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殷眸光一沉,臉上神色驟然變冷,壓抑著怒意的嗓音道︰「好大的膽子。」
兩旁觀禮的朝臣們不明所以,喜慶的冊後典禮上陛下卻大怒變色,深深低下頭去,生怕看到不該看見的,引火上身。
「臣妾有東西想給陛下看。」她語聲不急不緩,一點都不害怕,似乎有著萬全的把握,從袖中抽出一封信高舉過頭,恭敬承上。
陳堯從小跑過來,雙手接過信函,呈給陛下。
聖殷目光快速掠過上面字際,臉色由憤怒轉為冷笑,他冷冷的道︰「冊蕭美人驍莠兒為後。丫」
原本應贊揚賢德、婦德的長長的冊封詔詞他竟然只用幾個字草草帶過,而在場的所有人,上至大臣下至宮婢無不欷歔嗟嘆,怎麼皇後人選由洛小姐變成了這位剛剛得寵的蕭美人,而且這麼突然,陛下像被什麼逼迫著,氣憤之余,不得已而下此詔書。
莠兒深深叩首,目光一片涔寂,這一步路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錯,總之,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說她是同情那個女子也好,自己想做皇後也好,這些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內心深處,她需要一個位子能讓自己永永遠遠的留在這姑蘇國媲。
隔著一層喜紗,她緩緩直起身子望向金鑾殿上的那個男人,他銳利而冰冷的目光穿透她的心,他一定是在恨著她,莠兒突然笑了,就算誰都救不了,國破家亡也好,但她以姑蘇國皇後的身份可以救爹爹。
**過後,這個目光冰冷的男人有時候也會抱著她入睡,每當這時她就會感覺無比溫暖,安靜的偎在他懷里享受這份柔情與繾綣。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上他了,但那份悸動與心跳她得承認。
都說,女人是最傻的動物,只要對她們一點點的好就可以讓她深陷下去,不可自撥的愛上那個男人,她自認一向是不笨的,可是在感情面前,再聰明都無濟于事。
她內心深處不斷重復著他提醒過的那句話「你永遠不能愛上朕,你只是朕利用的工具,如果不識實務愛上了,便自己承擔後果。」
她是亡國郡主,是他的俘虜,忍氣吞生活下去只要為了將來有一天能報仇,絕不能愛上使自己國破家亡的仇人。
「退朝。」聖殷冷冷站起身從側道進了後殿。
留一片怔愣無措的大臣們在庭上,想要退又礙著新封的王後娘娘鸞架,只得依次跪安才敢離去,各自都尷尬不已,莠兒輕點頭著,喜紗下,她臉上沒有笑容。
延禧宮擺好的酒席無人來顧,皇上不來,大臣們也都介口有事送了賀禮就匆忙告退出宮。
新娘娘暫時被送回寒煙宮,臨時布置起來的洞房沒有桐莘宮精致、漂亮,凌散掛著的紅綢,清寂的大殿,仿佛都可以彰顯出兩者間的不同。
莠兒蓋著喜紗坐在床沿上,長長紅燭已燃去了三分之一,長長蠟油掛在燭台上。
一輛馬車停在一條偏僻的小路上,車簾緩緩掀起,里面露出一個漂亮的頭顱,「綠綺你確定這是十里處嗎?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綠綺坐在前面架車,她一身太監打扮,四下看了看道︰「這就是十里處啊,奴婢剛剛問過路了,肯定沒錯的。」
「可是我怎麼覺得這里不像是會有人的樣子?」她懷疑的道,目光在四周搜尋著。
兩旁樹林茂密,冬天樹上的葉子掉落下來,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頭頂一聲鴉聲傳來,嚇得兩人尖叫著抱成一團,「好嚇人啊小姐!」
洛愁眉不展的道︰「我也害怕。」
「小姐,要不然我們現在回去罷,說不定還來得及,陛下還沒有發現,您干嘛非要回聖朝呢?皇上對您又不好。」她覷她神色,小聲的道,在她的印像里,皇上是一個只會折磨小姐的壞人。
苦澀笑意浮上眼底,她輕笑著道︰「有些事情你不懂,等你什麼時候找到了愛你的人就能明白我為什麼會回去了?」
綠綺噘起嘴不再說話,跳下車想到遠處去看看。
剛剛向前走了兩步就听見身後傳來馬蹄聲,她嚇得連忙躲到車身後,以為是陛下人馬追了過來,當看到來人是誰後,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原來是漠將軍,小姐,找到人了,果然是漠將軍。」
洛從車里探出身子,漠雲利落的跳下馬來到她面前,「小姐,讓您受驚了。」
「怎麼就你一個人。」她詫異的看向他空曠的身後,連一個隨從都沒有,也沒有他。
「其他人在稍遠些的地方接應,這里太危險,我們還是邊走邊說罷。」他說著將自己的馬牽過來系到馬車上,策馬奔馳,綠綺不用再架車,也坐進車廂里,擔憂的道︰「小姐,你確定陛下不會追過來嗎?」
洛眸中有一絲痛楚劃過,幽幽的道︰「他是能懂我心思的男人,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對我執著到現在不光是有感情,還有是因為沒有得到慘痛沉重的拒絕。」
兩人都不再說話,靜靜的坐在車廂里,听著呼嘯而過的風聲與飛快奔跑的馬蹄聲,前方的路似乎遠了些,漸漸漆黑下來的林間小道冗長而幽遠,馬車上掛著的燈籠照亮前面十米開外的距離,燈光隨著馬車的顛簸而顛簸,搖曳不定。
不知走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小姐,我們得連夜趕路不能停下歇息,現在已經和另外人馬會和了,給馬車換匹馬我們就繼續趕路。」漠雲的聲音從外傳來
洛與綠綺從車上下來,借著馬車上掛的燈籠,她能看到那邊林子里站著幾十個人影,全都牽著馬恭敬的向她垂首行禮,向外不能太招搖,于是他們並未出聲。
她微微頷首,心內突然泛起酸澀滋味。
月黑風高的夜晚,同樣的樹林里,有一個男人曾經救了她一命,視她若寶,而現在,經歷無數磨難之後,她正漸漸遠離他。
他的救命之恩,只能來世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