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巒疊翠,放眼而去漫山遍野的盎然點綴著青山的婀娜,浮雲繾綣,那絲柔的煙波飄蕩在青山之間,恰似溫柔輕擁又似依戀纏綿,倏爾煙雲彌漫,漫天散下雨露,倏爾一縷天光傾斜而下,透過那卷涌的雲層,還這仙界一片晴天。
在返回仙界的途中,極月並不著急,一路上停停走走,帶著五彩將著仙界歸途游覽個遍。
「紫微君,這條路不是回五芒殿之路吧?」
從啟程的第一日起,五彩便隱隱發覺極月是有意拖慢了行程,近幾日干脆便是不往仙界的方向而行,憋了好些天,她也總算是問出了口媲。
極月轉回頭,淡然而笑,清風送爽,「五彩可是回五芒殿還有事情嗎?」
他問的婉轉而柔和,可是五彩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忤逆他的意思,像受了蠱般,只能隨聲附和,「並沒有什麼事情,只是……不知我們這一路去向何處?」
極月細長的手指抵住那削尖的下顎,像是在努力地思考,過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若是五彩沒有哪里想去,不如我們往南海而行,算算也是觀音大士弘法之日,我等同去可好?」
「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同去吧。」縱然試圖拒絕他,可是他卻已經將所有可開口的理由都堵死,不能問他為何不返回仙界,五彩只能點了點頭,跟上極月的腳步丫。
看著眼前那一縷白衣,翩然而行,塵不沾衣。五彩心中是隱隱的擔心,以青華大帝的脾氣,是斷然不會放過他的,他此刻不重返仙界去請罪,反要去參加什麼弘法盛會,問又問不出口,一路上五彩有些悶悶得。
似是看出她有些憂郁,極月較之平常話也多了些。行至一片樹林旁,五彩打量了一眼,覺得有一絲奇怪,何以此木無花無葉,光禿禿的也能成林一片。
「此樹名為俄成,其花喚作倏而。」極月略微停頓,給了五彩些許反應的機會,又道︰「你可能體會其意?」
「俄成、倏而,莫不是只有短暫的壽命?」
極月柔然而笑,「俄成樹,天光東現之時成樹,日照于頂之時開倏而花,花開即凋,待到西落之時,枝葉枯落,入土即融。次日循環往復,經久不歇。」
五彩听極月說得很是好奇,抬頭看了看時辰,「此時便要到正午,不如我們留下看倏而花開?」
「我也正有此意。」極月看著五彩,眼中帶著柔和之色。
俄成樹枝干繁茂,卻不見一片綠葉,似是一株枯木一般,平日里,若有人說此樹能開花,五彩是斷然不會相信的。極月像是有一種強大的力量,他從來都溫和可親,可五彩卻總是找不到理由對他說不。甚至在他身邊,五彩覺得自己也平和了下來,無嗔不貪、無怨不憎。
五彩抬頭望了望極南天的方向,不知天泉現在如何了,她未打聲招呼便走,他會不會又氣的一臉鐵青,又或者,他並不在意,只怕是心中早早便想趕她離開了。
看著五彩又陷入沉思,極月在她耳邊輕喚︰「五彩你看,倏而花開。」
先是被耳邊那輕柔喚回,再看那倏而花,果然在光禿禿的枝干上,層層綻放。
起初是如枯木般的褐色花苞,而後便如破繭一般,那干枯的花苞片片月兌落,露出了女敕粉的花瓣,像是積蓄了強大的力量一般,千層萬疊乍現于眼前。
倏而花剛剛綻放,一陣清幽之香撲鼻而來,抬眼望去,這俄成樹又哪像剛才五彩看到那般,俄成樹被倏而花簇擁,遍是女敕粉的顏色,妖嬈而清麗,可這光景不過片刻,倏而花的花瓣開始凋零,五彩忍不住伸手去摘,卻在半空之中,被一只皎若凝脂的手握住。
「讓它們凋落。」極月的手有些微涼,像是上好的潤玉一般,卻不溫暖。
「為什麼?紫微君平日里不是惜花之人嗎?」五彩還能記起,她們在紫竹林相遇,他俯身將掉落的紫葉拾起,重歸竹節之上。
極月沒有回答五彩的問題,反倒是柔聲問道︰「五彩覺得,此花如何?」
