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畫三生 道是無意卻有情,反成執念(一)【第一更5000+】

作者 ︰ 赤羽せ

業火從九天之上落下,帶著灼灼熱氣,翻滾而來……

璧女睜著大大的水眸看著五彩,滿臉的訝異,「你為何要救我?」

五彩看著她一笑,只道︰「因為你還不能死,你作下的孽障,還需要你來還。」

手中撐開的盾泛著五彩光華,她將五道神力凝聚成盾,終是替璧女擋下了這九天業火。

五彩站于璧女身前,面對四方神台下的眾人,開口說道︰「本座奉女媧娘娘之命,負救世之任,今日願以上神之名,保她不死。丫」

璧女在五彩身後,看著眼前這個身著一身鵝黃的嬌小女子,放聲喊道︰「你是個傻子嗎?我明明是要殺了你的,你難道不知嗎?別以為這樣惺惺作態,我就會感激你!我不會感激你的……不會……」

五彩轉過身,抬起手拭去她滿臉的淚,輕聲說道︰「別哭,你不是最舍不得離開家的嗎?媲」

「尊上容稟,」南海仙翁此刻也站在了五彩身前,撩袍下拜,「當日對抗魔族勢力之時,璧女因為修為尚淺,被魔君蠱惑,所做之事並非出于她之所願,還望尊上看在昔日她對極南天的貢獻,網開一面。」

司命的神官拿著法杖,站在台上也看著天泉,愣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天泉一步一步走上神台,絳紫色錦袍隨風翻揚,暗花平金繡上的龍紋熠熠著光華。

台下突有個稚女敕的聲音響起︰「尊上,璧姐姐是好人。尊上不要讓璧姐姐不見。」

「璧姐姐平日對我們很好的,她不會要害尊上的……」

听著台下那些孩童的聲音,五彩抬眸向天泉看去。

他仍是那副清冷淡薄的樣子,走到璧女面前,他問︰「你知錯嗎?」

知錯嗎?這句話,璧女听天泉問了千百遍,她次次的回答都是「璧女知錯」,可是她真的知道嗎?真的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里嗎?

或許事到如今,璧女才第一次知道,自己錯在了哪里。

她就是錯在愛上了他!

倘若不是愛他,為何要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讓他娶她?

倘若不是愛他,又為何被逐入下界,不惜日日以頭撞天,想擾得他來看她?

倘若不是愛他,怎麼可能被心魔控制了神識,不惜出手傷人,也要將他留下?

他也是早就知道的吧,否則又怎麼一次次,一聲聲地問她,「你知錯嗎?」

璧女苦笑一聲,「璧女知錯。」

原來她是錯得如此離譜,亦錯得痛徹心扉。而今,她總算是知道了錯在何處,可是,那又如何?

這錯,怕是今生來世,生生世世,再難改過來了。

「璧女,你肆意妄為,不顧極南天眾生安危,其為錯一;為一己私欲,動殺害性命之心,其為錯二;心存異動,屢教不改,其為錯三。」天泉眼中的隱忍,看得璧女心疼。

「任何刑法璧女均無話可說。」

「好!我替你父君教養你多年,卻未能將你教導成極南天之砥柱,反使得你誤入歧途,乃是我的罪一……」說罷右手一伸,司命的法杖便落至他手。

法杖扣地發出一聲巨響,連同一道九天業火隨之降下,絲毫不差的落在天泉身上。

「尊上……」「尊上!」

神台上下,無不看得目瞪口呆,有幾個心智清明的疾呼出天泉的名字。

「老奴懇請尊上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您如此做,可讓我等如何是好啊。」南海仙翁本就跪著,見到天泉如此自裁,手腳並行幾步爬到天泉身邊。

「讓開。」天泉那極寒的聲音溢出口,南海仙翁便只傻愣地看著他。

「你屢次犯錯,我從未按法度將你論罪,使得你忽視我極南天刑法,乃是我管教松散,此為我的罪二……」

第二道九天業火,夾雜著怒吼的風聲,轟然而下,那原本華美的絳紫錦袍,被業火灼得早已襤褸,他身上幾處已然被灼傷。再接了這一道天火後,多處已被灼得血肉模糊,幾近潰爛。

一聲尖利地聲音劃破整個神台,璧女早已是淚濕了滿臉,再看得天泉這般模樣,便是雙目通紅的出聲喊道︰「璧女知錯了,無論是讓我魂飛魄散也好,讓我永世不得超生也罷,求求尊上不要再如此傷害自己了,璧女真的知道錯了……」

「你雖犯此大罪,」天泉絳紫衣袖輕揮,璧女周身鎖鏈散落于地,「我仍報存私心,免去你天火之刑,處事不公,此乃我罪三……」

三道天火之後,天泉那原本絳紫盤著龍紋的錦衣,猙獰的貼在皮肉里。而他仍然是負手而立,眉頭也未見輕皺一下,倒是那本應清寡的眼神帶了一絲無可奈何,「璧女,這是我最後一次護你,好自為之。」

