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門前。
南海仙翁正施法打開結界,五彩站在他身後,「這些日子,承蒙仙翁照顧了。」
听見五彩那柔柔的聲音,南海仙翁頓了頓,隨即答道︰「是極南天承了上神的恩惠。」
「哪里,身負救世之任,自當造福各界,這是應該的。」
「倘若上神並非擔負救世之任,是否願意出手相助呢?」南海仙翁突然問出口,讓五彩有些措手不及媲。
只是遲疑了片刻,五彩堅定地說︰「自然是會的,斷不可能袖手旁觀吧。」
兩界門打開,下界的霧靄白光涌了進來,南海仙翁回過頭來看著五彩,那暮靄很快將他淹沒的只剩下輪廓,可是那堅定不移的聲音,還是透過層層迷霧,傳了過來,他說︰「所以,就算上神不能補天,尊上一樣是會救你的。丫」
五彩心中大動,如果說天泉並未存在利用她之心,那麼她到底在怨懟些什麼呢?
南海仙翁的聲音在前面響起,「上神,請跟我來吧。」
穿過那一片霧靄,她仿若又回到了第一次來極南天時的場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都仿若是做了一場夢,只是這夢,過于真實。
下界多了一些正在重造極南天的伏羲族人,五彩站在旁邊,有些發愣。
然後她便看到遠遠的霧靄之中走出一個身影,那白色不論何時都那樣刺眼,因為那光芒聖潔的令人敬畏,墨色長發隨風飄揚,那腰間的梅花繡紋淡然卻妖冶,他翩然而來,仿若古玉一枚,純白而溫潤。
然後他用那溫潤的嗓音,那獨特的音色喊她︰「五彩。」
五彩牽起嘴角,微微一笑,點頭答道︰「紫微君。」
他笑,萬物榮發。他溫暖的如同春日,那笑容是讓花綻放的溫與暖,「你可是無恙?」
「一切皆好。」
「如此我便也放心了,你在此地可還有其他未完之事?」
五彩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
極月向著她伸出手,唇邊是溫暖的笑意,眼中的芒光微微閃爍,「那我們便回去吧,我是來接你的。」
倘若是以往,五彩想必是欣喜若狂的應聲離去,可是……
她回頭望了望,那是伏羲一族忙碌的身影,還有南海仙翁目光緊緊地跟隨,再無其他,那麼她想要看到些什麼呢?
五彩看著眼前向她伸出手的極月,卻無法向他邁出一步。她是怎麼了,站在眼前的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兒,可為何如此遲疑?
極月緩緩地收回了手,那眸色之中帶著疑惑,他輕輕地問︰「你不走嗎?」
「我……」五彩支支吾吾,許久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南海仙翁見此情景,上前一步道︰「上神此次為極南天補天,神力消耗巨大,若是身體上仍是覺得不舒服,倒不如先留在極南天休養,待身體無恙後,再離去也不遲。」
五彩又遲疑地看了一眼極月,他似是未想到五彩竟有想要留下之意,微微怔忡片刻,溫婉一笑,說道︰「即是如此,那我便先行返回仙界。」
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身影,五彩心中縱有些難舍,卻也心知肚明,這便是最好的選擇,因為此刻,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孤家寡人的極月了。而她的心中,也不知從何時萌生出了一種,她自己也無法解釋的情感,是對極南天,還是對天泉?
