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雪冰才剛剛蘇醒,就見劉義一張放大的臉孔擺在面前,不動聲色下暗濤洶涌,這人幾時這麼容易發怒了?
見何雪冰久久沒有回答,劉義不由伸手握緊何雪冰的手腕,「夫人……。」
何雪冰忍下手腕傳來的疼痛,抬眸看向四周,見榻前立著一位年輕公子,眉目俊朗干練,一襲藍衣襯得人愈發的姿容挺拔。微微眯了眼眸,劉義是指這位少年嗎?奇怪,為什麼這位少年人眼神里盛滿了柔情,是對她嗎?她幾時認識了他?
見何雪冰疑惑,史君壓下了點點失落,「冰兒,你……丫」
「這里只有劉夫人,沒有什麼‘冰兒’,還請這位大夫看清楚你面前的人!」劉義並沒有回頭看史君一眼,但是警告的話語卻緩緩傳來,清冷而冰寒。
墨黑的眼眸只管緊緊地盯著何雪冰,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當看到水樣的雙眸中漾著深深的疑惑時,心中不由一松。
大夫,面前的藍衣公子嗎?何雪冰再次把眼光投向榻前的少年,這樣的眉眼是有些像史師傅,難道是史師傅的公子史君?面前這張臉跟記憶里的面孔重疊,真的是史君!
她有好長時間沒有見過史師傅了,不知道他老人家怎樣?很想開口問問,但一對上劉義探究的目光,何雪冰不由暗嘆一聲,她怎麼忘記了劉義還在這里等著她的答案呢?如果要說他們認識,勢必會說到她,那樣又會讓他去回憶,眼睜睜看著他胸口疼痛難忍,在沒有找到解藥前,她不想再讓他因為她而疼痛媲。
「我不認識這位公子!」清越的聲音中不含一絲感情,幽幽地傳向室內每一人的耳中。
見何雪冰看著他的眼光變得柔和,史君不由欣喜,冰兒還記得他,可是沒有想到,她卻輕輕告訴劉義、告訴所有人她不認識他,這猶如給他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澆的他冷意漣漣。
不由抬眸看向床榻,劉義僵硬的背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那背脊挺得直直的,說不出的寒冷、說不出的蕭殺,他似明白了,冰兒,不想當著劉義的面認他。想到此,冷意漣漣的心似乎又有了溫度。
不認識嗎?明明就是認識,那慢慢變得柔和的眼神,雖然稍縱即逝,但他卻捕捉到了,她掩飾再好,也不能逃過他的眼眸。
他的手指驀地冰冷,漫天的雪緩緩向他襲來,冰天雪地中,他的心空空落落的,一如這雪,透著慘淡的白。胸中澎湃的是什麼?酸酸漲漲的幾乎令他窒息,此時,他像極了離開水兒的魚。慢慢地張開嘴,大大的吸了一口氣,她是他的妻,他怎麼能容他人窺視!
既然她不說,他也不會點破,他有的是方法知道他們的事情!「來人送這位大夫回去!」冷冽的語氣換成了一貫的無情無緒。
豪剛答應一聲,進到屋內,欲領著史君出去。
史君的眼眸掃向何雪冰,見榻上之人沒有任何一絲反應,心中還是不由微微地失望,她竟然連一眼也不看他!「代王,夫人的病,不能忽視,等草民為夫人開了藥方再走不遲!」他微微彎了身子,向劉義行了一禮,請求到。冰兒的病雖無大礙,但卻不能不治,否則後患無窮。
他本來要放他回去,等他查清楚真相,再做打算,可是他竟然如此關心著他的夫人,是什麼樣的關系,才會讓他如此的關心著她?一向冷靜如他此刻再也不能平靜以對了。「本王的夫人病了,自有王府的人來治,不勞外人費心!」劉義圈起了手掌,緊緊地握起,冷冷的聲音中已帶了肅殺,「豪剛還不好好送送這位客人!」
豪剛听到劉義的命令,趕忙走到史君的身邊,半拉半架著他欲出屋門。
「等等……」清越的語聲,含著急迫,帶著擔憂,響徹在屋內。史君看不到劉義的臉,但是何雪冰卻是看的真真切切,她清楚地看到劉義眼眸中的蕭殺冷意,不由心中著急。
「夫人……」劉義一字一頓,叫的極其艱難!