他衣衫襤褸,她滿目淚光;他滿身傷痕,她心如刀割,他就站在那,她就如此看著他。在極南天悠悠幾萬年,第一次,璧女覺得他那樣高不可攀、那樣遙不可及。

他雖狼狽至此,卻也難掩那驚世的卓絕之資,而她,則只能永世躲在他衣袂之後,看他一次次的保護自己。

法杖雙手奉還給司命,天泉朗聲說道︰「養子不教,其父之過。」

司命跪地接過法杖,「尊上恪守法度,我等無話可說。」

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泉輕聲道︰「我又讓你難做了……」

孤傲如他,走過五彩身邊的時候,壓低了聲音,說了兩個字「謝謝」,隨後便化為一道金芒,消失的無蹤,甚至都未曾听璧女說完那句尊上,……

璧女看著天泉離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終是咬了牙,規矩走到司命前面,俯身下拜,「尊上帶我如父,可我如今卻犯下如此錯事,實在無顏以對,又使我族人蒙羞,千刀萬剮死不足惜,」叩首再道︰「蒙尊上開恩赦免業火之刑,然深知我犯下的過錯罄竹難書,甘願留于極南天上界的極寒之地,懺悔千年。」

司命點了點頭,「你有懺悔之心,便不負了尊上的一片苦心。」

五彩看了看璧女,心下也是泛起了絲絲安慰,如此便也不枉費她替天泉當了先鋒官,嘴角扯起一抹淡淡地笑,若是天泉不留這句「謝謝」,她就又平白的被他利用了啊。這苦肉之計,一來二去在她身上真是屢試不爽。

跟著天泉的身形,五彩也幻化成光,尾隨在他身後。他雖說是受了傷,可修為畢竟高出五彩許多,才幾個閃身便蹤跡全無。

一只手撐在身旁的巨石上,天泉勉強穩住了搖晃的身子,「九天業火,呵……」他若動身再慢些,怕是要倒在神台之上了。

一手扯下貼在身上的絳紫錦袍,抬腿便邁進那煙霧繚繞的池水之中……

五彩見天泉的身形消失在一片山巒之間,只好也下落在附近,兜兜轉轉尋了一陣,卻也找不出個方向。

「說句謝謝便跑,那之前的賬不還了嗎?」五彩一邊找一邊嘟囔,「三道業火都劈不死,也不知道什麼構成的。別是走到半路,死在哪了都沒人收尸……」

九天業火何等威力,哪怕他有金身護體,照樣燒他個千瘡百孔,知道他過分的好面子,可這冰天雪地,若是暈在了哪處,豈不更是丟人,思來想去,五彩還是跟了上來,哪成想天泉雖是受了重傷,她仍是把人給跟丟了。

一陣寒風吹來,五彩不禁打了個寒顫,「真冷,哎?不對……」這層層山巒之中,為何風中夾帶著潮濕。

五彩繞過眼前的嶙峋怪石,循著那潮濕而溫暖的氣息而去。

四周山石崢嶸,峰巒峻峭,那一池水波上泛起裊裊煙霞,看著那浩渺煙波之中,一切皆為影影綽綽。

五彩又向著那一池煙波走了走,突然頓住腳步,低頭看去,便是天泉那破爛不堪的絳紫錦袍。心下了然天泉定是就在附近,「天泉、天泉……」

那一池水泛著濛濛熱氣,五彩將手探進水中,果然那暖暖的氣息游走于周身,通體舒暢。就在五彩還沉浸在這暖意里之時,水面蕩開層層漣漪,涌動翻滾,引得一陣陣波瀾蕩起,波浪拍打岸邊的巨石, 叭作響。

忽而池中一道水柱沖天而起,五彩跳開幾步昂首望去,等到那些被帶起的池水傾瀉而下,那騰出水面的事物,也現出了真身。

滿池的煙波,只將那事物勾勒出個輪廓,卻是巨大無比,五彩走進幾步,喃喃開口︰「天泉……莫不是你被這個東西吃了吧?」

一陣強風襲來,五彩雙手交疊擋在身前,卻還是被震得退後幾步。那事物向她靠近,推開煙波,輪廓漸漸清晰。

那是一只全身泛著金芒的巨龍,周身玄色鱗片如亮甲,周身凜然傲氣天地為之失色,金色的護體光芒熠熠耀眼,縱然萬頃天光亦被其湮滅,它俯瞰五彩,那睥睨的姿態,氣勢如虹。

想來他也應當是這個樣子,桀驁一身、目空一切,可是何以看了他的真身,五彩竟覺得有些驚艷,這美足可囊括山河的壯麗。

五彩幾步上前道︰「你以為說了句謝謝便完了嗎?」

玄色巨龍沒有理會她,只是靜靜听她說完,而後轉身便準備潛回水中。

看他欲走,五彩便有些生氣,自己千辛萬苦的追來,他就這麼一言不發的走了?輕輕一笑,「天泉,你不莫不是被三道業火打回原形,不好意思與我相認吧?」

那巨大身影停滯了動作,彎來,在她頭頂停住,冷冷地看著她,微微一用力,絞著一池的碧水向五彩濺去。

不曾想他有這招,來不及躲閃的五彩被濺得滿身濕透。

雖然他是一只巨龍,雖然他不能張口說話,然而,五彩卻能從他那近乎比她的頭還要大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他的嘲笑。

「好,現在我將天補好了,璧女也救下了,我自然是沒什麼利用價值了,不過你這種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忘恩負義的作風,我一點都不敢苟同!」五彩呲著小白牙,直直地瞪著他,直到那巨大的眼楮半眯起來,她似乎感覺到,想逃是不是有點晚了?

