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爺的嬌妃 076 心欲惜而情不在

作者 ︰ 小靜言

離邊關還有半日路程時,唐凌在白雲落的掩護下,悄無聲息的潛離了赴戰大軍。離別前,雲落強忍住盤旋心頭多時的疑問,繞是心中百轉千回,也一語不發,只靜靜的看著他離開。事勢可以計劃,卻無法預料。知道,也不能改變什麼,不如糊涂點好。

"王妃,再有一個時辰就到營地了,王爺請您前去,共乘馬車。"高林在馬車外面高聲說。雲落悠悠的回過神,長吁一口氣,稍微定住心神,下車,上馬,片刻,人就坐在了唐賢身邊。

"這一路,感覺怎麼樣?還累嗎?"唐賢關切的盯著她,很溫和問媲。

"好多了。"心中感動,她回答得輕柔而坦誠。

"這一路上,我和蔣司南聊了你的眼楮。他認為最好在一個月之內醫治,而且越早越好。"頓了一下,唐賢接著沉聲說著,語氣中多了一份決然。"我把時間定在了大戰告捷那一天。丫"

微一怔神,她听得困惑,疑問︰"王爺幫臣妾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深深的注視著她,他眼中閃著懊悔而自責的目光。看著她光潔瑩白的面容,自然的表情,無辜極了。頓時,心里卷起千層巨浪,激動得難以自制,猛的一下,抓住她的手。鄭重的說︰"雲落,你知道我有多悔嗎?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有了依依,我的心就再也裝不進別的女子。直到四哥告訴我,你刺依依那一刀,是他指使玉兒所為。我懊悔的想要死掉,心真真的痛了三天,食不吃味,夜不能寐。我才發現,自己的心早已牽掛在你身上。只要你能重獲光明,我付出全部,亦在所不惜。"

雲落又驚愕,又震憾。還有一點點感動。但她還保持清醒,神態冷靜而鎮定的說"王爺不必如此自責,萬事有因才有果。臣妾當初的確被妒忌之心蒙蔽心智,有失儀殘忍之舉,才會招惹至這般的禍事上身。臣妾自己要負大半的責任。"

唐賢靜靜的凝視著,她過分平靜的反應,令他油然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強烈失落和悵然。她竟然表現得一點都不恨他?有愛才有恨,難得她一點點也不愛他了嗎?

微側過頭,靜心聆听,車里一片靜寂寂,他不打算接話,她就接著說︰"臣妾的眼楮已然如此,臣妾一介女子,嫁入王府,已保一世榮華富貴,安枕無憂。後半生的日子必然也會過得悠閑舒適。這眼晴看不看得見,不算最重要的。王爺就不同了。您貴為西北王,又身兼代政王。治理國家,輔佑太子,如此關系天下蒼生的重大職責,實在是不能拿身體冒險。"

她婉轉的拒絕,他听得直接得刺耳。唐賢畢竟是身為王爺,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毫不掩飾的抗拒他。況且他是這麼的誠心誠意為她,似被人生生的用尖利的長刀挖開一個大洞,有凍人的冷風持續不斷的往里刮,吹得整顆心都被吹得涼透了,冷極了。他真的感覺得受傷了。

開始保持著慣有的沉默。雲落也神情淡然的微微低垂下頭去,車里的空氣,陡然沉重起來。

到了營地,白雲飛將唐賢和雲落迎進事先準備的營帳之中,高林吩咐著守衛們進進出出的把馬車上的行李搬進帳里。大帳由一排雲山四季風景畫的屏風隔著,一分為開,外面有軍事台,白雲飛和十一,十四王爺,還有幾位主將,圍著軍事台分列而坐,向一臉凝重的唐賢稟告著前方軍事情況。

雲落被人引到內帳,扶坐在床邊。她小聲問︰"高總管,沒有別的帳營了嗎?"正指揮著搬行李的高林,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沉聲勸道︰"

王爺和王妃共縮一帳,本是應該,眼下處在軍中,戰亂就在身邊,為了安全,白將軍只安排了這一處大帳。"

