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畫三生 道是無意卻有情,反成執念(二)【第二更5000+】

作者 ︰ 赤羽せ

天泉眼光微動,听到遠處漸漸傳來的腳步聲,知是有人尋了來。再打量了五彩一眼,那被浸透得紗衣緊緊貼著她玲瓏的曲線,將她的身段勾勒的一覽無余。眉頭一皺,轉回身,手中暗拈了個訣,丟到五彩身上,「你先回去吧。」

一團炎熱襲來,五彩回過神,之前身上的潮濕感已退,身上的衣衫都干了。回頭再看天泉,他又消失在了那片煙波浩渺之中。

「自己說走就走,神龍見首不見尾。還對恩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若等你護我周全,我怕是都魂飛魄散了。」五彩雖然嘴上說得並不在意,可是天泉的話,卻是讓她心如鹿撞,救世上神也可以期許他人的保護嗎?

轉回那嶙峋的山路,五彩還在出神的踽踽而行,忽被喚住︰「上神。」

循著那聲音望去,竟是南海仙翁,「仙翁怎得來了這荒山僻壤?」

南海仙翁被問得一愣,此地乃是極南天的禁地,這個外來的上神反倒質問他如何來得,抓了抓耳朵,問道︰「上神是如何尋來的?」

「我……」又想起剛才那一幕,五彩不禁有些羞赧,「散步,看看風景什麼的……」

別人不知,可南海仙翁深知此處乃是尊上休憩之地,再者說,極南天神台據此千里有余,這位上神,究竟是散了何等闊綽的一步啊。

看她臉頰紅霞飛起,南海仙翁便是和藹一笑,「老朽也是散步至此,甚巧,甚巧……」

「可不是,你看這風景多好,怪石林立,白雪漫天……」五彩也尷尬一笑,曉得他也是心知肚明,「仙翁您繼續,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上神慢走。」南海仙翁看著五彩化作一道彩芒,斂了眼中笑意,循著那山石深處而去。

龍隱池,南海仙翁已是不知多少個萬年都不曾來此地了,幽纏花便是引此池中水灌溉,乃是護住心脈,療傷的聖地。

南海仙翁探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須,上一次在此面見尊上,還是他浴血殺出妖魔界之時媲。

那時所有族人束手無策,幾近認為尊上已經藥石無效,反倒是尊上自己摘了幽纏花飲下,在此處足足挨了九九八十一日,才再出龍隱池。

南海仙翁一聲輕嘆,此次亦是為了他人,也罷,如此行事,才是他們尊上的風格。

「尊上。」走近池畔,仙翁俯身下拜。「尊上請保重身體要緊。」

「我尚且無恙,你無需擔心。只是這業火有些麻煩,須得這池水漸漸浸熄。」未見身影,只是從池中深處傳來天泉的聲音。「你尋至此處,想必是有何要事,說吧。」

「尊上明察,」南海仙翁表情嚴肅,「前些日子,五彩上神將天之裂隙補完後,老奴便遵照了尊上的旨意,重建下界極南天。」

南海仙翁說到此頓了頓,像是在思考用怎樣的方式說出口一般,「老奴先行前往下界,不過卻遇到一位仙家。」

「有何稀奇?」天泉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仙界之徒,他向來是看不上,亦不放在眼中的,好在多年來他們共存天界,井水不犯河水,否則一統仙界,之于天泉來說,不過翻手覆手罷了。

「此位仙家徘徊極南天下界多日,似是在尋些什麼東西,或是,什麼人……」南海仙翁越說聲音越弱。

「你既是知道,便不必賣關子了,照實說吧。」听出南海仙翁語氣之中的遲疑,天泉便不再耐著性子。

「這位仙僚,老奴也是略知一二的,他名為極月,乃是紫微真君。」

「極月?不曾听過。」

南海仙翁吞了一口口水,緩緩開口︰「老奴以為,他怕是來尋五彩上神的。」

池中久未出聲,許是這池中水的熱氣使然,南海仙翁背後衣衫盡濕。來此之前,他亦是思量再三,可是知情不報與龍顏大怒之間權衡,他還是私心的挑了後者。

前些日子,五彩還在昏迷之中,天泉連重建極南天下界之事,亦全權放手給南海仙翁,只吩咐在重繪樓宇之時,需過問于他。

那日,南海仙翁拿了新的繪圖,尋到五彩房中找天泉。

「尊上,此乃新繪制的樓宇圖。」恭然遞上圖紙。

天泉放下手中經書,只瞥了一眼,道︰「加蓋一座雙層角樓,琉璃為瓦,五彩繪色。」

南海仙翁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殿名為……」

「五芒殿。」

不知床上昏迷的人兒是听見聲響,還是睡夢中遇見什麼,皺眉嚶嚶出聲。天泉探身望去,隨後手中圖紙一遞,擺了擺絳紫的袍袖,無聲間,便讓南海仙翁退了出去。

他侍奉天泉十幾萬年,哪里見過他對誰如此上心,就算是對伏羲一族有恩,也不見得事無巨細,事事上心,處處經手。

回想起此事,關于極月此番來尋五彩之事,南海仙翁更是不敢隱瞞不報。

天泉冰冷的聲音打破了許久的沉寂,「紫微……」

如此想來,他確是听過這個名字的。若非璧女吃了紫微真君給五彩的書信,五彩也不會對璧女大打出手。

書信,那時她是怎麼說的?

