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的神色明顯緊張了起來，「你見到他了？」
五彩點點頭，「他很好，只是少了一條尾巴。」
听到他還好的消息，有花明顯松了一口氣，接著又問道︰「他到底是妖界的什麼人？」
「與你差不多。」五彩想著以有花的身份，若是對調一下，也等同于除了君主以外，數一數二的人物，「他是妖界的相國。」
听到這里有花反倒苦笑了下，「也是，越是位高權重，越是身不由己。倘若我們只是各自族里的百姓，許是早就叛逃而走了。」
「若是能舍得這一身的榮華與榮光，想要逃去世外桃源，也不是難事。」五彩突然有些感慨，她肯放下救世上神之名，只是可惜她遇到的不是她的良人，而他們兩個卻是放不下這世俗，「最難得是兩情相悅。媲」
有花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注定是有緣無分。無論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你說是嗎？」
五彩心知她暗指自己與極月君，釋然一笑，「有一些卻是有緣無分。可是就怕有一些是真緣分，卻當做了無緣。有一些是假緣分，卻當了真。我大抵是後者，卻不知你是哪一種。縱然歷盡了千辛萬苦，但我起碼是知道了，你呢？」
有花深深地看了一眼五彩，沒有說話轉身欲走。
「等等。」五彩站起身，叫住了想要離開的有花，「既然你告訴了我這麼多事情，我也有一件，雖然你沒問，但是就算贈送給你。」
「何事？」想必是關于霜辰的事情，有花頓住了腳步，轉身傾听。
「有一次我誤闖他府邸，看見他在私種雪夜千蕊。」五彩觀察著有花的表情，她那原本似冰雪的臉上，突然閃爍出一道希望的光芒。
「他，他為何要種雪夜千蕊。」
五彩微微一笑，「我也這樣問他，他說是替你種的肉身，有朝一日一定會帶你離開魔界。如今，你還覺得你們的情，是有緣無分嗎？」
這一句話攪亂了有花的心，「你說的可是真的？」
「如有半句虛言，我甘願受天火之刑。」五彩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倘若自己無緣能與心中所愛之人長相廝守，若是能促成了他人，也是功德一件。
那是五彩看到有花臉上綻放出難得的笑容，怪不得霜辰會喜歡她，如此傾城而又痴心的女子，只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有花離開地牢的時候，心中十分忐忑，倘若五彩說的是真的，那麼她甘願隨時放棄魔界的一切同他離開。
「右使，你回來了？」火魔看見有花心不在焉地走過，忙上前見了個禮。
有花停下腳步，微微定了定心神，「火長老有事？」
火魔咧嘴一笑，右使在魔界算得上是第一美人，若是哪個能娶了她，莫說是在魔界地位平步青雲，更是艷福不淺，他對右使已經心存此意許久了，如今得見，忙過來巴結，「魔尊請您過去。」
「魔尊回來了？」有花回來之後得到的消息是，魔尊現在並不在魔界。
「魔尊千里傳音，讓您過去。」火魔賠笑道。
有花點點頭，「我這就去。」
走進百窟大殿，四周黑煙繚繞，盡頭點著幽幽的三柱魔火。
「右使遠道而歸，一路辛苦了。」魔尊難辨雌雄的聲音響起。
有花盈盈下拜，「為了魔尊與我魔界興盛，在所不惜。」
「平身吧，」魔尊沉吟了片刻，「讓你跟五彩說的，你都說了？」
「是，」有花規矩地回答，今日她告知五彩之事，均是收了魔尊的授權，她所做的便是將這一切都告訴五彩。
魔尊的聲音很是迫不及待，「她怎麼樣？」
「她，」有花有些不懂魔尊的意思，「她很好。」
「什麼她很好！」魔尊的聲音頓時尖利起來，「她不恨有瑜那個死丫頭嗎？她沒有尖叫怒吼嗎？為什麼她很好？！」
有花低下頭，「她很安靜。她只說很同情有瑜，再無其他。」
大殿之上沉寂許久，魔尊才開口道︰「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能想得開。三千年養了五個徒弟，各個心懷鬼胎，她都能如此淡然，她到底有沒有心？」
「不知尊上何時重返魔界，此次魔界遭到戰龍金神的重創，幾近全毀。」有花回到魔界之後，才听聞天泉來過的事情。
「如今正是我閉關的緊要時刻，只有修得了此神功，我們的之前的計劃才不會枉費，你再耐心等我一段時日。」魔尊又思量了一會兒，「五彩在魔界，不可放出一絲的消息，倘若那戰龍金神真的來，你們抵擋不住。不要傷害她，將她困在魔界，不能讓她破壞了妖界與仙界的戰事。」
「是。」听聞魔尊下令不準傷害五彩，不知為何有花心中竟泛起一絲欣然，看來魔尊暫時不會取她的性命，想著便輕輕松了一口氣。
