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谷內霧氣錚錚,每晚亥時未到,離草屋不遠處的清潭邊就會響起輕而舒緩的笛鳴,委婉而低沉。每一個飄過的音符里,似乎都帶著吹笛人心里無數無法訴說的情殤,以及對愛人衷心的祝福。
曲子一響就是一整夜,一飄就是三日。
草屋里的燭火一明一滅,床上昏睡著的人卻不知何時起,渾身止不住抽搐著,似乎極力忍下了極大的痛苦。
身體如灌了鉛的沉重,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嚷著被撕裂,思緒混亂不堪,黑暗的世界里,她掙扎著想要醒過來。耳邊似乎听到斷斷續續的笛聲,飄渺悠揚,婉轉的述說著無盡的相思和惆悵。
她沉沉的想要睡去,耳邊的笛音卻無邊的籠罩著,讓她體內翻騰的血液更是熱浪滾滾。
是誰?
這般憂傷
是誰?
這般不舍
沙啞的張口,喉嚨如有人掐著般哽咽著,呼吸變的急促起來。
渾身忽冷忽熱,身體里的血液翻騰般的洶涌,讓她想要狠命的撕裂自己的身體。
好---難受---
腦子里片段紛亂,像影畫一樣,走著不同的畫面。溫馨,甜蜜,可氣,憎恨,這些最後都化作一團映紅的烈日,而這紅日下,是一字排開的死尸,如一無二的青白面容,熟悉的嘴角掛著血色的猙獰。
烈日的盡頭,是一張冷峻的面無表情的臉,他身後,一身紅衣的妖媚女人,臉上掛著的媚笑,逼著她喝下百花散的那日,一並都化作了心底翻涌的恨意。
無邊無際的要把她淹沒,從未有過的疼痛讓她猛然睜開了雙眼
「啊-----」
近乎撕裂般的嘶叫,沙啞低破的沉聲,瞬間隱入消失,外面飄揚的笛音卻亦然而止。
「沫兒….」清潭邊的素衫男子猛然回身。
夜里安靜的沒有一絲動靜,耳邊隨處吹來的夜風,似乎剛才听到的那個微不可及的呼聲,只是幻覺。
青嵐皺了下眉頭,仍是不放心的輕走兩步,卻在門前止了步。
看了眼隔壁的草堂,燈燭下老人似乎在寫什麼,他猶豫了下還是拿著玉笛輕推開.房門。木門吱呀一聲錯開,縫隙里,只一眼,他就看到了想念了多時的人,為何之前從未覺得這般相思叫人無奈。
床上人面目如畫,淡淡的安睡著,嘴角不自覺的掛上一個弧度。
未到半刻,他臉上的笑意變的僵硬,他猛地推開門,大步來到床前。抱起渾身抽搐的人,焦急的輕喚︰「沫兒?」
「沫兒,你是怎麼了?」慌亂的輕拍她的臉頰,熱浪滾燙。
青嵐一驚,連忙伸手又試了試,果然,觸手之處,滾燙一片。
花沫然渾身滾燙,身子不斷的抽搐,似乎忍著極大的疼苦,只是額頭上卻不斷的冒出冷汗,片刻,就濕了她的發。
「墨先生….」對著窗外大喊,手輕撫著她發 的身子,想為她緩解些痛意。
「她怎麼了?」墨沅聞聲趕來。
一進門就皺眉,「把她放下來。」
「她很疼,還發燒。」青嵐聞言連忙把她放開,輕手輕腳讓她躺回床上。
「她服了血凝丸,血液因之前脈絡錯位而暫時由血凝丸壓制。這幾日筋脈開始正位,血液恢復,氣經八脈淤結之氣未消,自然要受一番痛。這丫頭,真不知道為個什麼,竟是為了出格皇宮,用了這麼個及決絕的法子。」
青嵐眸光一閃,眼神銳利了幾分,按捺下心里的浮動,開口問,「可她渾身發燙,你看」
「無礙,八脈里的淤氣出不來,這幾日給她的藥已經發作,倆者一沖自然要發熱。」墨沅掏出銀針,對她額頭眉心輕下一針。
「你去吩咐讓左儼燒兩桶熱水,我把淤血幫她逼出來。」說著,手下不停,又是連著幾針下去,女子本在抽搐的身子似乎小了許多。
青嵐松了口氣,只听墨沅淡淡對他說,「不出意外,明日她就會醒了。」離開的身子一僵,卻還是推門離去。
明日麼?
「你這丫頭,這股子脾氣也不知道是像誰。」墨沅手搭在花沫然脈上,搖頭輕嘆。
又是幾針下去,躺著的人呼吸才緩了下來,面容也安定了許多。
听著隔壁草堂里忙碌走動的聲音,眼里也閃過一絲的惆意。
這結,怕是想解都解不開了。
外面已經亂作了一鍋粥,听左儼在城內采補食材時回來說,沿京城到吳城利州城都的一干大小地界皆被嚴查,凡是查到可疑事務,不論大小皆可直接匯報青山。
青山麼?
墨沅飄忽的眼神隨著悠黃的燭火不安的閃著。
炎帝以養病為稱移駕青山行宮,放手朝中之事,並厄令不經傳告,不得叨擾。而查閱吳城邊城一代,卻格外的關注此事。
這不得不由讓人猜測,或者說,炎帝是動了對付吳國的心?還是說,里面有著不得告知的事宜。之于之前炎帝一干的精明果決的政策出台,外界猜測,這次無名的作為,一定是有別的用意。
別的用意?
墨沅攸地心里閃過一個念頭,回頭看了眼床上安然沉睡了的人,眼眸里帶了一絲疑慮。
希望一切,都是他多想了而已