巨大的玄色龍瞬間消失,煙波朦朧之中走出的,是一個單薄的人影。深紫色的發緊貼著他那削尖的臉頰,池水從發梢蜿蜒而下,流過那橫亙的鎖骨,堅實的胸膛,平坦的小月復……

見他一絲不掛,五彩慌忙轉過身,耳後便響起天泉那獨特而冰涼的聲音,「你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天泉身上帶著池水的溫暖,五彩不知道他靠自己有多近,但卻能清晰感覺到,她被那股熱氣灼遍了全身。

「還有……」她是想來看看他死了沒,又想起剛才他那股桀驁不馴想樣子,關心他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便咬了咬牙,哼唧道︰「今日是璧女行刑的日子,你故意將我引去,不就是為了讓我先行制止司命嗎?你三番五次利用我,單憑一句謝謝就一走了之,實在無恥。」

「神台是你自己去的,九天業火也是你親手攔下的,其間我可是未曾說過一個字,」他的吐息噴在五彩的頸後,莫名的燥熱游走她全身。「我勸你莫要暗自揣測我的意思,自作多情才好。」

倒是她自作多情,利用了她還不算,如今再倒打一耙,偏偏自己又上桿子送上門,五彩憤然轉身,盯著天泉道︰「若是我自作多情,你何故要說謝謝。」

「替極南天的族人,感謝你將天之裂痕補好而已。」那聲音似冰雪又包含著慍怒。

「不客氣。」也罷,是自己非要淌了這渾水,最後倒是換得一句「自作多情」。

轉過身才想起天泉現在是寸衫未著的,五彩的眼神游移,還好池水散的霧氣夠厚,否則低頭瞧見什麼不該看得,天泉免不了讓她自挖雙眼,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既然知道他沒曝尸荒野,她還不腳底抹油,更待何時。

「我再問你一次,你如此焦急的跟來,只為此事?」她看著天泉那深邃的眼,他眼中醞釀的如風暴般的漆黑是什麼,他生氣了?

被問的有些心虛,五彩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啊。」

看著他那似刀鋒銳利的眼神又添上一層冰霜,五彩忙追加道︰「也順便看看你的傷勢。」

說道傷勢,眼神便飄到天泉的胸口,那傷疤被業火灼的猙獰,看得五彩都連帶著有些痛起來,剛要抬手去踫,卻在半空中被天泉握住了手腕,「別踫,這是業火,踫了便將你也灼傷了。」

是了,業火不滅,燒灼七七四十九天才算罷,他此次的傷勢,著實不輕。

手被他攥住,那灼熱的感覺更加切膚,「那你好生休養,我先走了。」轉身欲走,被天泉攥住的手腕卻受到他牽扯的力道。

「既是不滿足謝謝二字,那你說想要什麼?」不知怎的,天泉眼中的暴風瞬間消失殆盡,干淨得如同她之前看錯了一般。

「啊,那倒也不用了。」說是來討債根本就是個借口,如今真問她要什麼,一時間也沒個頭緒。

「本尊可沒做卸了磨便殺你這頭驢的事,更不是什麼忘恩負義之徒,你使得伏羲一族得以重返故土,免于極寒侵襲,也算是極南天的恩人,」天泉定眸看著五彩,「所以,極南天之中,你可有想要之物?」

這麼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地方,又想了想那將她折磨得半死的幽纏花,五彩猛搖了搖頭,「就算積陰德了吧,你這的東西,我實在要不起。」

「莫非我極南天,便沒有你能看上眼的事物?」天泉語氣帶著挑釁。

五彩想了想,直直地看著天泉,心中暗想︰這整個極南天的寶貝,不就只有你這尊大神嗎,難不成還要把你打包揣走嗎?

天泉眸光微閃,定眸看進五彩眼中,「怎麼,想要我?」

五彩一把甩開天泉的手,她怎得忘了他還有通過神力,窺視她心中所想的本事,「呸,要也是要你的神力,我要你來何用。」

一片紅霞飛上臉頰,五彩羞得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明明不是這個意思,經他嘴一說,反倒如此不堪。

他眸中深邃,「即使如此,不論日後你遇到何等危難,本尊必護你周全,此誓堪比日月,然諾永生永世,唯三魂殞,七魄散,乃罷休。」

天泉眼中的認真,是五彩從未見過的,這誓言如同千斤巨石砸入她心中,泛起千層漣漪,久久不能被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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