"哦,那你呢,縮在何處?"她語帶不滿的問。擺明了不願與唐賢共處一室的態度。

"老奴和眾守衛生軍士一同縮在軍中大營。"高林猜透她的想法,暗自慶幸的說。

神情一恍,臉上圈出沮喪來。倦怠的說︰"擺好行李,就下去吧。我想要休息會兒。"高林知趣的,連忙應聲"是"退了出去。

陣前吃緊,形勢不容樂觀。唐賢帶來的一支大軍,給白雲飛及軍中將士增添了很大的信心。但西國,軍隊的凶狠猛烈,仍是讓眾人深覺憂虛重重,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一直的探討論至深夜,幾個才各自散去,高林端進來飯菜,唐賢抬手示意,讓他放到內帳之中去。

等高林退出去,唐賢走進內帳,就看到雲落掩被而眠,面側過床邊。上前端坐在床沿,微一俯身頷首,眼中揉著厚厚的溫柔,深深的凝視著她睡夢中,甜美安詳的臉。

朦朧中,似感應到那股熾熱如炬的目光,忽地,密長睫毛撲閃一下,她睜開了眼楮。抬頭看,見他一副痴戀神態的望著自己,略感尷尬的,雲落以手撐床,緩緩坐起了身子。

"王爺,如此瞧著臣妾,可是有話要說。"過了許多,靜默的氣氛無人打破,她不禁,再次不動聲色,飛快的偷看向他的黑眸。

"你不願意與本王共處一室?"微微側過身,他帶著份肯定的語氣,溫和的輕聲問她。

"王爺軍務繁忙,要與眾主將商討戰機,臣妾在帳中听著,怕是不合規矩。"

"哦。"他輕笑出聲,心中生出感概。"我突然明白,母後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你。你與她是那麼相像,繞是心中的小心機,小算計,你們也能擺出賢淑恭良的味道來。"

這話似褒又像貶,腦子一轉,雲落猜不透,便不好接話,以靜處待之。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反感與本王共處一室,但我能明白你的想法。"頓了一下,他起身立好,再俯低身子去扶她下床。"你放心,你不願意,我絕不會踫你。現在,先下床,吃些東西。"

順從的點點頭,扶上他的手臂,隨他移步到桌邊坐下,兩個人靜靜的開始在軍營中的第一頓晚餐。唐賢細心的將盤中的魚骨挑剔出來,才夾了魚肉放在她碗里。冒著紅紅火苗子的火把,將帳中照出一片暖暖紅光來。溫馨而美好的感覺油然而生,強烈的激蕩在心頭,心中頓時百轉千回,硬是將頭深深的低垂下。這樣一副恩愛夫妻家常飯的情景,曾是她多少年的夢中倚想。如今擺在眼前,可惜,雲落只能視而不見。

大軍激戰三日,白雲飛率兵主戰與西太子率領的西國大軍交戰十幾個回合,也難分勝負,兩方各有損傷,各自退行五里停戰,派人收拾戰場上,已方士兵尸首。紅日西斜,大風肆虐的黃土地上,橫七豎八,重重疊疊,遍地皆是戰死的殘缺的身體,孤零的肢體,銀色的長矛盾牌,長劍軍刀。棕色的軍馬,流溢著赤色的血,直連到那天邊,成為那半輪火紅太陽的一抹。半個天邊燒紅了,重甸甸的壓在活著的人心頭上。

戰爭即為有目的,有計劃,有技巧的殺戮。當士兵們激揚萬分,血脈噴張的怒喊著自己國家的口號時,上戰殺敵,就變成了一件光榮而神聖的使命,令他們感到自豪,覺得驕傲。當他們在滲血的夕陽下,從敵人的長矛,大刀,甚至馬身之下,拖拽出同伴們,殘缺不齊,血肉模糊的尸體時,戰爭在他們心中就變成了仇恨,冷血,殘酷,和悲傷。

西國大軍的勇猛銳氣被久恭不破的唐國,軍隊削去了大半。軍中開始出現抱怨和動搖。西太子感覺到了危機,不過,這一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冷唇輕勾,嘴邊顯出一記滲人的奸笑,揚首沖帳外大喊︰"木寒進來。"