「代王,他是史師傅的兒子史君,你從前讓我出府跟隨慧空師太習醫時,曾見過史公子一面!為了救展姑娘,那時你也在!豪康也在!」何雪冰定定的看著劉義,水樣的眼眸漾著請求和心痛。為了救史君一命,她不得不說。
是嗎?為什麼他的腦中沒有一點印象。抬眸看向身後的豪康。
豪康見劉義看他,點了點頭,他是在史師傅的醫館里見過史君,那時代王讓他送展姑娘去醫病,正好踫到了何王後。
可是這事何夫人怎麼也知道?而且還說代王讓她去習醫!擰起了一雙濃眉,突然想起前天豪剛跟他說起,何夫人長得十成十像何王後!難道這何夫人就是何王後?何王後並沒有回大宛?想到此,不由探頭看向床榻,想要看一看,這何夫人到底是不是何王後!
頭剛剛探出,一道冷冷的光就射向他,讓他的脊背一片冰冷,趕忙收回了探出的頭。
劉義收回瞪著豪剛的眼眸,重新看向何雪冰,墨黑的眼眸染上了一層迷惘,好看的眉峰皺了起來,看來他忘記了好多事情,這些事情都是關于她的,為什麼會這樣?頭腦一片昏沉,他緩緩地坐下,胸口處一絲熟悉的銳痛隱隱傳來,他向豪剛揮了揮手,「豪剛送史大夫回醫館!」
「是!」豪剛答應了一聲,走到史君面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心中卻是暗自松了一口氣,幸虧代王改變了主意,不然如果扣下史大夫,日後讓青瑪知道了,他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看著豪剛伸出的手,史君眼眸越過豪剛,投向床榻,心中一片歉疚。剛才听到冰兒出聲解釋他們的相識,他突然悟出,劉義怕是對他起了疑心,他還是給冰兒惹了麻煩,此刻他不能再在這里了。但是他還是不放心冰兒的身子,「代王,草民這就回去,但是走之前,有幾句話要說,冰兒的身子長久失了調理,如果再不根治,怕是會後患無窮,希望代王為她延醫治病!」說罷也不待劉義發話,轉身邁步隨著豪剛出了屋門。
見史君要走,青瑪想要上前阻攔,卻听到何雪冰出聲喚她,「青兒,我渴了,你幫我倒杯水吧!」
青瑪看了一眼被請走的史君無奈地走向案前,為何雪冰斟水,端到榻前。
何雪冰掙扎著起身,不想讓劉義看到她的無力,沒想到劉義卻伸出手,扶著她慢慢坐了起來,確定她坐好後,又拿著一個軟靠墊向她的後背,一切弄好,伸手接過青瑪遞來的茶,向身後揮了揮手,「都退下吧!」。
青瑪听到劉義要讓她們退下,擔心何雪冰,遲疑著不肯邁步。
何雪冰知道青瑪擔心她,怕是不肯離去,水眸越過劉義的身子,向她溫婉一笑,示意她不會有事,讓她不要擔心。
青瑪看了一眼何雪冰,噘著嘴不情不願地退出了門。
黑壓壓的一屋人,霎時走的干干淨淨。
劉義伸手模了模茶碗,水溫正好,才伸手遞于何雪冰。
面對劉義的憤怒和冷寒,何雪冰能艱難的關閉自己的心門,壓下了所有情緒,但是,面對劉義的突然溫柔,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淚無聲地從她的眼中滑落,她趕忙別過頭,緩緩地閉上眼眸,試圖逼回那肆意奔流的淚。
見何雪冰並沒有接茶碗,而是急速的扭轉了身子,背朝著他,肩頭微微聳動,劉義微怔,低頭看向手中的茶碗,剛才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滑過,他竟然扶著她起身,他竟然害怕水會燙到她而為她試水溫,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是那麼的自然,是那麼的嫻熟,是那麼的溫柔。他不是很憤怒嗎?可是上一刻他卻溫柔地待她,他恍惚覺著,扶著她起身,關心著她的一切,都是他常有的行為。
皺起了好看的眉峰,思緒幽幽飄遠,在他將要陷向回憶時,卻瞧見何雪冰臉上閃過晶瑩的光,那時什麼?是淚嗎?她哭了?為什麼?為了他扶她起身?
他伸手想要扳過她的身子,確認一下,她的臉上是不是有淚,可是卻怎麼也扳不動她的身體,心頭猛地一痛,放在她肩頭的手改成擁抱的姿勢,密密實實地把她抱了個滿懷。
懷中嬌弱的身子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如梅花如海棠,竟然讓他氣悶、憤怒了幾天的心瞬間安定下來。他不由一怔,難道他很愛她嗎?竟然只是抱一抱她,就會這麼滿足。可是她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妾呀!難道事實不是這樣的?青瑪白日里說的話,忽然在他的耳邊響起,「你怎麼能為了一個外人,如此待公主?你不是許了公主生生世世嗎?」
腦中的混沌就像霧一樣,越來越大,胸口的疼痛再不是隱隱的痛,而是尖銳的劇痛,一下又一下,疼入骨髓。為什麼他只要一想到她的事情就會胸痛難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