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初生的羊羔皮在澤西的手下,慢慢縫合成了越來越大塊的藏袍的里料。她模了模那潔白的柔軟卷曲的毛,說道︰「太太,這次的皮子制得可真好,次仁老爺見了,心里一定歡喜得很。」
梅拉高興地听著,手里的功夫卻一點都沒停。
梅拉想著臨時請師傅來做,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她就索性將次仁俊美的袍子拆開了,比照著布料的大小,裁剪著一匹寶藍色、繡著如意吉祥紋的蜀錦。當然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所以她還喊上澤西來縫合羊羔皮。
或許是因為過于緊張,也或許是因為久未裁剪了,忙碌一會之後,她的額上竟然有了細密的汗珠。
天不知不覺就變黑了,梅拉看了看攤在桌子上各型各狀的布片,終于將剪刀輕輕地放下,甩動著有些酥麻的手。
此時,澤西的縫合工作卻並沒有做完,這些初生的羊羔皮極小,做一件袍子往往需要幾十張皮子縫合成袍身、袖子的大概樣子之後,再進行裁剪。
梅拉有些著急地看著澤西不緊不慢地縫合著,她後天就得去察木多,怎麼也得將這件袍子帶上啊!
澤西看了看太太著急的神情,靠著一個人一兩天哪里能將羊羔皮縫好呢?她張著嘴又合上,終于還是鼓起了勇氣說道︰「請管家來幫著縫合吧,太太。不然趕不上您帶著去察木多了!」
梅拉的表情一下就多雲轉晴了,管家的針腳功夫一向就好,她怎麼就忘了呢!
澤西看了看梅拉高興地神色,急忙出了屋,去請管家來幫忙。
三個人湊在燈下,各自捏著羊羔皮的一方,細密地縫合著。
等到天現出了魚肚白的時候,終究將袍袖和袍身縫好了。梅拉擦了擦熬得通紅的眼,歡喜地看著那已經縫合好了的袍身與袖子︰最艱難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想著英俊的次仁穿著這袍子帥氣的樣子,梅拉的心里甜蜜蜜的。
她看了看天色,離吃早餐還有一會的時間,便靠著靠枕小憩了一會。
只是這一小憩讓梅拉睡得極其香甜,等她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梅拉快速地走出屋,便看到澤西早已端著木盆,打好了洗臉水,等在門外了。
她愉快地澆著水,將手洗好,便接過澤西遞來的帕子,擦干手,又將臉洗干淨,便快步走進了廳里。
扎西多吉正坐在那喝著甜茶,他看了一眼熬了一夜卻神情極好的梅拉。笑道︰「你今天的臉色看起來真好。」
梅拉點點頭,坐在她慣常坐著的那位置上,兩人一邊喝著茶,一邊商議著去察木多的安排。
尼瑪多吉站在一側,稟報著已經準備好了的物品及數量。
梅拉仔細地听著,從酥油、牛羊肉到蔬菜,全都準備得很充足。她想了想,問道︰「向巴上人需要的批單及糌粑也準備好,我在去的路上替他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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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前面那個店鋪便是咱們家的了」,扎西貢布指著那個三層高,被刷得白白的屋子說道。
梅拉眯了眼,看了看,已經只有十來步的路程了,便下了馬,將韁繩遞給扎西貢布。
自己在街上慢慢地走起來。
這是梅拉第一次到察木多。自從次仁俊美出事之後,她幾乎就足不出戶了,即便是四年前益西平措被認定為香堆殿的活佛,她也沒有去送,更何況是來這熟悉又陌生的察木多?