被他問得一愣,那倏而花的花瓣還在隨風飄散,有些濺落在他們的發梢衣間。
「美,則是極美。只可惜,太過于短暫。」五彩抬眼望去,心中之是無名的泛起絲絲感傷。
極月伸手握住飄來的一瓣倏而花,輕輕放在樹下的泥土之上,那花瓣遇土便消失的絲毫無蹤跡。
「短暫嗎?」極月眼中柔光波瀾似水,泛著粼粼光華,「可這短暫卻恰恰是永恆,這些花瓣入土,明日此時才能再度盛放,如此循環往復,是為永恆。」
看著滿天的飛花,五彩似乎是隱約明白了一些什麼,可是卻無法參透。
「若是只因著一時的難忍,便將它們摘下,才是無法看到它們再度綻放。」極月看著五彩略帶困惑的樣子,那柔潤的笑再度綻放,「五彩不必困惑,你只需知道,有時候未必永久的就是永恆,相反有時,偏偏剎那才是真正的永恆,有些必要的忍痛,才能使其成為永恆。」
「俄成、倏而,剎那、永恆……」五彩口中喃喃,卻是將這八個字,在心頭縈繞了上千遍。
只是頃刻,俄成樹上的倏而花凋盡,俄成樹林又是一片枯敗的景象,仿若剛剛只是一場美夢,一切都似幻般不真實。
「何以俄成樹沒有樹葉?」終于想到了這俄成樹的古怪,五彩輕撫枝干問著極月。
極月沒有直接回答五彩的問題,又向她發問道︰「倏而花美嗎?」
想著剛才那粉色花瓣,隨風翻飛,滿布天際的景色,五彩由衷的贊嘆道︰「是極美的。」
「所以,它們便不需那些綠葉來襯。」那口中的孤傲之氣,是五彩不曾听出的,可是那份不屑同他人作比的傲氣,卻滿滿寫在極月眸間。
不知是因為極月擅長引導他人的情緒,還是五彩過于容易為極月牽引,一路上,極月不時會給她講一些草木得來由,幾番下來,五彩便將極南天以及仙界之事暫且放下,拋諸腦後。
愈是靠近南海普陀山,愈是能看到許多仙山神獸,想來佛家已經是天界最後一處與世無爭的場所了。
五彩隨著極月,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一個清幽之處,木屋石桌,渾然天成,放眼遠望便是天邊雲卷雲舒,低頭便是淺溪流水,落花隨意。
庭院之中一座小亭,紅漆的瓦礫有些泛舊,石桌之上焚香繚繞,青煙纏繞,一串念珠安然的躺在桌上。
「這里是……」五彩輕撫著亭台之中的石桌,這樣一處遠離喧囂之所,是怎樣能建在南海的呢。
「先前常與佛家的同僚們探討佛法,便得了菩薩的許可,在此處為自己留了一個棲身之所,雖說比不上天界富麗華貴,我卻是喜歡這一處的清幽雅致,許是有些簡陋,不知五彩是否能住得慣?」
五彩四下環視一周,這里仿若一處世外幽境,何有簡陋一說,遠離那些世事紛繁,這便是最好不過的地方。
「此處別有一番幽靜之韻,只是五彩在此叨擾紫微君了。」五彩回眸一笑,淺吟作答。
極月微微頷首,看了一眼那石桌之上的念珠,似是想起些什麼,又道︰「我需得向菩薩拜會一聲,五彩便在這附近走走罷,我且去去便回。」
看著極月那白衣翩然而去,五彩哪里有心思在這附近閑看,但凡有佛家弘法此等盛世,仙界必將派一些上仙來參會,以示尊敬。想來此次也不會例外,正好可以打探一下,她不在仙界的那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說距離前次來南海普陀山有些時日,可是上次她所住的地方,卻是極易找到的。五彩化作一縷芒光,便直奔紫竹林而去。
仙界的上仙們歷來都是在各自的宮殿之中享受慣了,來到南海普陀山,住這種禪院,對他們來說自然是種苦差事,所以有些經驗的上仙,都會帶一些貼身的仙娥,服侍于左右。這些仙娥們來到如此地方,自然也是耐不住枯燥,到處走動,專會說些仙界不能說的事情。
五彩雖然自己不便親自現身,不過幻化成仙娥的模樣去打探一些消息,這個計劃還是可行性很高的。
主意打定,五彩搖身一變,便是一個提著食盒的仙娥,輕走幾步,臂彎間的輕紗搖曳生姿,頭上帶著的瑯嬛叮當作響,好不嬌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