"木寒在。"年輕的西國男人木寒邁步進帳。

"你去城外十里鋪子,將這個交給西南王,告訴他,明日拂曉,我軍就會再次發動進攻。請他好好配合!"西太子將一方玉獅子交給木寒。木寒接過,點頭行禮,轉身沉穩的走出營帳,竟沒有發出一點聲息。西太子回到座位上,給自己倒了一杯紅紅的美酒,眼神微瀲,仰首舉杯,一飲而盡。而後突然迸發出狂烈的豪笑聲,那麼放肆,那麼傲然。

夜深了,天空掛著一彎細細的月牙,散發著可憐的清冷光亮,月缺月圓,對眼前急著想尋一個地方痛快洗澡的雲落,不重要,也沒影響。跟高林打听了。這營外樹林中有一個小湖,倒是挺適合,滿足她的這個奇怪要求。帳中明明有木桶和水,屏風一隔,一點影兒也透不了。

可她心里就是隔應,幾個大男人,坐在外面,鄭重而嚴肅的談著戰事,她在里面月兌光光的,波水洗澡。腦子里那麼一想,心里就直毛愣愣的,好不舒坦。

"前面就是了"高林扶著她到林子中那小湖的邊上,指著水面對她說,緊張又擔心的盯著她睜得大大的眼楮,高林有些後悔了。沒跟王爺說一聲,擅自就領王妃出來。他這個下人是不是做得有點過了。畢竟王爺才是他真正的主子。可這王妃,可憐兮兮的,央求了他半天。他實在是受不住,硬起不心腸不答應啊。

"高總管。你去林子外面守著。"來時,她用心的記住了來路的步數和方向,只是一條直路,一百八十七步路。

"王妃,你一個人,行嗎?"他也知道多余問這一句,可他的心直簌簌發抖,一萬個不放心吶。奈何自己是男人,又是下人,幫不上忙,又只能听主子吩咐。

"你快出去吧。我听得到你走得多遠。"她突然警惕的說,還真有些擔心,他會顧慮的悄悄躲在近處。就算眼楮不看,耳朵也是听得著動靜。一想到這,心里就毛躁起來,片刻耐性也沒有了。大聲喊著催促道︰"哎呀,你快走吧,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無可奈何的,高林一臉擔憂的將那張老臉扭成一團,長吁短嘆的疾步走出了樹林,不過他也沒听雲落的話在那守著,而是一溜煙的跑回大帳,將女主人奇怪而危險的舉動,通報他們家的男主人去了。

待高林走後又候了許久,雲落才放心的長吁一口氣,人松懈下來,身上的不舒暢反而感覺更明顯,有些迫不及待的,手腳並用,迅速的除掉身上衣物,伸足淺探,向前模索著前行了六步,腳尖踫著了清涼的水面。心中喜悅的一跳,興奮襲來,她一腳踩下水去,不深,剛及膝蓋。緩緩的走下水,她行至及腰水深處,不敢而貿然前進了。曲著雙腿,微微蹲在水里,將就著撩水到身上搓洗著。

"撲通"雲落忽然听到水面上隱約有石子落水時的響聲。她撩水的嘩嘩響聲太大,耳朵听得不太真切。心中疑惑著,屏息靜止,迅速將身子全部沉入水中,只留了顆小腦袋在黑墨鏡子一樣的平靜湖面上。左右的小心察看著。

樹林茂密,樹干高聳入天,枝葉繁復交錯。月亮太細。光亮太淡,睜大了眼楮。視力所及,也不過一丈之遠。她什麼人也沒瞅著。正準備放松警惕和小心,"撲通"又一記響亮的石擊水面的聲音。這回她听得真真的。

"是誰!"擰眉怒喊,心中驚顫被這蓄意驚擾的惡劣行為所激起的憤怒替代。"是人,人鬼,站出來說話!"

四周一片靜寂寂,連一絲風的痕跡都找不到。心中怒火越燒越旺,吼道︰"你既是沒膽出來,就好生的躲好。"說罷直接從水里站起身,往岸上走去,快速的套好衣服,一臉紛紛的沖密林中喊︰"這里是唐國,軍營重地所在範圍。密林之外,便有人候著。我只須一聲喊,就會有人將密林四周團團包圍。你可是要躲得好點!"