「對了。」魔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奸笑著道︰「她說不定是故作鎮定，你再將那個死丫頭派去，讓她多刺激一下她的舊傷，我不信她沒有恨意。」
「是。」有花畢恭畢敬地退下，「微臣退下了。」
有瑜一身妖艷，她來的地牢的時候，五彩正在盤膝調養氣力。
「師父，我勸你還是不要浪費功夫了。」有瑜冷眼看著五彩，「這里的地牢下埋得是千萬死人骨，這牢房是用了骨灰與鐵熔煉，到處都是煞氣，你們仙神之力在這里絲毫排不上用場。」
五彩張開眼，「縱然逃不出這里，修行不能費。」
「師父，你好生無聊吧？徒兒來陪你聊聊天，此去妖界看到極月君如何啊？」今早有瑜便接到了右使的口諭，說是讓她來天牢「探望」五彩，不知道有什麼用意，不過她倒是也樂得做此事，她曾經受過的傷心，一定要百倍千倍的還給五彩！
經過昨日一整日，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五彩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頓悟。這一刻她已經不再恨極月君了，他有著他的無奈，縱使他對她有意，可是又哪里比得上這六界八荒的生靈。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此刻的坦然是五彩自己都不曾想過的，自己終是放下了名為執念的雙刃劍。
有瑜原本是想看她丑態百出，可沒想到她竟然能如此淡然，「你騙人，我不信你一點都不傷心，你愛他三千多年，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了？」
「有瑜，」五彩依然盤膝而坐，說話的語氣也如同師父在教導徒弟一般，「我恨過，可是恨又有什麼用呢。我也傷心過，傷心過後還是要繼續往前走。放不下又如何，我放不下他，他亦放不下心中的六界八荒。我們之間總要有一個要放手，倘若放開手的時候都會這般的撕心裂肺，我倒寧可痛的是我。」
有瑜斜著眼楮仔細打量她，從五彩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表情，突然她尖聲笑了起來，「你裝得真像，差一點我就被你騙了。你現在一定是心里痛的滴血，還故作鎮定。」
五彩看著她，眼底清明，「你愛有裊嗎？」
有瑜突然轉回臉，「你不要扯到我的身上，我愛不愛他與你何干？」
「有裊成仙的時候，仙氣突破靈台，讓他想起了他的前一世。」五彩定眸看著有瑜，「我給你講一個故事，關于他的前一世，你想听嗎？」
有瑜張口欲言又止，看得出她心中的掙扎，五彩也沒有理會她，反倒是自顧自地說起來︰「他的前世叫做妄秋，是極月唯一的弟子。青衣長袍執劍行六界，將斬妖除魔維護正道作為己任。可是你猜怎麼著？」
「怎麼了？」有瑜已經被五彩的故事深深吸引了過去，不自覺地便做了她的听眾。
見她有了好奇心，五彩繼續講道︰「他愛上了一個魔族女子。」
「他不是除魔衛道，為何會愛上魔族。」
「因為那個魔族女子並無害人之心，反倒跟隨他一起除暴安良，時間一長，他便發現自己已經傾心于那個女子。可惜……」五彩嘆了一口，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有瑜，她也被這一句可惜揪住了心，「可惜好景不長，妄秋需要重返仙界。可是那魔族女子乃是一身的魔骨，去不得仙界。妄秋擔心她強闖仙界，害了她自己的性命，便將她留在了人間。你若是那個女子，你會怎麼做？」
有瑜張著大眼楮望著她，這一刻五彩仿佛又回到了五芒山，她傳授有瑜仙法時，她那認真卻茫然的樣子。
「她不知用了何種禁術，付出了怎樣的代價，竟是月兌去了一身的魔骨，跑到仙界去當一個仙娥，只為了能接近妄秋。」
「那後來呢，他們在一起了嗎？」有瑜微微向前傾著身子，不知為何，她太過渴望知道這個結局。
五彩無奈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看著五彩搖頭，有瑜的心也揪了起來。
想到前一世夜在凌霄寶殿之上，栽贓她偷了極月的書信，五彩有一絲的心酸，「後來那個女子做了一件錯事，因為愧疚無顏再見妄秋，便自盡了。」
「那他呢，妄秋呢？」有瑜此時更加關心有裊前一世的下場。
「妄秋為了救那個魔界的女子，也做了一件錯事，然後因為此事，死了掉。」回想起有裊對她的訴說，五彩也直言相告。
有瑜伸手模了模自己已經濕潤的臉龐，為什麼她會哭，還哭得如此傷心。