……

「就是……」五彩嘟嘟囔囔地說︰「一只紙鳥模樣,然後上面是紫微君給我寫的情書……」

……

情書。

「紫微真君,極月。」他驟然想起,早已不是听過這個名字一次,她重傷昏迷,午夜夢回之時,喊過這名字不知多少次,或是嘴角噙笑,或是眼角帶淚,所哭所笑,皆是為了此人啊。

「不必理會他,極南天的大事,豈能因小仙耽擱了時日。」那極地深寒的聲音再度襲來,汗流浹背還打著冷戰,南海仙翁頓時覺得苦不堪言。

「那……」

「照建不誤。」知道南海仙翁想問關于五芒殿一事,天泉冷冷將他的話打斷,「她于極南天有恩,此間宮殿我本意是想擺個牌位在里面。」

南海仙翁差點沒被唾沫嗆到,供個牌位還要雙層角樓,琉璃做頂不說,還要五彩繪色,是不是有點奢侈?

心知天泉是極好面子之人,有些話不便說出口,「不如老朽去同五彩上神說說,或許她想留下也……」

「不必,」天泉這句話出口斬釘截鐵,擲地有聲,「本尊從來不喜好強人所難。」

縱是南海仙翁有一肚子話可用勸說,也只字不敢再提了,「老奴退下。」

南海仙翁兜兜轉轉離開龍隱池,他追隨天泉萬余年,深知這位戰龍金神的性子,一旦是他決定下的事情,怕是再無轉圜之地,可是就這般將五彩上神拱手送回仙界嗎?那當初親候病榻前,照料無巨細,親設五芒殿,又是為了哪般?

倏爾,龍隱池處傳來一聲龍吟,帶著萬夫莫當的氣勢,直沖九霄,那聲響蕩徹極南天,振聾發聵。

一聲幽嘆出口,南海仙翁搖了搖頭。

五彩不禁抬頭望向龍隱池的方向,「莫不是誰將你尾巴踩了,喊得這麼大聲。」

近來幾日,極南天各處皆是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各個臉上都洋溢著笑意,那種幸福,讓五彩看得心中溫暖。

五彩走在熙攘的大街上,只有她特別悠閑,如今她也應該功成身退了,可是為何兜兜轉轉,這腳步卻總是離不開呢。

四下里看了看,是了,如今極南天還未重建完成,自己也應當助他們一臂之力,如此留在極南天,也是應當了。

遠遠望見白發白須的南海仙翁,她像是見到了寶貝一般,幾步過去,道︰「仙翁,近日來特別忙吧?」

南海仙翁正交代一些去往下界的注意事宜,听見五彩的聲音,抽空便答她,「正是啊,上神不然先四處走走。」

五彩一笑,「如今極南天下界重建,我也該貢獻一份力才是,不如讓我也隨同他們一起去下界幫忙吧?」

听說五彩想去下界,南海仙翁突然想起下面還有個極月,若是被他撞見,豈不是兩人就一同回仙界了,這可萬萬不行,于是忙說道︰「上神還是不太熟悉下界的情況,若是上神實在想幫忙,那便去幫忙整理一下尊上的寢殿吧,尊上的業火之傷剛剛痊愈,如今還要再動神力,怕是有些吃不消。」

說起天泉,自那次龍隱池後,五彩也許久未見過他了,原本以為他還在療傷,可听得南海仙翁如此說,那他應是早就出了龍隱池,如今去他寢殿探望一番也好。

五彩點了點頭,「任憑仙翁調遣。」

南海仙翁忙稱不敢,隨口喚了個小仙僕,吩咐他將五彩帶到尊上寢殿去。

那小仙僕臉上帶著興奮之色,一路蹦蹦跳跳。

五彩好奇便問︰「你怎得如此高興?」

「尊上大人是我等平日里想見而不能見到的,此次沾了五彩上神的光,幸得一見,心中自然是高興。」

五彩對著小仙僕禮貌一笑,心中卻暗自算了算,自打她到了極南天,除了昏睡的時候外,大多都是與天泉在一處的,原來他竟是這麼難得一見的嗎?九天業火灼七七四十九天不止,怎麼他這麼快就能回寢殿了?近來幾日未曾見過,難道是趴在床上養傷嗎?像他這種生活沒有情趣的,寢殿長成個什麼樣子呢?