街上的房屋沿著那條在一千多年之後非常有名的茶馬古道而分成了兩大片。梅拉慢慢地走著,看著這些或一派富貴高高聳立,或泥巴、石頭隨意堆碼而成的房子,想的卻是千年之後,這里的任何一間房子都早已湮沒于歷史的長河之中,只有那震耳的瀾滄江才依舊在流淌。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想到了這些,等到回過神來,人早已站在了店鋪外面。
她沒等人通報便進了院子,院子里正在掃地的伙計慌慌張張地停了掃地,彎下腰,垂著手,喊道︰「太太!」其他的伙計們全都出來了,飛快地分立在兩側,齊聲喊道︰「太太!」
梅拉點了點頭,便在伙計的引領下朝著大廳走去,大約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尊稱太太的聲音,大廳里丁增曲扎的笑聲已經停了。
那伙計在外稟報道︰「丁增老爺,太太來了!」
門里響起了極快的腳步聲,卻沒人回應。
沒一會簾子掀開了,央珍赤紅著臉走了出來,她走得似乎有些慌張,連在門側的梅拉也沒看到,只顧著慌慌張張地往前走。
扎西貢布喝道︰「太太來了,還敢不行禮便亂走?」
央珍被這一吼,撲通跪在了地上︰「太太饒命,奴才剛才瞎了眼。」
梅拉看了看她那粗大的腰身,輕聲說道︰「起來吧!」
她看了看被伙計掀開的門簾,丁增曲扎正端坐在卡墊上,背後那氆氌卻是被揉皺了一般,亂糟糟的。
梅拉打量了一下這裝飾著花鳥蟲魚、吉祥雲朵圖案的屋子,似乎要比家里的那房子高大、氣派了許多。
她慢慢地走了進去,似乎是不經意地問道︰「剛出去的那下人怎麼還在干活呢?也該讓她歇著幾日,別讓人家說我們家過于苛待奴才了。」
丁增曲扎的臉黑紅黑紅的,半晌才回道︰「一時沒請到好的釀酒師呢!」
梅拉哦了一聲,吩咐扎西貢布將布包拿來。
扎西貢布將早已背在背上的布包放下來,恭敬地放在桌子上。
丁增曲扎揮了揮手,他便彎著腰退了,徑直去了阿哥扎桑的房間。
梅拉將那布包打開了,取出她早已準備好了的銀白底瓖寶藍色團形花紋,周邊瓖著五色相間條幅的夏袍,丁增曲扎高興地接過去,在身上比試了一下,笑道︰「還是你做的好看,他們做的衣服,穿起來就是沒你做的舒服!」
梅拉笑著說道︰「你哄我呢,我的手藝哪里比得上那些師傅們。」說著,又遞過去一條黑綢瓖火紋的馬褲︰「我也就做了這麼一套。你要是喜歡,等回去了,再給你做兩套讓伙計給你送來!」
丁增曲扎樂得心里都開了花,他笑呵呵地牽了梅拉的手,握在自己粗大的手掌里。
梅拉看了看那仍掛起的門簾,外面伙計來來往往的身影不時一晃而過。她掙月兌了手,嗔道︰「你可真是,叫人瞧著就成了笑話!」
丁增曲扎大大咧咧地說道︰「誰敢瞅,我挖了他的眼珠!」
話雖然這麼說著,他到底松了梅拉的手,自己起了身,將那簾子垂了下來。
大廳里一下就暗了許多,只從那雕花的木窗里透進一些光,連著氣氛都曖昧起來。
梅拉的臉有些燙了,她笑著起了身,將丁增曲扎放在坐榻上的衣服捧起,說道︰「我去將衣服放到你房間里吧。」
丁增曲扎嗯了一聲,便跟著一起站了起來,先出了門。
梅拉捧著那衣服、褲子,慢慢地跟在後面,上了三樓。她看著丁增曲扎進了廊上右邊第一間房的門,便也跟著走進了那個門上四角包著黃銅,四邊刷成黑色,中間全刷成了紅色的房間。
丁增曲扎已經將進門右側的朱紅立櫃的門打開了,梅拉看著那些袍子全都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那,便將袍子放進去,又將那馬褲放到了下面那一格。
她剛在丁增曲扎的注視里關了櫃子的門,人便被丁增曲扎一把摟緊了。
梅拉驚得快要叫出來,突然意識到這是在丁增曲扎的房間里,而下面就是他管著的大大小小的伙計們。
若是這一叫,丁增曲扎的面子要往哪里擱呢?
丁增曲扎也似乎意識到了梅拉的驚慌,將手略松了一些,環著她的腰便朝著那擺在進門左側的寬大的木床走去。
梅拉低低地說道︰「丁增,這是大白天呢!」
丁增曲扎不以為意地笑道︰「大白天怎麼了?我就是想你,想要你!」
梅拉這才想到,自己剛才想要擺月兌他糾纏的送衣服之舉,是將自己真正地送到了他的懷里。
她想掙扎,力氣卻是比不過,反而兩下就被丁增曲扎撲進了那低矮的藏式的木床里。
梅拉還想往一邊滾去,但是那框框式的木床卻將兩人極曖昧地困在了一起。
許久未曾踫過梅拉的丁增曲扎哪里還會容許她逃月兌呢,他幾下便將梅拉腰間束著的桃紅綢緞帶子解了,扔在一邊。
手飛快地伸進了那一下就寬松了的袍子里。
梅拉知道這次是怎麼也不好躲避了的,她看了看虛掩的房門,說道︰「我去將門關上!」
丁增曲扎看了看她衣衫半解的樣子,真是風光無限。不過,這樣可沒法去關門了。
他停了手里的動作,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飛快地走向門口。很快就將那個厚大的木栓插好,重又回到了床上。
梅拉早已拿綢被將自己蓋好,躺在了床上。她披著的小辮子散在寶藍的枕上,黑的黑,藍的藍,有別樣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