五彩將手伸出柵欄，輕輕撫模著有瑜的頭，「好了，別哭了，都過去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有瑜抬起婆娑的淚眼看著五彩，「你為什麼要同我說這些？」
「我是想要告訴你，有裊不是輕易離開了你，他剛得回前世的記憶，心中有著對那女子的愧疚，還需要去為他做錯的事情做出補償。所以才匆忙之間別了你，離開了五芒山。」
有瑜伸手拍開了五彩在她頭頂的手，「那他心中也不愛我，他愛的是前世的那個魔族女子。」
「有瑜，」五彩眼神堅定，「我為什麼要給你講這個故事，因為前世的那個魔界女子便是你，她死去之後墮入輪回，便成了你。你與有裊是兩世的情緣，你還要如此自暴自棄下去嗎？」
「你騙我！」有瑜死命地搖著頭，「你怎麼可能會知道，你是為了讓我放你出去！」
「上一世，你是我的婢女，我認識你。」
有瑜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面，那是她在五芒山時，喝了那神仙醉之後做的夢。
夢中她跪在一個女子身邊，那女子黛眉擰地讓人心疼，原本鵝黃的衣服也被血染得通紅。她跪在一旁泣不成聲，「主子，是我錯了，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是夜錯了，是夜對不起你。」
再抬頭看著五彩，果然就是她夢中的那個女子，有瑜喃喃地問︰「上一世，你剜了雙目！」
五彩驚訝地看著有瑜，「你想起來了？」
有瑜似乎還帶著一些懷疑，「上一世，我的名字叫什麼？」
「夜。」這兩個字，五彩記得很熟悉，當初在五芒殿外，她跪在那里，眼楮之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宛若在夜間盛開的櫻花，這個名字極適合她。
听到這兩個字之後，有瑜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跌坐在地上，一雙美眸淚流不止，「是不是，這一世我又做錯了。師父，上一世我便將你害死，這一世，我又險些將你害死啊。」
五彩搖了搖頭，「不是你害的我，前一世都怪我自己，與你沒有關系，你不要內疚。」
「真的嗎？」有瑜幾步爬到五彩身邊，「師父，你不怪我嗎？」
輕輕模著有瑜的頭，五彩笑道︰「傻孩子，你是為師的徒弟，我怎麼會怪你呢。」
握著鐵柵欄，有瑜一把抹干淨臉上的淚痕，「師父，我這就救你出去。」
有瑜從懷中拿出鰭紋，狠狠地砍在鐵柵欄之上，金屬與金屬踫撞，摩擦出火星，震得有瑜的鰭紋月兌了手。
「有瑜，」這個鐵柵欄，看似縴細，可卻參雜了人骨，其中煞氣過重，一般的兵刃與仙法難以將其沖破，更何況就算有瑜能將她放出去，她們能不能沖出魔界也未可知，況且單憑有瑜的能力，是不可能將她救出去的。「你听我說，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你先離開魔界，他們暫時不會對我做什麼，日後我自會想辦法離開。」
「對，」有瑜眼楮一亮，「師父，我去找有裊來救你，他現在何處？」
五彩微微皺眉，「他在天界的極南天，以你的身骨，怕是去不了的。」
「好一幕師徒情深啊。」
五彩與有瑜一同回頭，看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滿身火紅的男子，微長的臉，眼楮卻極小，說他獐頭鼠目，賊眉鼠眼再貼切不過了。
「沒想到魔界的火魔火長老竟然親自來看我，我好大的面子啊。」五彩站起身來，雙眸緊盯著火魔。
「喲呵，五彩上神好眼力，竟然知道我這等無名小卒，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火魔呲著牙，畢恭畢敬地笑著說。
五彩嘴角扯了一個笑容，「說來我與你們四大長老還有一些緣分，上次我來魔界的時候，迎接我的便是風長老，倒是不知他現在怎樣啊？」
火魔听到風長老三個字劍眉便立了起來，「五彩上神難道不知嗎？上一次戰龍金神將你救走的時候，將風長老的魂魄生生打散了！」
五彩卻是笑顏如花地說道︰「哦，那可真是可惜呢。不過上一次我來的時候，他對我又是下毒，又是穿我琵琶骨的，就這麼魂飛魄散，到也算得上是便宜他了，免得他再受這些苦。」
「你！」火魔咬牙切齒地看著五彩，被她頂的說不出話來。
有瑜撿起鰭紋，預備趁火魔心神分散的時候悄然離開，哪知剛走兩步，便被火魔拽住了手臂，「死丫頭，哪里去？還想要趁機出去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