不對!自己怎麼會對他的事情這般上心,思及至此五彩竟喃喃出口,「奇怪……」

一旁的小仙僕不知五彩心中所想,于是接道︰「上神也覺得奇怪吧,尊上雖說貴為戰龍金神,可是寢殿卻是絲毫不奢華堂皇,反倒舒適而簡單。」

听到小仙僕如此說,五彩一抬頭,天泉的寢殿映入眼簾。

所謂依山傍水便是如是了,背靠著陡峭的山崖,獨立于天地之間,浩蕩的瀑布似由九天之上傾瀉而下,奔流墜入崖下深澗溪流之中。抬眼望去,不知是何神鳥,展翅翱翔于際,嘯鳴聲不絕于耳。

目光下移,卻是一座素色宮殿,靜然而立,不爭不噪,不驕不傲。看見了它,心便靜了下來,那些水勢奔騰,百鳥齊鳴,山麓陡峻,溪流湍急都被拋之于腦後。

這座寢殿,真真是詮釋出了天泉的行事與風格。他便是如此遺世而獨立,縱然擁著天地間的浩蕩與氣勢,卻沉靜的仿若壓住了世間所有的響動。縱然安靜的不出聲響,卻任憑誰都不敢忽視。

小仙僕先行一步,走至殿門前,跪地叩問,「南海仙翁座下仙僕,求見尊上大人。」

如此反復三次,卻仍不見有何動靜,小仙僕帶了一臉失望,對五彩道︰「五彩上神,怕是尊上此刻不在寢殿,我等小僕也不敢亂闖,不如先行回了吧?」

五彩仰首望了望四周,微微一笑,「那你便先行回去,此處風景怡人,我在此小留片刻,就不勞你在旁等候了。」

小仙僕低頭思考片刻,點了點頭,又叮囑道︰「尊上不喜被人打攪,還望五彩上神多留意些,小奴就此告退。」

見那小仙僕離去,五彩推開寢殿的大門,大搖大擺的便邁步進門。「不喜打擾?我還不喜打擾呢,你少打擾我了嗎?」

天泉的寢殿不止外觀看起來素樸,連室內的擺置也都淡淡的,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並未有什麼稀奇玩意兒。

走過大廳,往里便是陳列兵器之處,可是之間空空的支架,卻未見有何等驚世駭俗的兵刃,莫不是他已經開始做了收拾?

轉過這邊,便是放置衣物的一間,五彩打開衣櫃,里面各式的錦袍安放有序,隨手翻了幾件,帶顏色的大多是絳紫或深紅,剩下更多的便是通體玄色,偶有幾件繡著白色或金色平針龍紋,再無任何亮麗的顏色。

五彩雙手抱胸,打量著天泉的衣櫃,自言自語地評論道︰「每天都穿的黑漆抹烏的,莫非你是不喜歡洗衣服,害怕髒嗎?」

「如若不然,應該穿些什麼顏色呢?」

說起中意的顏色,自然是白色奪人眼球,「錦白啊,顯得高尚又出塵。」

話剛出口,五彩就覺得不對,回過身站在她背後抱臂看著她的人,除了那個走路不帶聲響的戰龍金神還會有誰。

五彩白了他一眼,「你們極南天都喜歡站在別人背後打招呼嗎?」

「那自然是因為你總是未經許可,便踏足他人的領地。」天泉那招牌似的冰涼嗓音,又低了幾個溫度。

有些無言以對,五彩又回過身指著那些衣服道︰「有空多裁制些明亮的衣服,省的總這麼陰霾。」

天泉鼻子里輕哼一聲,「你見哪個每天穿著素白?」

「紫微君吶。」

這個名字一入耳,便勾起了天泉的記憶,昔日五彩是用怎樣的語氣呢喃這名字,他現下還記得清清楚楚,雙眸微眯,衣櫃門「啪」得一聲合攏,反倒嚇了五彩一跳。天泉抬腿便往外走,只給呆愣的五彩留下一個背影。

「喂,喂!我是來幫你收拾整理的,你別不識好人心吶。」不就品評了一下他的穿衣風格,至于這麼小氣嗎。

天泉停下腳步,轉回身低晲著她,冷聲道︰「我未曾請你來,倒是你自己不請自來的吧。」

又來了,一句他又沒主動過,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干抹淨。她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次權且放過他吧。做好了心理建設,五彩轉言道︰「你的傷勢如何了?」

「暫時還死不了。」天泉本來就冷淡的聲音再加上沒好氣的語調,讓五彩終是無法忍受。

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五彩掐著腰怒問道︰「你是把九天業火都消化到肚子里去了嗎,說話這麼大火氣?」

「若是不願意听,你便走吧,喜歡听誰說話便去尋誰就好了,何必非要賴在我極南天?」若她留在這里,心里裝著他人,那便干脆連人都不要留下。

五彩看著天泉那冰冷的眼神,自嘲的一笑,「我賴著你?呵呵,那我走便是,省的在這里礙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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