不料極月走了幾步之後,忽而轉身問道︰「那日我給你寫的書信,你可是看了?」
五彩也恍然想起被璧女吃掉的紙鳥,困惑地搖了搖頭。
極月淺淺一笑,那笑意之中摻雜的嘆息之意溢于言表,白衣翻飛,衣袂輕揚,他轉身欲走,卻被五彩一把拉住了衣袖。
「上面寫著什麼?」
到底還是過于在意,無法忽視他的任何一絲表情,若那紙鳥無關緊要,他是不會在猶豫再三,等到要離去之時才問出口。
極月搖了搖頭,將衣袖從她手中緩緩抽出,淡然一笑,「你好生休養,他日若是想回來了,我再來接你。」
更是察覺出了極月的不對,倘若一切皆是安好,他又怎會如此快便趕至極南天,五彩緊跟一步,問道︰「出了什麼事?」
「並不是什麼緊要的事,知你無恙,我便先行離去了。」極月仍是那輕如微風的笑容。
五彩卻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你若是不說,我怎能安心養傷?不論是緊要與否,也說給我听吧。」
看著她那緊張的神色,極月笑容如玉,「那日我不知你是獨自來了極南天,待到大婚前一日,才從赤練宮的宮娥口中得知,擔心你一人不敵巨蛟,我便隨你而來了。」
五彩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你與赤練仙子的大婚?」
「事出突然,畢竟性命攸關,我便思量著先來看看。」
五彩定眸看著他,久久不知該說什麼。他輕描淡寫地一句「先來看看」,到底知與不知悔婚一事的嚴重,且不說人言可畏,光是青華大帝一族,也足以讓他日後難在天界立足。再是性命攸關,也是他人的性命,如此一來,便等同于讓自己的仙途毀于一旦,他知是不知?
回頭望著那兩界門的出口,看來是等不到那一襲紫衣了。
五彩終是收回了那回望的眸光,看著這個白衣墨發,不論何時唇邊都帶著溫潤笑意的男子,這個將世間性命看得比任何都重的紫微真君,這個過于不在乎他人目光,對于自己的事情,都能一笑置之的極月,輕輕地道了一聲︰「我同你一起走。」
「你的傷?」
「已經無礙了,況且我再次逗留,也只能給伏羲一族添麻煩,便不再多叨擾了。」五彩對著南海仙翁微微點頭,「後會有期。」
南海仙翁還未出聲,倒是他身後先響起了一道女聲,「你就這樣走了?」
五彩一愣,沒想到來得竟然是璧女,她還牽著那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娃。
小女娃看到五彩看著她,松開璧女的手,幾步跑跳到她近前,「五彩姐姐,璧姐姐說,是多虧你我們才能回到家鄉,這個紙鳶送給你,你那時候不是很喜歡嗎?」
五彩接過那紙鳶,上面畫的是一只五彩的燕子,五彩錦色的流蘇好不漂亮,她抬頭向璧女看去,璧女面皮微紅,轉了臉說道︰「是小丫頭央著我給她做的,之前我可不知道是要送給你的。」
五彩了然一笑,那五彩的染色,細心的做工,都彰顯著璧女的心意,只是她和她的那個「哥哥」一樣,喜歡口不對心,「不管怎樣,謝謝你。」
璧女微微低下頭,紅著臉可聲音之中卻透著堅韌,「你不必謝我,雖然你救了我的命,可是我不會白白呈你的情,有朝一日你的這個恩情,我定會還給你的,那時候我們便兩不相欠了!」
五彩伸手撫上璧女的肩頭,「你的命是他救得。」
「我會留在上界努力修行,有朝一日,定會超過你的修為,那時候便再不會需要他人來守護極南天。」璧女眼中閃爍著熠熠光彩,那是成長的光華,在歷經生死之後,找到了可為之拼搏的方向。
手中的紙鳶忽然變得有些沉甸甸的,五彩低頭看了看,這只燕子代表著春意,寓意著她讓極南天伏羲一族的冰雪消融,這滿滿都是伏羲一族的情。甚至連與她作對的璧女都來給她送行,如此便也夠了,可是她心中那小小的憧憬和失落,又是什麼呢?
五彩看著極月,輕聲說︰「紫微君,我們啟程吧」
極月白衣飛揚,眼角含笑,聲如潤玉的說道︰「好。」
山峰之巔。
他一襲絳紫華服,負手而立山巔之上,俯瞰山道間,那一白一黃的兩個身影,走得匆匆。
再看一次她的眉眼,還有那不曾看過的順從淺笑,剎那間有些恍然,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是那個敢將他呼來換去的傻丫頭,還是那個愛逞強的笨姑娘,亦或是現在這個娉婷美好的女子?
「尊上。」南海仙翁聲音微小,像是怕打擾了天泉的凝視一般,縱使他千萬個不承認,可是那眼角眉間的情,又豈是能藏得住的?
「白色不是素縞的顏色嗎?」
南海仙翁有些發愣,回答道︰「人間卻是用白色作為祭奠之用。」
「真不知道哪里好看了。」說完天泉衣袖一揮,蹤跡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