"美人戲水,獨月缺華,真是掃興!"果然,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密林深處響起。身子一凜,雲落有些吃驚,這人好大的膽,竟然敢以如此的放蕩不羈的話語毫不顧忌的冒犯于她。

林中傳來輕微樹葉搖曳的莎莎響聲。不及她邁開一步,一道黑影由林間竄出,飛快忽閃的,瞬時定在她面前。身子不禁向後微退。他行時所帶之風氣,頗為強勁。

"佳人,王府一別,已有數月,今晚得以巧遇。你我緣分當真非淺啊"來人嗓音淳厚低沉,透著股邪魅之氣。

"原來是西太子。"見是他,雲落輕吁口氣,怒意減了不少,但仍心中不爽。疾聲質問︰"太子貴為一軍統帥,何以夜潛我唐國,軍營屬地,暗地窺探女子沐浴?這實在不是君子與英雄所為。"

"既是巧遇,自是無心撞見。絕非有意,方才我已擲石提醒。雲落在這野外湖中洗浴,實是不太安全!"西太子說得誠懇而坦然,雲落听

著,倒也有幾分相信。軟了點口氣道︰"如此,太子有心了!不過,如今,你我兩國交戰中,太子實在不該在此地出現。速速離去吧!"

"既然你我兩國在交戰,你難道一點都不怕,我會趁此時機,將你擒住,以做要脅。"西太子暗夜中,眸中寒光閃閃。"代政王,西南王,兩人皆忠情于你。白雲飛唯有你這麼一位親人。你實是是顆太好的棋子,誘人心動!"

"只怕,你若動心,得到的只會是顆死棋。"眼中冷冽,她說的毅然決然,無比認真。

"哈哈……哈哈……"朗聲大笑,西太子被她的話震動,欣賞無比的嘆道︰"你果真是一位奇女子!"

心中一動。雲落腦中生起念頭,想要籍著他對自己的友好態度,勸說幾句︰"太子,雲落身為一介女流之輩,雖不盡懂你們男人大丈夫,懷中所抱負的皇圖霸業千秋萬代。但雲落知道,百姓都是希望過上安居樂業,一家團聚的日子,即為君者,當視天下蒼生為兒女,使其過上太平穩定的日子。又何必無端惹來這諾大的戰事,令百姓們殺伐身死,血流僵場。"

眸光一閃,西太子看她的目光中更顯驚奇。"想不到你對治國,也有一番見解。我倒願意與你說說我心中的想法。你們唐國幅原遼闊,到處是豐田沃土,寶藏資源。百姓隨意勞作,一年即可保全家豐食無憂。可我大西國多為冰凍地區,土地貧瘠而無用,百姓再多勤勞,仍是勞不保收,饑荒連連。你們唐國依靠強勢軍力,還要對我們連年征收貢賦,令我西國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雲落沉默不語,深深思索。西太子看她一眼,接著說道︰"我不否認,我有要奪了你唐國一片沃土的野心。如你所說,即為君王,當為天下計,百姓強盛,我西國才能長久繁榮,千秋萬代。"

"因已之貧,搶佔他人,是為盜也。你有如此匪心,繞有再氣壯的理由,也是不當取的。"雲落冷然出聲,一片鏗鏘。"世之大也,無邊無際,萬物當是以共存共榮為道。如此一心獨大,定不會容于世道。"

"世道,是由勝利者來開創的。"西太子固執已見,不被所動。

雲落面色黯然,鼻息輕嘆,道︰"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你的一已雄心,偏偏要用這天下蒼生的鮮血來染紅。雲落無話可說。"微一頷首,抬步準備離開。

西太子猛然伸手扯住她,趁她不注意時,將一個小小錦帶掛于她腰間。然後,退開些距離正色道︰"就算我負盡這天下之人,也斷不會負你。珍重。"說罷,曲膝跪在她面前,拉過她手,貼在唇邊一吻。

知道這是他唐國禮儀,雲落也不躲避,大方的接受,溫聲回道︰"珍重。"

她與這西太子這間,說來也是前世糾纏未了,幾番相遇,他對自己倒真是坦誠而真切,讓她頗有了些知已的感覺。可惜,如今是敵非友,正感傷之際,雲落突然听到了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有火把亮光在入林的小路徑上,將兩旁的樹照出些斑駁的亮影子來。

"雲落。是你嗎?"唐賢遠遠的呼喊著。她當下大驚,回頭想要催促西太子離開。轉身扭頭,他卻早已無聲無響,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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