杯紅酒,遞到紀念的手上媲。
艷紅色的液體于水晶質地的高腳杯中,閃著淺淺的光暈,一如她臉上瀲灩生輝的笑。
縴細的指尖輕捏在高腳杯的腳座上。
她笑,笑得讓在場所有的鮮花和女人都黯然失色。
赤著腳,緩緩走來。長發飄逸,一身飄逸的白,像是空中飄來的羽毛,美得奪人呼吸,美得不能逼視。所有人看得痴了,甚至忘了這一天的新娘,這婚禮上的主角該是站在新郎旁的那一位……
嫉妒,如同荊棘一般,狠狠刺進,于莫妍的心頭,蜿蜒、纏繞。
是突然傳來的一陣暈眩,讓紀念輕晃了兩下。
賀連城心頭一緊,超乎理智範圍之外的,想要去扶,卻是那一雙緊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及時制止住了自己,將自己又強行拉回了身體里。
這一段路,不過十米的距離。
紀念卻覺得仿佛走了一個世紀。
終,在他和他的新娘面前站穩。
微垂著頭,輕輕晃著高腳杯,她看著杯中顏色眩目的液體看,雙眼迷離,唇角纏綿著一絲痴笑。心口,緊縮、緊縮、再緊縮。那映著她笑顏的酒杯里,仿佛有光影閃過,大片大片都是他們曾有過的回憶——
暖光昏黃下,他曾親吻她額頭,輕柔低語︰「沒關系,念念,我可以等。」
萬千燈火下,他曾擁她入懷,耳鬢廝磨︰「這里,一直會為你亮著。」
當全世界都背離她,他是唯一守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念念,我們以後會很幸福,非常幸福,是讓全世界的人都羨慕的那種幸福……」
……
他說了太多,她都一一記得。
也是在這一瞬,她方才驚覺。
原來,記憶里,她記得他的好總是比不好要多。
羽睫緩緩地眨著,半是痴迷,半是慵懶。
驀地,她嗤笑出聲,抬起一雙清冽澈然的眸子,看向他。
那墨色的瞳子里,倒映的人,有他,就只有他。
眸光脈脈如溪水靜流,只一眼,便看進他心里。賀連城直覺心口鈍痛難當,不禁劍眉蹙得更緊。
「連城,這麼值得慶賀的事,怎麼也不叫上我呢?」
那語調,一如她從前窩在自己懷里時的嬌嗔。
賀連城心頭一震。
紀念一開口,周遭便響起賓客窸窸窣窣的低語聲。
依賀連城的意思,這婚禮,他並不想辦得太聲張,所以也就只請了稱得上日後可以一用的「朋友」,還有一些平日里官場上有過照面的人。
有人議論這突然出現在現場的女人究竟是賀連城的什麼人,又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又也有人在曾在紀家與紀念有過幾面之緣,一眼便認出紀念是紀鶴先的小孫女,更是他賀市長的第一任妻子,更有人壓低了聲音說︰「前妻遇上新歡,這婚禮想必好看……」
話落進紀念耳里,一笑,倒也淡然。
那上流社會的人對悲歡離合,往往冷漠。她,早就習慣了。
「念念……」這般叫她的人,不是賀連城,而是莫妍,愈來愈低的聲音里,似有驚詫,但更多的是讓紀念覺得做作的歉疚。
目光,輕巧地越過擋在賀連城身前的那一襲白紗。
紀念清越的聲線劃開唏噓,她又是笑︰「不過沒關系,我來得還算及時,至少你們的婚禮還沒結束……」忽而,晃著高腳杯的動作一頓,她抬起的一雙眸子篤然認真,「賀連城,這杯酒,我敬你。祝你幸福,我祝你和她幸福。」
一字一頓,沉悶地敲在他心上。
那插在褲袋里的手,不禁拳起。
只見她仰頭,將被杯中的紅酒,一口飲盡。
暗紅色的細流順著她脖頸縴細的弧線蜿蜒而下。
酒,近乎是被傾盡到月復中的,她甚至不及去嘗那酒的濃,酒的烈,酒的苦澀……有的只有入月復時的暢快淋灕。
一杯飲盡,她笑意嫣然,將酒杯倒置給他看。
良久,冷笑散盡。
冰霜滿目,清楚地劃清了兩人之間的界線。
「賀連城,你記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麼我連同我們曾有過的那個孩子,也會在天上目不轉楮地看著你,看你究竟能毫無愧疚地幸福多久……」
沒有一絲猶豫,轉身,她淚流雨下。
和一個又一個陌生而又模糊的面孔擦身而過,紀念捂著發痛的心口離開。
一個個陌生而模糊所有的聲音,她都再听不見,一切都恍然如昨,耳邊唯有個溫醇的聲音在她耳際反復低喃︰「念念,你信我,我一會要補給你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而就在她消失在所有的視線里霎那,她沒有看到的是,那個人生生掰開了攥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不顧全場的目光,沖跑了出去——
……
縴白的手臂抬起,擋住晴空當照的艷陽。
眩目的陽光,自指縫間溢出,洋洋灑灑地落在她蒼白的臉龐上。
自她早已干涸的眼里,擠出最後一滴淚來。
失了那個孩子,失了她對這世界最後的期待,這世界,她還有什麼還期待?
生,無可戀。
直覺眼前大片的白閃過,她如一顆輕盈的塵埃,墮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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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車子被堵在無處可走的地步,剎車被猛地一踩,車內的所有人都跟著一傾。
耳際靜了,身後是駕駛後座上那人夢囈一般的低喃紛至傳來︰「紀念,紀念……不能睡,不可以睡!」
通過後視鏡,安東尼一瞥那張俊顏。
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已然沒了最初的模樣,腿上、腰上、胸口,染著的都是紀念的血。
只見他的大掌不住地拍在紀念慘白的側頰上,盲目而又慌張。也無法讓紀念從沉睡中醒來。
誠實地講,認識賀連城的這麼多年,他只見過賀連城兩次這般驚慌失措的樣子,是賀爸爸跳樓的那一天,還有一次,就是現在。竟不知為何地,自己竟覺得賀連城的眼前的狼狽,不刻意去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真實得才像是他所認識的那一個。
像是上天的有意安排,倏地,那擁擠的車流之中突露出一道狹縫。
方向盤握緊,安東尼抬腳將油門踩到了最大——
……
當車子還來不及在醫院門口停穩的時候,賀連城便抱著紀念跑進了醫院,再到他將那樣輕的她放在推床上,而後目送著她被醫生護士推進了手術室。
賀連城直覺在那一刻,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整個人癱坐在手術外的椅子上。
空間里,靜謐得能听見他心在狂跳。
西裝上的血跡還未干,濃重的血腥味便開始在鼻尖蔓延開來。
他攥緊了已被血染紅了的袖口,依稀還有她的溫熱自指尖傳來。
他從不知道,自她那樣縴弱的身體里,竟然可以能涌出那麼多的血來。等他丟下婚禮,追她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倒在刺目陽光里……剛好,他接住她。
可自她雙|腿之間不斷涌出的鮮紅,卻刺痛了他的雙眼。
接著,像是在同他作對似的,她的血越涌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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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某西稍有點卡哈~
先更3000,差的2000補在明天的八千里,也就是說,明天更新一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